第五十三章

    季瑾知道自己不应当表现得如此明显，但他还是情不自禁打量起夏琛的休息室来。

    夏琛向来不允许任何虫族进入他的休息室，往常有紧急事项需要处理时季瑾都是站在门口喊他，说不好奇自然是假的。尽管这间休息室的布置看起来和家里的客厅一样朴素到堪称简陋，季瑾还是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连对角落里的衣柜都充满好奇。

    “给你五分钟时间，随便看。”夏琛站在床前解开上衣的扣子，“看完了过来。”

    夏琛的这间休息室小得很，当真只为午睡设计的，季瑾再好奇也看不了两分钟，很快巴巴地跑回来，学着夏琛的模样脱掉外套。

    跟在家时不同，夏琛只脱掉了外套，面朝墙壁和衣躺在床上，给他留了大半空间。季瑾爬上床躺在外侧，刚准备合眼，便听夏琛低声道：“晚上下班你可以跟他们出去玩。”

    季瑾摇头：“我想跟雄主待在一起，不是还欠了您两个蛋挞。”

    夏琛好笑道：“年轻的时候不出去玩儿，什么时候玩啊？”

    “嗯…那我跟他们一起吃晚饭可以吗？九点之前回去。”

    “十二点吧，多玩一会儿。”

    季瑾依旧执着：“要做蛋挞的。”

    夏琛将被子扯到自己身上，嘟囔道：“随你。”

    房间里迅速安静下来，只剩下平和均匀的呼吸声。季瑾平时是不睡午觉的，昨天晚上确实没有睡好，浅浅睡了一个小时，忽然门外传来响亮的敲门声。

    “长官！紧急报告！”

    季瑾花了几秒钟才从迷糊中反应过来，看见面前一道白影闪过，夏琛直接越过他跳下床，披上外套拉开门出去，疾声道：“什么事？”

    “诺亚星驻军报告东区于今晨十时爆发大型动乱，他们无法控制局面，向总部请求援军。”

    季瑾从休息室出来时，夏琛已经坐在椅子上开始看前线传回来的录像。游行的雌虫与前来镇压的军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双方都伸出了翅翼和利爪，现场战况十分惨烈。

    夏琛在剧烈抖动的画面中看见一块红色的横幅盖在坍塌的砖块上，半面布料上沾着混杂了建筑尘土的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为自己发声！】

    【和我们一起加入天伽！】

    【帝国的存在究竟给雌虫带来了什么？】

    虫族最强大的武器就是雌虫们的利爪和翅翼，军事训练只能让战士们更好地利用自己天生的优势，但哪怕最优秀的战士也难以抗衡三四个平民雌虫的围攻。诺亚星驻军只有不到两万，从视频来看参与游行的雌虫数量足有万余，一旦打了起来，后续加入的雌虫只会越来越多。

    “传令下去，第三军和第四军立刻整装，一小时后出发前往诺亚星。”夏琛放下光脑，沉声道，“我来带队。罗斯去写调令，季瑾去准备指挥舰。”

    “是！”

    罗斯立刻跑出去，季瑾看了看夏琛，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

    同在首都星系，诺亚星距离首都星很近，荣耀军团舰队赶到的时候，太阳刚刚落下。

    巨大舰体在大气层摩擦出的声音轰耳欲聋，对比之下翅翼碰撞出来的尖锐声音简直如若蚊呐。踩在踏实地面上的雌虫们抬起头，看见一道道黑色的利箭从天而降，在有限的视野里越来越大，直到荣耀军团四个烫金大字清晰地映入眼底。众多的军舰遮盖了原本的日光，数万名雌虫士兵张开翅翼从中飞出，二话不说接手了战斗。

