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God is a Luc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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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卡跟我们打电话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和老林一开始还不相信。” 林母从卧室里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沾满灰尘的相册，她轻轻一吹，尘封的回忆如遥远的赞歌倾泻流淌。 “贴在哪来着？这张不对……也不是这张……”林母拿出老花眼镜，开始一张张细数，“啊！找到了，就是这张！” 她从塑封袋里拿出照片，那时候老林还用的是胶片相机，照片也是从照相馆洗的，没有贴塑封膜，已经有些泛黄褪色了，岁月的痕迹一览无遗。 照片里是站在小区楼下二胖便利店旁边合照的林准和李洛卡，他们一人拿着一支冰淇淋。李洛卡手上的那支已经被啃过了，但看起来并不像是他本人吃过的，倒是小林准嘴边的奶油出卖了他偷吃的秘密。他蹲在林准身边，但仍然比年幼的林准高上许多。 年轻时的李洛卡五官看起来比现在更柔和，几乎可以说是形容昳丽，他头发微卷，随意的扎了一个小啾，前额的刘海垂在侧脸上，嘴角轻扬。小林准则要显得比现在更加神气，他叉着腰撅着嘴，奶油还沾在嘴角，努力踮着脚，跟个老大哥一样搂着李洛卡的肩头，眼神犀利，好像在说“李洛卡，我罩了”。 “哎呀，真好，谁能想到你们俩最后居然会在一起……这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哦……”林mama感叹道，说着说着眼角还泛出泪花，她拍了拍李洛卡的手背，“准儿交给你，我和老林就算放心了……” 老林给妻子擦了擦眼泪，自己也重重地叹一口气。 哈？ 完全搞不清楚这唱的是哪出，林准嘴角抽搐，转过头看向李洛卡。 李洛卡也看向林准，眼里含笑，似乎非常理解林准现在混乱的心情。 “阿姨，叔叔，其实我还没有告诉林准以前的事。” 他抿了一口桌上的热茶，铁观音，很香，是熟悉的味道。 “啊？”林mama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李洛卡放下茶杯，他撑着下颌，脸对着林准，眨眨眼：“还是先跟林准说说照片的故事吧？不然他要好奇坏了。” 十八年前。 Lucas从杂货店比了半天手语才勉强买到了一板发圈。 上海的夏天比英格兰炎热太多。苍白的皮肤被晒得泛粉，语言不通更是让Lucas几乎像是无头苍蝇般地在这座大城市里胡乱探索，他甩了一下头发上的汗，把它们都扎了起来。 勉强清爽了一点。 但还是好热，亲爱的主，为什么上海这么热？ 被晒到精神恍惚的Lucas忘记拿走放在杂货店上的钱包，二胖如痴如醉地着从夜市地摊里淘来的盗版杂志，也没注意这位异域来的客人就这么走了。 等Lucas走到酒店，发现钱包不见的时候，早已经不记得自己的钱包究竟是被自己弄丢了，还是被人偷走了。 二十世纪初的上海，还没有那么多人会说英语，Lucas只能连猜带蒙地和路人瞎比划，凭着记忆往自己去的路寻找钱包。 “FUCK！” 不知道拐进了哪个弄堂里，Lucas一个不注意，踩了一脚的泥水。他气得狠狠锤了一下墙，老旧的墙壁斑驳地又掉下来几块碎片。 或许来中国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也不是我的家。 他无力地靠在墙角蹲坐下来，任由自己被墙影吞没。 “@￥％？” 一道小小的影子垂了下来，与Lucas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凉凉的气息贴了过来。Lucas抬头，对上一双圆乎乎的小鹿眼，眼睛的主人胖嘟嘟圆滚滚的，他拿着一支刚刚拆开，还散发着凉气的草莓冰淇淋，好奇地打量着Lucas。 “％@＄％&＄，＄％＄@％＄……”小胖子的声音奶乎乎的，说着Lucas听不懂的话，但他眼里清澈的善意却是足以跨越语言的壁垒而传递过来的，“￥/％@……” 他把冰淇淋递到了Lucas的嘴边，虽然看得出来小胖子自己也很想吃这个来之不易的夏日甜品，他却装作不在意的咽了一口口水，又把冰淇淋往Lucas嘴边怼了怼。 Lucas下意识地咬了一口，是草莓味的，甜丝丝的。 见漂亮哥哥吃了，小胖子的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 他们坐在墙角，一大一小，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完了冰淇淋。小胖子俨然把Lucas当成了自己人，虽然语言不通，却硬是拉着Lucas，奶声奶气地不停叽里咕噜地碎碎念。 直到林mama来找儿子回家的时候，米炊烟袅袅，小林准靠在Lucas的怀里睡得好沉好香，嘴角流着口水，不知道又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就这样，Lucas被林家“临时”收养了。 