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这时又这么听话
寝宫中,大皇子脑袋颓废地搭在胳膊旁,卧室门传来咔咔脆响,他警觉坐起。只见门打开条缝,一道黑影恍然浮现缝隙之中。 皇子转手握住床头的宝刀,刷地抽出:“谁!” 事情要从清晨说起。 精灵一族回去森林,巨人硬要跟随玩家一起平天灾,他一想,这档事确实归巨人负责,便让史隆跟着。他在湖心岛屿附近的岸边与巨人暂时分离,自个儿划船进去,一路谨慎怕船被掀翻,然而到了岸边都安然无恙。 他刚和联盟的小伙伴干过架,但湖水没有将他阻拦。 他怀揣着疑问,本想直奔老头的家顺道看看佳尼尔,路过cao练场时却被一名狮人叫住,给了他一袋金币。 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墨菲尔另一位护法。 玩家从狮人手里接过早前任务的报酬,另手又递来一封信。 “刺杀任务。” 狮人简短解释。 信的封口敲着血客联盟专属的火漆印章,玩家揭开漆黑的印,拆开信封,展开对折的纸张,上面赫然几个赤红大字,仿若鲜血书写。 埃里克·德门。 “盟主呢?” 他抬头问。 狮人冷面答:“不见客。” 他把信拎了拎:“刺杀天雾国大皇子,这任务等级未免太高。” “你能完成。” 狮人断道。 “如何肯定?” “今日全陆庆祝的奴隶废除法案因你而宣。” 他怔了怔,瞳珠在眼眶中微微晃荡,摇头:“这个说法太抬举我了。” 狮人没回。 万般情绪被他压回,他偏过脑袋,移转注意:“之前被盟主派出的佳尼尔在吗?” “在养伤。” “在哪里养伤?” 狮人又默下。 而后直勾勾看他:“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还是难以适应大多盟友的冷酷风格。 他还未开口,cao场忽闯进一人。 “湖里有个巨人和海怪打起来了!” 玩家一愣,护法随来者前去,他立马跟上,把刺杀信揣进背包。 两个巨兽打得惊天动地,史隆站在湖心,湖水都莫到胸腰,而一只状似章鱼模样的紫怪缠在史隆身上,又粗又长的触手缠裹在两手手臂,凶猛地收紧,试图这样将巨人的臂膀卸下。 史隆挣开吸盘,将海怪头身往湖水的底盆压撵,海怪顺势游爬到史隆背上。巨人抓住一根触手,吼叫着转圈扔扫,一松手,触手怪直往岛屿内部甩来。湖水忽然有生命力般席卷向上,竖起成为一柱刚墙,大章鱼被瀑布挡回水中,伴退潮的湖水沉入湖底。 岛屿的屏障对一切外来生物皆会生效。 史隆迈着湿载湖水的两腿,拖沉重步伐上滩。说时迟那时快,身后湖水猛然暴开,触手的尖端浮出水面,整个身躯弹夹住了史隆的脑袋,章鱼鱼头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了颅顶大力咬啃,史隆扒住它两排牙齿,两头巨兽再次扭打在一起。 玩家手中匕首分身飞出,海怪紧紧缠着史隆的上肢,口腔不停疯咬,布开的匕首对它一并刺下,撕破空气穿入每条触身。 海怪发出刺耳尖鸣,八条手臂疯狂舞动。 玩家喊:“把它丢到陆地上去。” 史隆听到,擒住身上触手,海怪无力死缠,被史隆狠狠扔到岸上。脱离湖水的触手在陆地空中挥舞,好似最后挣扎,史隆一步步气势汹汹地上岸,握住一只触手就要扯断,被主人的声音出声阻止。 史隆一顿而停,狮人见海怪被解决便准备回cao场,玩家赶问:“护法,有事请教。” 狮人转回:“问。” “保护这座岛屿的力量来自于疾鱼星吗?” “没错。” 