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见家长
两人被进屋拖地的下人赶出屋，皇子找了件鹅白的贵族服饰换给他，湿衣被拿去晒晾。 “哦对了。” 玩家靠走廊墙上，从怀里掏出已被他揭下火漆印章的信，执给旁边人：“最近你小心一点。” 皇子眨眼接过，拆开信封。 赫然看见用鲜红字迹书写的自己大名。 “这是……” “之前跟你说过我加入过一个刺客组织。” 玩家声音渐弱，低喃着打破次元壁：“不过这个组织越来越像这个世界里最大反派，估计不久后就得跟他们割袍。” “你说什么？” 他回归次元：“这个组织把你列为目标之一，要不然你……跟以前一样，少出去走动。” “不要。” 埃里克将信塞回还他，看一眼自己塞满物资的空间领域：“收都收拾好了。再说还要出席你那联合国大会。” 玩家啊的一声：“是你去吗？” “还能有谁。” 也是。国王身体不便，二皇子沉迷艺术和哲学。 他托腮思考：“这样的话……” “只能由你贴身护我人身安全了。” 皇子语气正经接道，微微仰头，仿佛公事公办一般。 玩家鄙夷地看他故作姿态：“你身边已有弗洛德这个把我也抓进去过的高手。” “骑士长忙。” 骑士长暂代。皇子在心里补充。 “米兰达随时在你左右，身手也不赖。” “副骑士长也忙。” “合着就我闲。” 玩家十分忿忿：“你知道我任务有多多吗？” 他恨不得把任务栏摊到皇子面前。 “你任务又不急于一时。” 皇子说。 “我任务最急了好吗！” 玩家不平道 ：“现在我得到了神水，下一步就该去种树。” “你是说所谓灵气最盛之处。” 皇子道，表情游刃有余。 他挑眉：“你有线索？” 埃里克从怀中抽出封刚一名骑士交予他的信，夹在两指，还摇了摇引诱。 他立刻伸手去取，皇子藏信。 “跟你换。” 玩家开口，将自己手中联盟之信托出。 “谁要你的那封……” 玩家转手拿出只水彩红笔，牙叼笔帽，转头把信压墙上，往埃里克大名旁画了个爱心，尾巴拖得捞长。盖回笔，重新执信。 “现在它就是情书了。” 皇子默了一阵：“哪有只写名字的情书。” 玩家啧两声，动手指：“它含义可深了。你想想，我是刺客，你是目标，可我非但没害你，还将任务书给了你。那么它现在不止是封信，还代表了沉甸甸的爱。” “……就你会编。” 皇子说着就要拿。 他抽手：“交换。” 皇子一把抢过，玩家如愿以偿。 没等他拆开信读，便有下属来报，通知皇子晚宴备好。令他惊讶的是，他们德门家吃饭，竟将他也一起邀了上。 他对皇子投去询问目光，皇子摇首，对下属答知道了。 他们随人穿过长廊，一路登上城堡。 “也许跟巨人有关。” 皇子忽道。 玩家一拍脑袋：“史隆！” “注意语言。” 巨人的名字本来就叫史隆，真是有口难辨。 宴厅装潢比起别处更加富丽堂皇，狭长而明亮的中心摆了一条席桌，侍者们正摆弄着餐具，看来他们来得还早。侍者请他们在旁边茶室歇坐，推开茶室的门，发现康纳已经等在屋内，正倚在窗边遐意地描绘万家灯火。 康纳见到来者，抿嘴婉笑起来，那笑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 皇子没什么特殊反应，只是神色淡漠了一些。 刚打了个招呼，大皇子就被侍臣叫走，留他一个人在茶室，他挠了挠脸，康纳托着油画调色盘，对他笑道：“恭喜和好。” “嗯……谢谢。” 他放弃了挣扎。 他走近，画布上景颇有蒙太奇的味道，一艘顶天的帆船行驶在夹杂星火的层叠黑夜中。 “把天赐城画做船，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康纳眼角带起弧度，捏笔又添一道线条，将帆勾勒完整。 “这幅画，我命名为。” 玩家缓缓点头，好似感受到某种意境。 “表哥的新衣越来越好看了。” 康纳道。 玩家看看自己身上，拍了拍胸腹上的浅淡锦纹：“还行吧，埃里克挑的。” 其实就是皇子的衣服，只是自己穿也算合身。 他上下扫一眼康纳穿着：“二皇子殿下倒越来越保守了。” 二皇子身上一袭帆布长袍，过宽的袖口搭垂于肘，衣颈筒纱雕刻蕾丝布纹，一路遮到下巴。浅银细发长至腰后，将人衬得圣洁无暇，宛如古老故事中的神邸。 “这是我所设计的宫廷礼服。” 康纳提手转一圈道。 “非常好看。” 