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夏琛按着罗斯给他踩好点的路线图，猫在西区的一处路灯下。

    这块地皮归属于某个投资集团，本来打算修建一栋大型商场，因为资金链断裂导致烂尾，又因为地皮价格太高而找不到下家，十数年来都维持着一副荒凉景象。

    他在光脑上点了几下，看着光屏上红色的飞行轨迹一点点向他靠近，没等多久就等来了他想等的虫。一辆飞船呼啸着从天上滑落，很快门开了，李俊骂骂咧咧地从里面走出来：“这鬼地方怎么回事，一点信号都没有！”

    天色有些黑了，会所里昨天定下来的亚雌还在等他宠幸，李俊心情烦躁得不行，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判断不出来哪个方向是正确的，下意识地直接往看起来形状最为完好的一处建筑物里走：“什么军部的飞行器，质量这么垃圾，凌不会随便弄了一架糊弄我吧，看我回去不找他算账——”

    他倏然听见一阵短促的风声，随后一个重物砸在他头上，脑子里一阵激荡，双腿一软直接昏了过去。

    夏琛啧了一声，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好收拾，把口袋里还没掏出来的折叠刀又塞了回去。他对自己下手时的轻重心里有数，估计李俊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走过去把建筑物的门推开，再把李俊拖进去。

    迎面是一阵扑朔的灰尘，夏琛咳了几声，隔着橡胶手套把李俊的衣服扒干净，又从丢在角落里的包里找出绳子把李俊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再将绳子绑在立在地库中央的方柱上，然后架设摄像机和打光灯。

    这里不通电，自然也没有灯光，打光灯白惨惨地照在李俊的脸色，衬得雄虫脸色血色全无。夏琛对此毫不在意，他不断调整摄像机的角度，直到确定雄虫的所有活动都完整地反应在镜头下，这才离开摄像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口罩，将颈后的兜帽拉下来，连眼睛都藏在深色的阴影下。

    李俊醒来时惊恐地发现自己被脱得一丝不挂，面前站着一个乌漆嘛黑的黑衣虫，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脸眼睛都藏在空洞的阴影下。

    “你是谁！”他当即惊叫起来，好在大脑还算灵活，立刻发现了面前的虫无论是体型还还是身高都比寻常的雌虫弱了些，看起来像个亚雌。

    可是他脸上的伤这几天才养好，哪里招惹了什么亚雌，往前翻翻旧账，和他仇怨深重的只有那个季瑾和……

    夏琛，如果是夏琛的话，身材便完全对得上了。

    新春晚宴后夏琛一直没来找他，说到底他也没对季瑾造成什么虫身损害，哪门子的法律都管不了他，就连林思源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暗示他夏琛对季瑾十分上心，让他以后注意分寸，并未对他有什么惩罚。李俊没想真的跟夏琛和他背后的整个夏家成为死敌，本来以为事情就此翻篇，此时心虚得厉害，色厉内荏地朝他大喊：“夏琛！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跟你一样，也是帝国大公！伤害贵族雄虫是A级重罪！你现在放开我，我出去后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黑衣虫没说话，上前一步强硬地掰开他的下巴，将掌心里的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再用力托起他的下颌，强行逼迫他将药丸咽下去。做完后他后退到摄像机后，包裹在漆黑手套下的手指按下拍摄键。

    代表录制进行时的红灯亮起，在漆黑的墙壁上投射出一个淡粉色的光晕。黑衣虫冷冷地扫了李俊一眼，转身离开地库，将铁门带上。

    夏琛拉下口罩，轻巧地攀上建筑物的顶端，在倒了一半的残破屋顶上找了处还算平坦的砖瓦上坐下。他竖起耳朵，听见底下隐隐传来呻吟，还有李俊气急败坏的叫骂。

    “夏琛！你给我滚出来！”

    “你敢这么对我，我跟你没完！”

    “滚出来！快点！”

    夏琛嗤笑一声，抓起自己的光脑打了一盘射击模拟训练。十五分钟过去后他摘下耳机，听见李俊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个音调。

    “凌，快来救我啊！”

    “该死的雌虫，连雄主都保护不了，要你有什么用！”

    “唔…夏琛，你出来！”

    “凌…凌…”

    夏琛安静地听了半分钟，戴上耳机又打了三盘射击模拟训练。一个小时后底下已经只剩下雄虫狂乱崩溃的嚎叫，夏琛从屋檐上跳下来，在开门前深深叹了口气，把用口罩死死遮住口鼻。

    进门果然闻到一股极其腥臊的体液气味，李俊在地上滚得一身尘土，沙尘上到处遍布深色的液渍，难以分清是jingye还是尿液，夏琛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走到摄像机后将存储卡拔出来，然后嫌弃地走到李俊身边。

    发了疯的雄虫嘴里嗬嗬叫着，拼了命地想要将肿胀的下体蹭到他身上。夏琛感觉胃里一阵翻涌，他用力在李俊脸上扇了一巴掌，趁着雄虫短暂呆滞的时间，将光脑按在他的耳边。

    冰冷的机械电子音从光脑里发出：“如果不想录像传到论坛上，就不要做你不该做的事。”

    李俊愣了几秒，猪肝色脸忽然扭曲起来，涎液从他嘴角流出，在疯狂的摇甩中落到了夏琛的衣袍上：“夏琛，夏琛！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夏琛一把将他推到地上，转身离开了这片废墟，直奔卡洛家中而去，从熟悉的小路翻窗户进屋，朝屋子里的两只虫打招呼：“我来了。”

    卡洛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更久一些。”

