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野屋 雨画玹
雨画玹 久有星月少有幸,意气风发少年,良辰美景自欺人。世间万事万物,皆是虚幻。 记得幼时居住家中,白墙四面泛黄,屋薄蓬轻,只酸雨三两滴,家中到处便是霉味,尸臭。唯幸便是偏远孤僻,无粗鄙庸俗居邻,无低贱轻佻嬉笑。 少年风发意气,凡俗皆不论就往昔贵族落魄,家道中落,今他加官进爵,平步青云,拥他如神,簇他似明。这花街风流,自是必不可少。 面上挂笑,行为举止儒雅温和,不论周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早有富贵荣华之女倾心爱慕,众人皆以为他少年心性,无法泰然自若,待终是到了这地界,拥花魁春香暖玉,品佳酿自斟自饮,便又是称赞不置,自叹不如。然他仍是面上挂笑,温和儒雅的翩翩公子模样。 无需记挂以往悲戚贫贱,只拥今日富贵荣华。曾以为遥遥红尘皆是过客,却倒是反反复复纠缠一生。 花魁明艳,如夜中高悬明月,时常听人说起红尘风流,待终是相见,反倒是心平如水。他不记得卖来花街以前的名字,不明雨画玹心底杂陈,甚至愚钝,不懂察言观色。而雨画玹偏偏就是倾心爱慕,一并不知缘由,所起。 日子久了,花魁便给他赎了出去,再着,又给他贱卖了回来。再过三两春秋冬夏,却再是捆着,绑着,带回宅中。 确是喜欢,无论何时何境。 屋里予的名字不真不假,雨画玹不喜欢,便很少唤他名字,只想有朝一日,待他身怀六甲,给宗族开枝散叶,便应着孩童,唤他“阿娘”。 自小于烟花红尘之地生长,他不知世道人情世故,不明立身处世,刚接回宅中那时,整日整日望着满园花草春色发呆痴愣,待雨画玹直至暮时,亦或夜半归家,才晓冷暖疲饿,如还在屋里那样,伺候雨画玹宽衣用膳,就寝香暖。 即已是宅中妾室,便再不想以往春宵旧梦,只是偶然清晨,他先于身侧起身换洗穿衣时,恍惚迷离。 拉门遮掩,身影映照于白纸之上,屋里少给吃喝,他生的瘦小,即使连日于宅中舒爽安心,仍是纤细薄弱,好在面上红润。屋室内水声轻细,他坐在木椅,取丝帕沾水,先擦洗腿间湿腻,再洗净身体汗湿。白雾温热飘渺,给熏得昏沉,他喘息迟缓,偶然吸吸鼻子。不似星野春屋,他满身皆是雨画玹留下的印记,脖颈间齿痕唇印,唇边与额面几滴汗液。自出屋赎身以来,雨画玹暗自盘算,想他给家中开枝散叶,从不费心避讳,每月初月末,便找医师诊疗,盼喜讯来临。 他已脱离苦海,再不倚门卖笑。欢喜与倾心便是要豁达大度,甜言软语。雨画玹许多时候跟着一并起身,拥着他浸泡在温水之中,指尖揉捏丝帕,仔细仔细,洗净他身上的汗湿与白液。 族中仍有闲言碎语,可雨画玹欢喜,纵是煽风点火,也平静止水。久了久了,他腹中有喜,雨画玹喜极,后事却是磕磕绊绊。 嘱托他安心养胎,三餐外,鲜果,补食一并不少。可他清瘦孱弱,纵使怎哄怎骗,也不多动一二,每日清水白米,再加几点糖果糕饼,便可满足。时日渐近,他倦怠疲饿,雨画玹心中急切,也不好勉强,洗净鲜果备着,待他渴了,饿了便柔情喂服。 身子发生变化,腰腹处隆起,渐渐有如山丘一般,只不过不似山峰层峦叠嶂,圆圆滑滑,轻轻摸着,掌下偶有几下动静,是腹中婴童喜极,与父戏耍作弄。双乳微微隆起,只小小巧巧。有时他觉着酸胀轻痒,手隔着衣料,皱眉轻揉轻捏。雨画玹遵从医嘱,只闲时便于他身后坐着,掌心向他身前探去,一边抚摸孕肚圆圆滚滚,一边掌心沿双乳轮廓顺时轻揉,以解他胸口烦闷酸胀。 对有孕妾室仍旧留有几丝欲念,尤其望他孕肚软乳。可那腹中婴童太过骄纵蛮横,雨画玹心软温情,只拥着他,额首轻抵他肩膀,嗅他身上乳浓香软。 族中早有打算,曾不及花魁孕时,便催促雨画玹与正妻生育同房,而正妻平和,不多强求,更不扰雨画玹初为人父之兴,独自找了些丝绸软布,于房中自行安乐享静。 婴童便是这般平和,欢喜之中降生,于十五月圆之夜。那夜他面色惨白,满额大汗,于榻上,雨画玹身上倚着靠着,不哭不叫,只双手环着孕肚,似是不舍孩童自骨血之中分离。而雨画玹在他身后拥着他,不知如何安慰,掌心握住他环抱孕肚之手,低头一遍一遍吻他早已汗湿惨白的面颊。 也却是如此,医师此途中少有慌乱,冷眼冷脸,一心不二,待床褥给血水沁湿,孩童终是呱呱坠地。 襁褓丝软中,方才降生的婴童皱皱巴巴,扯着小细嗓子哭嚎几下,待他拥入怀中,便乖顺讨巧,歇了眼泪轻轻哼着,小手小脚柔柔动着,雨画玹在他身后,怀中拥妾与长子,望着那只比自己稚嫩许多的眉目双眼,仰面长叹,热泪自眼角滑落。 不多时屋内已经收整清爽干净,满沁血水床褥换下,以用丝帕擦拭他身上汗珠粘腻,雨画玹退散家仆,谢过医师,于满屋血气与浓乳清甜中,拥妾与长子安眠。 世间万幸不过如此,婴童轻睡,他倦极,却望着怀中婴童,还是舍不得闭眼,雨画玹拥他入怀,手心轻点婴童安睡时,蜷缩胸前的稚嫩小手。 自那往后,他满心满目皆是孩童,雨画玹一旁望着,看他笑得眉眼弯弯,轻抚婴童小手小脚。心下满足,双目偶感酸涩,似是清散世间一切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