玩家心感惊艳，真心夸赞：“殿下心灵手巧，造诣令人倾佩。” 康纳眯眸笑说：“过誉了。倒是，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想为你做一副画。” “哦？” 玩家挑起一边眉，升起些兴趣：“什么样的画？” “要说灵感，就是文曲法院中的郁金花香。” …… 玩家忽而沉默下来。 康纳走近一步，抓起他的手，目光炯炯：“我想来你们寝处一观。” 没等他吐槽，康纳便放开了他，点足自行起舞，仿佛沉浸在想像：“如果能加入就更好了，最崇高的艺术需要艺术家最无我的投入。” 玩家嘴角抽了一抽：“二皇子殿下真能为艺术献身……” “不，” 他甩头：“重点是，二皇子殿下，我们一个是你哥，一个是你表哥。” “嗯。” 康纳又靠过来，眼神看上去更加火热了。 精灵之间好像确实没什么近亲禁忌或贞cao观。 “不是……” 这要是答应，大皇子不得一刀砍了他。 “你们在说什么。” 说曹cao曹cao就到，某人身影往他俩中间一横，挡住了康纳的视线。 “没什么。” 他赶紧打哈哈。 埃里克朝他弟横扫一眼，撂下一句冷言。 “离我的人远点。” 说罢拉玩家手腕远离这头。 玩家回首看了看被扔开的二皇子，对埃里克离近道：“他到底是你亲弟。” 指他过于不善的口气。 更何况上周目里康纳还因为他对精灵的误会被流放边疆，总有亏欠。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 一周目的事，皇子不知道他知道，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形成了很微妙的和谐，绝不能打破。 不过就算不抱歉疚，该有点基本的兄弟情吧。 “哼。” 埃里克鼻中哼气：“又不是一母所生。他母亲一来便夺走了父亲所有关注，几近妖物。” 原来还有嫉妒心作祟。 “那能怪他或他妈吗？” “不然怪谁。” “打个比方，我若突然带个人回来，背叛你的是我，还是我带回来那个人？” 皇子瞳孔徒然放大。 “比方，我打比方。” 他重申。 “我会让他从此消失。” 玩家呼吸一凝，试图转回重点：“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上，谁的错比较大。” 皇子双唇抿起，凝眼看他，好似真的陷入抉择，阴鸷的眸变得越加愤懑，越加泛雾，越加怨念。 他拍拍皇子的背：“算了，算了。不说这个。” 皇子咬着唇往他身上直靠，低下的声音委屈至极：“不可以丢下我。” “好好好。” 他也真是闲得蛋疼，为什么要举这个例子。 “殿下，可以入座了。” 来人道。 几人来到自己对应的位子，他坐到皇子右手边，很是习以为常。其实这个宴厅虽是皇室私宴用所，但时不时会用来招待亲信，他上周目已经来过几次。 康纳依然用满含期望的小眼神望他，他看一眼手边在人前散发满满生人勿进气场的某人，对康纳耸肩，口型道“不可能”。 埃里克敏锐地感应到两人眼神交流，刷地转过头来，打断他们眉来眼去。 “国王、皇后驾到。” 一番通报后，互相搀扶的夫妻徐徐而至，几人起身，国王抬手出声，招人回坐。 侍者一边上着前餐，国王一边逐一捞人寒掺，他上周目没见过国王活着的模样，没想到竟如此和蔼可亲。 正餐上上，重心转到了他身上，对他什么“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大加赞赏一番，意图十分可疑。倒是皇子仿佛很受用，玩家看他一眼，又不是在夸他。 之后换皇后主导交流，终于表明了饭局目的。 “普雷尔是神果的拥有者吗？” 他做肯定答复。 皇后点头：“那么城外的巨人是跟随你而来。” “史……” 他想起那名字的歧意，住嘴改口：“——是，的。他本来在阿西深守护神树，后来神树砍断，天下降灾，他便随我一起平灾。” 国王与皇后相互对视，似乎是验证了他们所知信息。 “实不相瞒，在那以后，我亦担任了精灵族大地守护者的职责，希望与人类保持友好建交。” “那是自然。” 国王把话头接过：“在签订玛尔达合约之时，我就发誓，一定要让此次战争成为最后一次。” 他说着端红酒杯站起：“让我们为大陆的和平与安乐请愿。” 