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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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生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厨房里传出的炒菜声,他进了厨房,却只看见母亲一人。她弯腰往灶里填点柴禾,又站到灶前拿起锅铲炒菜,极为忙碌。何生走了过去在灶下坐下,他看了看灶膛里的火势,拿起烧火棍将往柴禾中间划出一条逢,火苗蹿了起来,比刚刚烧得更旺。 何生抬头看着母亲,因为忙碌她满头大汗,暗黄的脸上有些红晕,看起来比他离开时气色好了很多。何生往灶膛里填了点柴问她:“妈,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头晕吗?” 何母没看他,灶膛里的火旺盛的很,稍不注意就会糊底。她快速翻炒着,直到将手边水瓢里的水延着锅边滑下,铁锅里呛出一股白雾,她将锅盖扣上,才转头回答儿子: “没事,你爸上明钟那里抓了几副药回来,我吃了就好了。” 何生皱了皱眉没再多说什么,明钟是他们这里的赤脚医生,平时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上他那看的。只是这个医生看点小毛病可以,大病却瞧的不怎么样。 几个月前何母便时常觉得头晕,去了明钟那里看了好几次,吃了药虽然症状有所缓解,却没有痊愈,一个月前做饭的时候,直接晕在了灶台边。 何生看着何母苍白的脸色想带她去省城做个检查,他找了父亲几次,父亲却板着脸不去理会他。何生没办法去外村找两个jiejie,大姐夫家境贫寒,当初为了娶大姐就欠下了外债,至今还未还清,大姐听说母亲晕倒了坐在一旁抹着眼泪,她虽有心却无力,只是和何生说过几天会回去看看母亲。何生又去找二姐,可是二姐夫一听说何生的来意,不等二姐开口,自己先跟小舅子哭起穷来。何生转头去看二姐,她却躲着何生的视线,将头歪到一边,何生已经明白了他们夫妻的意思,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何生耽误了一天,一毛钱都没借到。他沮丧的回到家,却发现母亲又下地干活去了。生平第一次,何生为自己贫穷感到无力。而这困境来的莫名其妙,至少在何生的印象里,他们家的境况怎么也说不上上是穷人。 村里的男人都扛着农具在地里挥洒汗水的时候,他的父亲将家里的田地全都出租出去,何生虽然不知道租金到底是多少,但以那几户租地人家的家境来看,估计也不会多高。可是父亲却依然可以供他们兄弟三人上学,家里的伙食虽然没有顿顿大鱼大rou,但是每顿饭里还是能见荤腥的。在同村的那些朋友,因为学费因为生计,一个一个离开学堂的时候,他依然稳稳的坐在课堂上。他听过无数的流言蜚语,那些人因为不甘,因为嫉妒,因为眼红而生出的许多不堪入耳的谣言。父母从未对此有过任何争辩,更不允许何生多问,何生的心里有许多的疑问,没人为他解答。 直到四年前的某天,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开始焦虑起来。他们一趟一趟的去县城,又一次一次的失望而归。十几年来最远也就去了县城的父亲,背上的行囊不知道去了哪里。半个月之后才满身狼狈的回来了。何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次次的询问,可是换来的只是母亲的哀声叹气,和父亲不耐烦的喝斥。 何生能清楚的感觉到,父母对自己的态度一如不一天。从前他总为他们无视自己而伤心,可是现在他一些微小的举动,都能引来他们的视线,更能引得父亲大发雷霆。幸而何生在县城里读书,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家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出租的田地到了期不再租给别人,父亲母亲扛起了锄头下了地。何生的生活费断了,父亲也明白的告诉他,学费要自己交,否则就不要再读了。 何生从未反抗过,他早已接受了这一切,心里也默认了自己只能过这样的生活,一切他们所给予的他都接受。可是这一次不行,事关母亲的生死,何生生平第一次梗着脖子和父亲吵了起来。父亲因为恼怒而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从小到大何生从来没有挨过打,可是看着那只高举的手,何生本能的感到了害怕。