玩家心道果如猜测。 “那么,疾鱼星的殿在这附近?” “这个问题,应该问它。” 他往岸上的海怪指去:“疾鱼尘归入海。它们是海中霸主,对此必定了解。” 说罢离去,玩家对他背影思忖一番,回到对岸。 他看着被巨人压按在地的八爪鱼:“它到底是啥?” 史隆指了指海怪,又指了指自己:“爪渊,天敌。” 玩家看它奄奄一息的样子,把身上药粉尽数取了出来,撒到触手上面,跟巨人说:“帮它涂匀。” 巨人涂起来,但明显心有不甘。 “你们都是史前文明的遗珠,应该相亲相爱。” 玩家忽然想起什么:“我吃了神果,该能驯服它才对。” “可以。” 史隆不悦回:“笨蛋,没用。” 玩家瞟他一眼,心想巨人智商也没高到哪里去。 他对滑溜溜的大圆顶伸手,触手猛地挥舞而来,他用力贴上,大章鱼一震,袭来的触手长尖停留在他的头顶,轻柔地在他身上抚绕一圈。 他笑了笑。 这不是很可爱吗。 “这只爪渊一直在湖里?” 史隆放出一声低鸣,半晌道:“大海,结冰。” “因为大海结冰所以逃来湖里?” 玩家联系了一番:“‘尘归入海’,如果它来自大海,那大概见过疾鱼殿。” 他拿出渔民给的海域图,摊开抵在地面,湿滑的触手指尖弹弹扭扭,压到地图上,指去一个位置。 周围空气立刻变得稀薄:“大海的最中央?” 这种地方,要怎么去? 他缄默一阵,收起地图,决定还是造访一趟老头。 他来到以列亚的家,说是家,却好像走进了私人藏书阁。老头的迷你别墅里架满了四层各式各样的书籍,书皮看上去仿佛经历数个世纪。 以列亚依然穿着那身黑袍,苍苍白发,不苟言笑。听到玩家的问话后,他从摇椅上站起,走去一排书架之前,取下摆放的一长条精美的布盒,交给玩家,而后又回摇椅歇息。 玩家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纸制卷轴,刚欲解绳展开,却听以列亚道:“一次往返,用后自毁。” 玩家竖举卷轴:“是什么?” “传送卷。” 他把卷轴在指间转两圈,放回盒子:“怎么使用?” “默想目标位置。” “目标位置,大海中央,这样?” “就是这样。” 他手指紧了一紧,收敛起盒:“多谢了,老头。” “你从不令我失望。” 他试图轻松说,挤了挤,没挤出笑。 以列亚横他一眼:“别跟墨菲尔学习称呼。” 但“老头”分明顺口多了。 他本想与欧兰特打个招呼,问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便打消念头,回到对岸,把海怪放生回湖里。 出岛后,他来到就近旅馆,要了一间大房,闷完澡就早早闭眸躺下。 半个时辰过去,没有成功睡着。 他睁着眼悬看屋顶,对深海的想像令他汗毛直立,他起身喝了杯水,半坐床边。 曾几何时,他竟也贪恋依靠。 他闭上眼。 毅然埋入骑士堆的身影自脑海划过,他越想越生气,睁开眼,穿回衣服。 于是在几时辰后的深夜,他就出现在非首次造访的皇子寝宫。 人影侧步进屋,将手边灯烛点燃,油光照亮了金发下没什么血色的脸。 来人把门在身后轻手关上,一顿后前行几步,皇子手中依然持刀。 “你还来做什么?” 皇子咬牙低问,一晃擦干眼角星点湿意。 那人一步步来到跟前,眼底似是冷漠又似是探究。 冰冷的白刃指他胸口,立在衣前,再用力便会划开轻薄的布衫,刺入皮肤。 玩家打量未换睡衣之人,昏暗烛火闪烁在面颊,他低哼一声,轻声嘲讽:“看你白天挺能的,来检查下是不是夜里躲着哭鼻子。” 皇子猛一吸气,怒音威胁:“你胆敢再近一步……” “我赌你舍不得。” 