    “一个小时够了，听久了胃受不了。”夏琛摆摆手，对坐在他对面的靳南点头道，“辛苦了，你可以走了。”

    “为长官服务是我的荣幸。”靳南朝他露齿一笑，沿着他来时的窗户翻下去，转眼间不见身影。夏琛不怎么在意地坐在尚且温热的椅子上，从怀里掏出存储卡对卡洛晃了晃，“搞定了。”

    “这么损的办法只有你能想出来。”

    “当了太久的文明虫，都快要忘了虫族刚诞生时遵循的生存原则。”夏琛喝了口青端上来的新茶，杯底触碰茶几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不是说想看么，看完还我。”

    “算了。”卡洛笑嘻嘻道，“想想觉得好像是挺恶心。”

    夏琛嘁了一声，将存储卡塞进自己兜里：“你还敢给军部的飞船控制系统留后门，胆子真不小。”

    “天底下没有密不透风的程序喽。”卡洛一脸无辜道，“再说了那是军部淘汰下来的飞船，新一批飞船问题早就修复了。你发给我型号的时候我都要乐死了，本来还寻思多难的事儿呢，结果这么简单，一点挑战都没有。要我说凌也对他不上心，第三军团换了新飞船也不给他雄主弄一辆。”

    “军部的飞船岂是随便能给的，有辆旧的够他炫耀了。”

    听觉敏锐捕捉到警笛声响，夏琛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见几辆治安部的飞船化为红点从远方飞驰而过：“虫洞的事跟陛下报告了？”

    “走流程递给政事厅和陛下了。”卡洛正色道，“预备等春假结束再过去一趟。正好军部换防，在虫洞附近设个新驻点，我就不用住在战舰上了，可以多带几个雌侍过去。”

    “我们还不知道虫洞那头是什么东西，谨慎一点为好。”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要是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禁不住诱惑的。”卡洛笑道，“放心吧，我有为科学献身的觉悟。”

    “我的新装备可不这么希望。”

    “哈哈，我都跟副院长交代过了，少不了荣耀军团的装备，你放心好了。”

    夏琛皱眉道：“我是担心你。”

    “啧啧，你可真是变了不少。”卡洛大惊失色，“你以前不是这样说话的！你是被附身了吗夏琛！快变回来！”

    夏琛无语扶额，大概是身边某个雌虫一直对他打直球，他听得太习惯，也染上了一些习性吧。

    “没办法，科研所还在进行虫洞实验方向的研究员不多，只有我顶上了……你在看什么？”

    “你猜什么事情，能让治安部出动两批飞船？”

    “不会是他们发现李俊了吧，话说我给你的那个信号屏蔽器你带回来了吗，不会给我丢那儿了吧！要是被治安部发现了我跟你没完！”

    “带回来了。”夏琛说，“我把他光脑的定位芯片关了，让治安部慢慢找吧。”

    “你可真够损的。”

    “呵呵。”夏琛冷笑，“毕竟我也一晚上没睡觉。”

    卡洛嘴里一连串啧啧啧，脸上却难以抑制看好戏的快活：“你太可怕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得罪你的，我保证。”

    “你最好是。”夏琛从窗外移开视线，拖着他往实验室走，“不是说让我帮你试用新武器的吗，别愣着了，走吧。”

    ＊

    夏琛再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季瑾靠在沙发上打瞌睡，要不是飞船降落时声音太响，恐怕他真不一定能蹲到夏琛进门。

    睡眼惺忪的雌虫小跑过来，用力将雄虫抱在怀里。夏琛顺着他的背抚摸几下，感觉季瑾靠近了他的脑袋，眷恋地在他脸颊上蹭了蹭：“您怎么才回来呀。”

    “不是叫你回房间自己睡了吗？”

    “我想您。”

    “我不是才出去半天。”夏琛就着让他依靠的姿势艰难地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扣，“以后我上班了你怎么办？”

    “不一样的嘛。”季瑾稍微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俯身帮雄虫宽衣解带，“我今天就是…就是满脑子都是雄主。”

    在知道夏琛并不讨厌他之后，季瑾已经习惯性地把想念和喜欢都挂在嘴边。夏琛敷衍地摸摸他的脑袋，张嘴打了个哈欠，揽着他的肩膀往楼上走：“睡觉去吧，好困。”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睡客房了？可以跟雄主一起睡吗？”

    “嗯，你先去床上，我去洗澡。”

    “我帮雄主洗可以吗？”

    夏琛没吭声，进浴室的时候倒也没拦着季瑾跟他一起进来，十分坦然地在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折腾到快一点两虫才双双躺到床上，夏琛最后看了眼光脑，收到一条来自卡洛的消息。

    【最新情报，李俊正在治安部发疯】

    【据说陛下也赶过去了，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夏琛翘起唇角，给他回消息：“关我什么事？睡了，勿扰。”

    那边给他回了六个点，夏琛泰然自若地关掉光脑，往身边那个暖烘烘的热源边凑了凑。

    “雄主……？”

    夏琛嗯了一声，鼻尖萦绕着雌虫的信息素味道，让他觉得舒坦又安心：“明天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搬去红鸾星住一阵。”

    “这么突然…？”

    “在首都星待着也没事做，带你出去散散心。”

    因为他的缘故，夏琛这几天一直深居简出，虽然雄虫嘴上从来不抱怨，季瑾心里一直隐隐有愧疚感。听闻雄虫主动要出去，他便不做他想，一口答应下来：“好的雄主。”

    夏琛模糊地嗯了一声，搂着他的腰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