父亲多年积威之下,何生根本不敢直视他愤怒的眼睛,但是想想脸色苍白的母亲,他将微微颤抖的手藏在身后,依然挺直腰杆和他的父亲对峙着。 何父的手就那样举着,他已四十四岁了,四年的辛劳让他衰老的很快,他的脸盘黝黑,眼中满是疲惫和无力。他微微仰头,第一次认真看了何生一会,放下了高举的右手,撂下一句话:“家里没钱,如果你有钱,你想带她去哪看病我都不管。” 何生看着那佝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他的眼眶不知为什么就热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让何生渴望亲近,却不敢靠近的男人悄悄的老去了。 何生怀惴着自己所有的积蓄踏上了前往仙泽的火车,在三等车厢里人挨着人,何生紧紧护着怀里的钱。这是小姨每年来探亲的时候私下塞给他的钱,就是靠着这些钱,何生才能勉强渡过这几个学年。 可是谁知道母亲给自己的地址居然是假的,想起自己在仙泽风餐露宿的那几个日子,想起自己明明找了那个废弃的屋子,可是却不愿放弃,在街头一遍一遍拉着路人问,认不认识一个叫顾清莲的女人,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何生又往灶膛里扔进几根树枝,母亲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火不用这么大,一会要炖rou,小火慢炖才能好吃。” 何生应了一声,将架在火堆上的树枝取走几根,抬头看见母亲果然将案板上满满的一堆五花rou倒进了锅里。何生有些疑惑,自从四年前父母重亲开始下地干活,家里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会买点rou,平常根本不见荤腥。而且看着灶台旁的那张桌子上,母亲已经炒好了好几个菜,何生问母亲:“今天有客人要来吗?” 母亲挥动锅铲的手顿了顿,过了一会才朝何生笑了笑:“是啊,你爸已经去请了。晚上要跟人家喝两盅。” 从这晚饭的规格来看,这个客人应该不是同村的,就算是请本村的村长吃饭,都没有这么隆重过。何生又问:“什么客人啊?炒这么多菜。” 母亲掀起锅盖在锅里划拉两下:“别问了,待会来了你就知道了。” 何在屋里看书,他的房门没关,能清楚的听见屋外母亲招呼别人的声音。何生起身去了外面,何母正巧正往他屋里去,见他出来就拉着他的手带到饭桌边。平日严肃的父亲微微弯着脸,对着那人有些谄媚的笑着:“这就是我儿子,何生。何生,快叫人,这是马总管。” 何生冲着那人微微躬身:“你好,马总管。” 这人穿着长袍,外头套了个马甲,对于何父的话和何生的问候并不理会,只是有些倨傲的点了点头。他站在那里昂着头,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何生一番。何生被他看得浑身难受,觉得自己仿佛是只待价而沽的牲口,打过招呼就想回房看书去。 何父却叫住了他:“站住,马总管难得过来,坐下来陪马总管喝一杯。” 何父对着那个马总管点头哈腰,将他让上主座,自己陪在下手。马总管惜字如金,何父说上十句,他才慢悠悠的答上一句。平时寡言的父亲居然这样健谈,甚至对别人说话这样卑躬屈膝。这样的父亲让他觉得陌生,而这个总管更让他感到反感。 何生不再开口,只是端起酒瓶,往他们的酒杯里满上白酒。马总管看他了看他的空杯:“何公子不喝一杯吗?” 父亲不等何生出口拒绝,立刻命令他道:“没有规矩,还不满上!” 何生将自己的酒杯满上,拿起筷子低头默默吃菜,马总管的视线却似乎一直没有离开他,何生能感觉到那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生越待越难受,几乎都坐不住了。何生放下筷子,刚想开口告退,那个马总管忽然问他:“听说何公子还在读书?” 何生还没有说话,何父先他开口:“呵呵,是在读书……” 马总管抬手阻止何父继续说下去:“我是在问他。” 何父有些尴尬,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儿子道:“马总管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人家。” 何生咽下嘴里的菜才回答道:“在县里的大学里读的书。” 马总管抬头打量了房间一圈,说了一句:“读大学?倒是难得。” 何生心里更加不快,菜也吃不下去了,停下了筷子,听着父亲还在那里殷勤的招呼着马总管,根本没去在意人家对桌上的饭菜指指点点,根本不愿意多动筷子。何生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是第一次喝酒,不知道白酒喝起来居然如此辛辣,他被呛到咳了起来。