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求和

    柯让刚跑出小区，就已经热出了满头大汗。

    自从放了假，他就没出过门，天天待在空调房里，都快忘了现在正是酷暑。

    他打车到沈东勖家，院大门是开着的，里头有位戴帽的老夫正举着水管给院里的花草浇水，对方看见他也没反应，只专心做手头上的工作。

    柯让顶着烈日走过前院，到了廊下才感受到阴凉，他上前按门铃，响到第五声时终于有人来开门。

    门刚拉开一条缝就立刻有冷气钻出来，皮肤接触到冷气的那瞬间，柯让感觉自己又成功续上了一口气。

    来开门的是陈姨，她见来人是柯让，立即笑脸相迎，客气地问：“来找小勖吗？”

    柯让点点头，这天热得他不想张嘴。

    “小勖今天不在家呀，他去上竞赛培训班了。”陈姨见他脸都热红了，赶忙让过身说：“你先进来，外面热。”

    柯让又摇头，只问：“陈姨，你知道他那培训班在什么地方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马上就到中午了，应该快下课了，要不你进屋等着吧，可别中暑了。”陈姨伸手拉他进了门。

    柯让被塞了一杯鲜榨西瓜汁，他接过捧在手里，垂眼盯着水红色的液体发呆。

    他在组织语言，怕见到沈东勖后不知要从何说起。

    陈姨忙活完午饭从厨房出来时，见他手里的那杯西瓜汁都没怎么动，急切关心道：“怎么不喝呀？不喜欢吗？”

    “啊，没有不喜欢。”柯让回过神，看了眼挂钟，已经十一点五十，他扯开话题问道：“阿姨和弟弟也不在家吗？”

    “他们去小勖外婆家了，要月末才回来。”陈姨说。

    柯让“噢”了一声，话音还未落，大门就从外被打开，他立马转头望过去，来人逆着光，身型高大板正，正是沈东勖。

    柯让瞬间坐直了背，“你回来啦！”

    对于一开门就看见柯让坐在他家沙发上的这件事，沈东勖大为震惊，不过柯让刚才那反应，真的很像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乖狗狗。

    “嗯。”即使愕然，他也淡淡应了声，同时反手关上了门。

    沈东勖换上拖鞋，从玄关走进客厅时才注意到柯让的穿着，白T加短裤，这是搞哪出？

    那白色T恤的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小个半圆形，颜色几近透明，往下是微突的两只小乳，估计是急着出门，居然连束胸都忘了穿。

    那黑色短裤的长度还不到膝盖，裤管又很粗，坐在对面都能把裆部给看光，何况腿还张得那么开，真是没坐相。

    他往柯让白里透粉的膝盖上瞥了一眼，冷声开口：“找我有事？”

    柯让站起身，碍于陈姨在场，他向上指了指天花板，轻声道：“我们去楼上说。”

    沈东勖挑着眉问：“很急？”

    如果不是特别急的事情，他想先吃完饭再聊，反正都已经分手了，左右还能有什么大事。

    “不是很急。”柯让说，“你先吃饭吧。”

    其实他是想说急的，但这都快十二点了，沈东勖肯定饿了，吃完饭也不晚，只要他们今天能说清楚就行。

    “你吃过了没？”沈东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这句关心是否出自真心。

    柯让点头，“吃过了。”

    不怪他撒谎，这天一热心一烦，就真的没了胃口。

    一顿饭花了十一分钟，咀嚼期间沈东勖抬头看过几次柯让，那人只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时颈后的脊椎骨突起明显，整个人看上去瘦了很多。

    他张口叫了声柯让，想喊人上楼，可对方似乎没听见，不知道一个人坐那儿在想什么能这么入神。

    沈东勖起身将碗筷收到厨房，路过沙发时说：“别上楼了，就在这儿说吧。”

    柯让仰起头时只看到沈东勖进厨房的背影，他忙不迭地跟过去，问道：“你要参加物理竞赛是吗？”

    沈东勖刚想说是，话到嘴边又临时撤换，“和你有关系？”

    柯让被噎得一愣，眨了眨眼说：“我就问一下。”

    “你就是来问这个的？”沈东勖说着拧开了水龙头。

    柯让捏紧衣角，“不是，我是来跟你和好的。”

    他看着水柱下相互交错的两只手，心里说不清的忐忑不安。

    沈东勖洗完后甩了甩水渍，越过柯让走出厨房，边走边说：“你缺钱用了？”

    起初柯让并没有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对方说出口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如坠冰窟。

    “分手的时候不是说对我没感觉了么，现在又来求和好，所以是缺钱用了？”

    柯让抿紧了唇，原来沈东勖一直都将那句因为钱才来招惹他记在了心上。

    要完，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赶忙解释道：“那是假话，我从来都不缺钱用。”

    也许是太过着急，以至于他忘了那句根本就不是假话。

    沈东勖靠在沙发上，抬眼看着柯让，哂笑一声问：“那哪一句是真的呢？”

    “都是假的，”柯让深吸一口气，“这些都是误会，上次在西苑……”

    他刚说到开头，就被沈东勖的一声冷哼吓得直接噤了声。

    “都是假的？你这么会说假话，如果连分手都是谎言，还让我怎么信你？”

    柯让哑口，深知现在这个情况完全属于他自作自受。

    “勾搭我的是你，提分手的是你，现在要和好的也是你，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啊？”沈东勖翘起腿，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惬意，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不知是在讽刺还是真的觉得好笑。

    打从厨房里出来，柯让就一直是站着的，虽然沈东勖是在仰视他，但那气场太强，加上他又理亏，柯让都觉得自己此刻是跪在沈东勖脚下的。

    “我……”他无法对这番话进行实质上的反驳。

    沈东勖还是笑，他问：“你还喜欢我？”

    柯让一怔，觉得自己有希望，重重地点头应道：“喜欢。”

    “后悔分手了？”

    “嗯，后悔了。”

    沈东勖“哦”了一声，又问：“我们分开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了。”柯让说，“度日如年的三个月。”

    沈东勖没说话，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短短三个月，谁又不是度日如年。

    他不紧不慢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喜欢你呢？”

    这句问话一字不落的在柯让耳边炸开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骤停了。

    预测了千万种可能，他却唯独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柯让如梦初醒，是啊，他凭什么呢？到底哪来的自信让他以为自己只要来认个错，撒个娇哄一哄，沈东勖就会同意他的求和。

    真是太可笑了。

    难堪都浮现到了脸上，沈东勖一看就知道柯让果然没考虑到这点，真不知他是太天真单纯还是太自以为是。

    “你不喜欢我了？”柯让多少有点难以置信，一双浅眸噙满了雾气，问出口的话干脆又直白。

    沈东勖心里一紧，以前除性事以外，他从来没见过柯让在他面前掉眼泪，不会是要哭了吧？

    “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柯让又问了一遍，小心翼翼楚楚可怜。

    沈东勖咽了咽嗓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三个月会发生很多事情，没有人会围着你转。分手那天我明明问过你有没有想明白，你说就是想明白了才来跟我分手，那时候我就给过你机会了，所以那时候你就该知道，后悔可能是没用的。”

    他并不是件物品，想要就留，不要就扔，后悔了就捡回来，这样太没尊严，何况他的尊严已经被柯让扔在地上踩过一脚。

    就算分手时的那些话都不是出自柯让真心，但他却是实打实地被伤到了心。

    不论是因为什么，误会或是苦衷，选择抛弃我的时候，就该做好挽回不了我的准备。

    这是沈东勖的自尊心，也是沈东勖的不甘心，更是沈东勖想教会柯让的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