玩家干脆地道,手指点去微微发颤的刃,将锋芒移开,而后转身坐去旁边床沿。 握着刀的手还在打颤,室内皆是沉默。 良久,刃还于鞘。 “你到底来做什么?” 埃里克口气凶说。 玩家把鞋蹬踢,往后一撑,自说自话爬到了床上,往松软的枕头大剌剌躺下,反将一军:“你竟敢不理我。” 说罢侧去另边,一把抱起床上白枕,靠在上面,也置起气来。 皇子气道:“难道你不明白原因?” “谁知道你什么毛病。” 玩家闭眸道,不待他反驳,紧接着继续,语速很快:“你说你主动,你都主动什么了?除了上次到法庭看我好戏,哪次你主动见我?水晶球魔法难不成还出于你的手笔?” “水晶球只获一方意愿,是缔结不了魂梦的。” “你愿意又不代表你主动。” 他说。 “……” 皇子抿唇许久。 玩家说完这话倒也有些心虚,在一些方面,皇子确实比他要直球多了。 他又找到一条,轻声嘟囔:“骑我身上时候也扭扭捏捏不出力。” 皇子本来屏息咬牙,听他话绷不住了:“我向你告白了两次,你给了什么回应?” 直白发言让伶牙俐齿短暂地按下静音键,一阵后抱枕人问:“两次?” “第一次在山上,被你打断。” “打断了就不算。” 埃里克气得一阵发抖,也爬到床上,将他翻倒过来跨坐上去,一把压住正面肩衣。 “快说你喜欢我!” 说完便见那人扭过头去,竟在屏笑。 皇子胸口一起一伏,凝着他沉声呼气良久,枕后的人才扭回来。双眸对视,精灵的瞳孔在月光之下似是精细打磨的玻璃工艺品,反射着闪烁光亮。 “哪有人强迫别人喜欢的?” 那声音说,里头带上些愉悦。 “你……” 皇子两边嘴角直往下掉。 “这个姿势是想干嘛?” 玩家挑眉看他,然后又道:“我赶了很长的路,非常累,你自己解决。” 皇子瞪目许久,拽拉玩家的手臂,抢他手里枕头:“谁允许你躺在这里?” “我在旅馆睡不着。”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玩家把枕头往反方向拽,看样子是耍定无赖。 皇子终于放弃了这场幼稚的枕头之争,泄气坐去一旁,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壁炉。 空气中弥漫着郁乱的宁静。 “你到底把我看做什么?” 玩家听他说,微微蹙眉起来,认真思考。他目不转睛地驻望金雕细琢的屋顶细纹,从屋檐的一边沿描到另一边,久到眼睛有些干涩,久到屋内的空气从沉闷转为平和,终于想到了想说的话。 “谢谢你的喜欢。” “谢谢?” 皇子摇头惑道:“这是什么回答。” “来自心底的回答。” 皇子双唇微微蠕动,咽音说:“那你对我呢。” “我啊……” 他道:“我明天要下海。” 皇子眉头紧锁。 “下海是指进入海底。” 玩家垂眸低笑,声音低得不真实:“一想到要行走在深不见底的海里,就感到窒息,实在睡不着,所以就来找你。” 旁边声音静默着,镶进绒被的手指悄然攥起。 ”所以你只是睡不着,才来找我?” 皇子问。 ”只想找你。” 他一字一顿答。 一旁没有回音,屋内又回归沉默。 玩家忽侧过身,贴了过去,把人拖拽躺下,手臂覆去腰上。 皇子一挣过后,咬牙看向屋顶:“不明确关系不要碰我。” 玩家在他的肩膀一叹,长息后就要回归平躺,手却被牢牢固握原地。 “这时你又这么听话。” 皇子眼圈再度红起:“我叫你吻我你都不吻。” 时间分秒的流逝在无音的空气中显得无比漫长,其实只过两刻,玩家便抬胳膊翻身,深深倾入呼吸,侧埋在柔软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