那马总管见状笑了起来,何生本来就因为他轻视自己家而感到不快,看他又这样嘲笑自己,当下也不管这酒如果难以下咽,忍着那股辛辣将酒一杯又杯的灌到自己肚子里,不知不觉竟就醉了,他昏昏沉沉的趴在桌上,恍惚间好像听到那个马总管说了一句:“……小子看着……告诉老爷……月底来接人。” 何生晕乎乎的,一句话听得断断续续,还没能想明白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就睡了过去。 何生的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头痛欲裂,嘴里更是渴的要命。他撑起身体摸索着想找点水喝,他的身体就被人抱住了。那人将他揽在怀里,她的身体瘦弱,身上有微微的汗味,何生却一下子认了出来,是他的母亲。 一碗水放到了何生的嘴里,何生躺在母亲的怀里,就着她的手将碗里的水喝完。他有多少年没被母亲这样抱过了?虽然他的头依然在疼,甚至还觉得有些晕炫,但他依然觉得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没从昨晚的醉酒状态里清醒过来,他轻飘飘的,好似要飞上天。 何生抱着母亲的手臂依恋的蹭了蹭:“妈,我好难受。” 母亲粗糙的手掌轻轻在他头顶抚摸着:“让你逞能,第一次喝酒也不知道悠着些,就敢喝了那么多。” 何生听她爱怜的责备,心里更觉得开心,他搂着母亲的腰,拱进她的怀里:“我知道错了,妈,下次不敢了。你给我揉揉吧,头好痛。” 母亲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为他按起了太阳xue。何生感受到母亲的双手有力的按压,身体上的不适渐渐得到缓解。两个人静静的待了一会,何生闭起了眼睛轻声说:“妈,等我毕业了,就找份工作,到时候你和我爸就别再种地了,我养活你们。” 母亲的手停下了动作,何生睁开眼睛看她:“怎么不按了,我头还痛,再给我按按,好不好?” 母亲的又开始按压起来,何生又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等我攒下钱了,我就带你去省城做个检查。” 母亲的声音有些奇怪:“做什么检查,都说我没事了。” 何生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还是查一下吧,做了检查我才能安心。” 母亲的眼睛好像有点红,何生坐了起来才要问她。母亲却站了起来,她的目光闪烁不看何生:“饭都做好了,起来吃吧。”说完便匆匆离去。 何生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母亲今天能来他房里看他,还帮他按摩,他真的很高兴,没再多想起了床去厨房洗漱。何生在母亲身边坐下,平日这个时候早就扛着锄头下地的父亲也还没走,只是坐在那里抽着烟。 何生跟父亲问了早安,又问他:“爸今天不下地干活吗?” 父亲抽了口烟,吐出嘴里的烟雾:“今天有事,不去了。” 何生有点惊讶,平日里父亲对自己的话,不是爱搭不理就是完全忽视,今天居然会开口回答他,更何况昨晚他还开口让自己一起陪客人喝酒,这表明父亲正在慢慢接纳自己吗?何生笑了起了:“什么事啊?要不要我帮您一起做?” 父样不再答话,只是默默抽着烟。何生的心情大好,今天早上父母两个人都对他表露出了难得的温和,是因为这段短暂的离别吗?何生不知道,只是他的笑容再没停止过,即使往嘴里扒着饭,也依然带着笑。 母亲起身收了空碗去了厨房,饭桌上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个。虽然除了开始的那句话,父亲再没有开过口,但何生却没有平日一和父亲独处就有的忐忑不安。他不再打扰父亲,只是自己心里默默的开心着。 本来因为头晕有些没胃口,但因为心情好,何生胃口大开,把母亲打好的那一整碗稀饭都吃完了。可不知为什么,何生越吃越觉得头晕,他想拿着空碗去厨房,还没起身,却又跌坐在凳子上。空碗在桌上打了个转,慢慢的停了下来。何生的手无力的撑在自己腿上对父亲说道:“爸,我的头有点晕。” 何父似乎一直在观察着他,看他跌坐回凳子上时他就站了起来。他一边将何生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一边朝着厨房喊道:“孩子他妈,出来,跟我一起把何生扶进去。” 何生的脑袋昏沉沉的垂下,他还想支撑自己的身体,好让父亲省点力气,可是眼前一黑,他竟就那样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