    夏琛带来的是荣耀军团最精锐的战斗部队，数量上又有绝对性的优势，压迫力和当地的驻军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小星球的雌虫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阵仗，在巨大的实力悬殊面前更加虫心惶惶，两个小时后战斗结束，暴动的游行队伍被强行镇压，所有参与游行的雌虫都被带上军部专用的监禁环押入诺亚星的中央广场，边上围了一圈拿枪的士兵，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夏琛站在高台上，身后站着罗斯和季瑾。他居高临下地环顾这群焦躁不安的雌虫们，冷若寒霜的声音在偌大的广场上清晰可闻：“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告诉我是谁组织的这场游行。每只虫报给我一个名字，无论是总负责人还是小队长，只要你因为受到他的煽动而参与的这场游行，都可以说出他的名字，而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罗斯下去统计。”

    “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们不会出卖同胞！”

    “砰！”

    一声枪响过后，那个高声叫喊的雌虫缓缓倒在血泊中。夏琛将枪插回腰间，厉声道：“谁还有意见？”

    底下鸦雀无声，夏琛满意了，对罗斯道：“开始吧。”

    高台之下摆了一张桌子，旁边放着纸笔。雌虫们被士兵押着一个个排队上前写名字，罗斯带了几个军雌在一旁统计。整个举报流程进行得死寂无声又有条不紊，不消一个小时，全部的名单已经统计完毕。

    “长官，这是名单。”

    夏琛：“前十名都在这里吗？”

    “有六名在这里。”

    “去查剩下的那四个雌虫，活要见虫死要见尸。”夏琛冷声道，“从后面顺延四个活着的雌虫一起带上来。”

    罗斯很快按照他的要求带上来十个雌虫，他们之间明显有着显而易见的差别，走在最前面的几个雌虫昂首挺胸，一副无愧于心的模样，后面的那几个光是步伐就拖拖拉拉，一个个神情惊惶，看起来要被吓哭了。

    几个富有理想的殉道者和一群听风就是雨的倒霉蛋。

    夏琛摆摆手，让他们全部面朝台前站立，转头对季瑾道：“处决他们。”

    季瑾攥紧了腰间的枪，低声道：“长官，要不把他们带回去审审，万一有米兰的线索……”

    夏琛没说话，他扫了季瑾一眼，目光中仿佛覆了层霜，冷酷的模样让季瑾回想起一些被记忆美化覆盖的虫生剪影。随后他拔出自己的枪抵在第一个雌虫的头上，然后开枪，看着那具尸体软绵绵地从高台摔下去，跌落一地血花。

    他一连开了九枪，最后一个雌虫是个清秀少年，看起来应该刚成年不久，夏琛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腿抖得厉害，突然往地上倒去，竟然意外避开了夏琛的第一枪，随后被雄虫提着领子拎起来，从高台直接摔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后，夏琛把枪插回腰间，冷冷地注视底下被吓破胆的雌虫们：“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的名字在名单上都有记录，如果它们出现在名单上第二次，你们的下场会和他们一样。现在你们可以走了，祝大家生活愉快。”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士兵上前解开监禁环，守着出口一个个放行。夏琛一直在高台上站到疏散结束，这才带着罗斯和季瑾离开。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回到军舰上，罗斯给他和季瑾带来了两瓶营养液。夏琛仰头将营养液喝了大半下去，望向窗外浓重夜色，忽然道：“还是想吃蛋挞。”

    季瑾说：“我去商业街区给您看看，应该还有点心店营业。”

    “算了。”夏琛哂笑一声，转身离开指挥室，“不是那个味道了。”

    “雄主。”季瑾犹豫再三，还是追上去问道，“我不是质疑您的决定，我只是觉得…毕竟他们都是帝国公民，我们作为军方…手段是不是太强硬了一些？”

    “你想怀柔？”

    “是。”

    夏琛低声喝道：“你让我怎么怀柔，我拿什么去跟他们怀柔？拍着胸脯说别闹了咱们以后雌雄平等？你觉得现实吗？”

    他说完理都没理季瑾，径直走进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