Lucas长得好看，林爹林妈就天天带着Lucas出去炫耀，说是他们捡的大儿子，Lucas听不懂，但总是十分配合，和邻居们微笑着打着招呼。林准则是多了一个可以陪他到处疯玩的大哥哥，不，或许说小弟更为合适，毕竟林准总是昂着头，像只小孔雀一样骄傲，说漂亮哥哥是他的人。 钱包其实一周就找到了，是二胖先交给了区派出所，派出所的警察们寻寻觅觅了一周，才又找到了Lucas。但Lucas没有马上就走，在林家的热情挽留下，又多住了几天。 “洛卡……洛卡！” 总是没办法把“s”发音出来的小林准屁颠屁颠地指着冰柜里的草莓冰淇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Lucas。 签证的时间即将到期，Lucas不仅没能完成自己最开始想寻找父亲家乡的愿望，还比原本的计划多呆了好几天，他看着不谙世事的林准，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许努力地生活在当下，才会更加幸福。 他微笑地拿出两支草莓口味的冰淇淋，付了钱。 林准先是要Lucas拆了他的那支，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等Lucas拆了自己那支之后，又死皮赖脸地非要交换。 “准儿，Lucas，看这里！” 林mama在街对面招呼着，老林拿着家里的旧胶片机，镜头对着两人。 Lucas微笑着蹲下，试图与林准齐平，林准则掂着脚，像个小大人一样搭着他的肩膀。 “茄子！” 林mama大喊道。 咔嚓。 胶卷里的两人笑得灿烂。 …… 小孩子的忘性大。 第二年的Lucas，不，那时已经有了自己的中文名的李洛卡，再次踏上了前往上海的旅程，他给林父林母备了厚礼，林准刚好在乡下的奶奶家寄住，不在家。 “我真希望世界上有草莓冰淇淋神，这样我每年都可以吃免费的草莓冰淇淋了！” 是林准贴在客厅里心愿墙上的小卡片，刚刚上小学的他很多字还不会写，譬如草莓冰淇淋就是画了一个冰淇淋，上面点缀了一颗草莓。李洛卡哑然失笑，没想到小家伙每年的愿望都是一样的，去年他也碎碎念着要每年都有免费的草莓冰淇淋吃。 “洛卡呀，要我们把林准从他奶奶家那儿接回来吗？”林mama泡着铁观音，朝厨房外大喊一声。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去年在他们家还完全不会说中文的Lucas，只过了一年，就把中文说得像模像样了。 李洛卡垂下头，思索了片刻，笑着把小卡片扯了下来。 “不用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就让我，成为你的草莓冰淇淋神吧。 …… 第三年，第四年。 李洛卡的中文越说越好，他请求林父林母也配合着自己，一起为林准编织一个童话般美好的童年，草莓冰淇淋神偷偷上线了。 第五年，第六年。 李洛卡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年都会临时聘一个陌生人，给林准送一支草莓冰淇淋，看着林准高兴得又蹦又跳的样子，李洛卡莫名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暖融融的。 第七年，第八年。 在Pearl逐渐站稳脚跟，李洛卡忙了起来，但唯一不变的是，他每年夏天都会请上一两天的年假，去为他的小朋友送上惊喜。 …… 第十一年。 他的小朋友哭了。 那是李洛卡第一次见林准哭得那么伤心。 林准从网吧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路边抓着一个消防栓就开始抱头痛哭。李洛卡的心也被那些眼泪征服，连接大脑中枢主管情感的神经也随着哭声隐隐作痛。 情的种子在这一天落进了他的土壤里。 …… 第十五年。 林准马上就要毕业了，李洛卡从林父林母那里知道了林准最近在为求职头疼。他鬼使神差地用了权限打开了人才库里，又鬼使神差地搜了一下林准的名字。 林准竟赫然在列。 不应该那么做。 李洛卡的手悬在半空，呼吸都变得缓慢，他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简历照片上林准的小鹿眼清澈一如当年。 刹那间，心弦拨动，指尖轻敲确认键。 …… 第十八年。 当林准毫不设防地对他作出炮友的邀约时，李洛卡承认，那一瞬间，他气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由地去想，如果空降的主管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这个他从小呵护到大的珍宝是不是就要落入别人的怀里。 愤怒让向来理智的他做了失去理智的行为。 但李洛卡并不后悔。 他轻轻捏了一下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林准的手，后者已经在听到“世界上没有草莓冰淇淋神，草莓冰淇淋神就是李洛卡”的时候彻底宕机了。 林爸爸在杂物间翻找他的象棋，林mama在厨房烧着晚饭。 李洛卡趁着没人，偷偷亲了一下他呆愣愣的宝贝。 很甜，草莓味的。 然后，他又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