玩家也举起杯，起身前扫一眼与父亲志向截然相反的儿子：“愿和平与安乐永恒。” 国王把顶级红酒当生啤一般一饮而尽，玩家也同时奉陪，将空杯呈高。 国王豪爽大笑两声，唤人给他俩又倒灌近满。 皇后立刻劝起来，提醒他身体刚愈。 国王摆手：“今天是例外，我很是高兴。一是为儿子们的茁壮健康，二是为他们交到了这样一位年少有位的朋友。” 二皇子眼神又是一阵意味深长，大皇子唇角掩不住得色。 两位皇子也站了起来，一齐远远致杯。 埃里克晃杯开口：“父皇，普雷尔与乌迪尔、牧齐露、达允也家族也有一些关系，下周打算藉此聚头，商议大陆今后未来。” “好，好，好事。” 国王连道：“来，今夜不醉不归。” 国王兴致很高，越喝越勃兴，后来便说起他和皇后当年的相遇。 国王的父亲，老老国王叫格勒格德门，当年领全陆之军向西，一路砍伐入林，作为大儿子的瑞便也一同上阵。那时瑞有天马星大剑的帮助，人类骑兵势如破竹，冲开了精灵布阵，但瑞并不主张杀虐，劝说对方投降，并且希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明人类饥荒问题。 双方同意暂时停战，进入漫长的谈判阶段。瑞在夜晚出营游荡，不甚掉下坡谷，而后他迷失了方向，越行越远，直至遇上一队巨人，变成了熬汤的食材。 他被绑起来后，与一个非常美丽的精灵女孩关去同一个铁笼。 女孩长发刘海，耳边勾起一个弯，瑞将她立刻惊为天人，磕磕绊绊地问女孩为什么被抓住，女孩匆匆撇他一眼，懊恼地小声说晚上睡不着，一个不小心落入山谷，瑞无语，竟跟他一模一样。 瑞从袖中取出化小的长枪，在手腕粗绳上擦磨，不多时便把绳子磨开，但他依然被困在笼中出不出去。女孩求他帮自己接绑，瑞没怎想就同意了，女孩被解绑后，看了看头顶，用力一跳，抓住顶端铁杠，在两根相距较宽的铁杠中钻出身子。 瑞讶然看着娇小可人的姑娘竟然身手矫健，分分钟金蝉脱壳。 精灵女孩轻轻落下地面，不远处的巨人在睡觉，瑞扒着铁门可怜兮兮地看她，女孩往洞口走了一段，停下来，站在原地，看起来是在做心里斗争。 最后她下定决心，小心翼翼探去巨人身后，拿下了腰上的巨大钥匙，巨人依然鼾声震天，没有发觉。她来到笼前，拿钥匙怼上大锁，用力扭转，锁打开的同时，卡啦一声响，巨人翻身睁眼。 两个都僵硬了。 巨身坐起，精灵女孩被吓得立在原地，就在巨人伸手要抓起她时，大剑刺入他的手掌，巨人嗷地一声抽回手，脚上又传来剧痛，巨人向后仰倒。瑞撑开铁门抓了精灵女孩的手就往外跑。两人拼命地在林间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精灵女孩拽他：“应该甩掉了。” 瑞点头，弯着腰气喘吁吁。 过了半晌，他尴尬开口：“我，我想回人类的军营，可是我不认路。” 女孩想了想：“我刚才听到巨人互相通信。” 她下定主意，带头领路：“跟我来吧。” 他一路被领回军营，才想起为刚才施救郑重道谢。 女孩微笑说：“不客气，你也救了我。” 瑞望着她笑容愣住，呆呆看她，女孩有些腼腆地低下头，飞快与他道别，他大声问她姓名。 女孩回头细音说：“萨沙，萨沙步浪。” 她几乎从没有接近过人类，更别说他们现在正在交战，根本不敢停留。 女孩跑走，他回到营帐，被父亲好好教育了一顿。 谈判终于引来结局，精灵割让了一片森林与淡水湖，退去森林深处。 想到父亲早已给他定下的未婚妻，他脸色暗淡下来，却知道，作为人类皇子的自己，如果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精灵女孩拒绝联姻，是多么荒谬。 于是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两年后，瑞与未婚妻举行结婚大典。 又过几年，国王退位，声名远扬的圣马骑士兼皇子登上王位。 再后面，皇后主持庆典遇刺身亡，留下还小的埃里克，瑞悲痛欲绝，守孝三年，而后贵族们又开始向他推荐一个个新的美女，他不顾反对找到了心中白月光，幸而她心里也还有他。 故事听完夜已至深，国王喝得酩酊大醉，皇后与众人道安，搀人回房，剩余人等也拖半醉不醒的身体回自己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