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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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凌晨,东集府外传来一阵聒噪,人牲事件还没有结束,另一桩命案又接踵而至。 这本不是东集的管辖之内,命案发生在集市几十里外的一家贵族私宅,居于其中的一对年轻夫妻惨招杀害,东集的人当时正寻着公文上的地址寻到那里,正是溟洸夫妻。 在一片血光之中,还发现了三殿下的病奴罗敷,溟洸受伤严重已经不幸去世,其妻受了轻伤昏厥过去,罗敷重伤,晕厥在溟洸发妻身边,她背后中了一剑似乎是为对方挡了一剑。 三位都被抬到东集府衙,溟洸的府邸被包围保护起来,事态愈发严重,魔界并没有类似人间破解命案的官衙,因为暗杀行刺是家常便饭,若有心便是家族为自己不白亡去的族人报仇,不然就作罢。 只是东集管极负责任,事起东集,他便会追查到底。 罗敷受伤,血咒同感的云郎不敢耽误,即刻找寻罗敷,中途与东集的魔侍相遇,稍稍了解之后共同去往东集府。 原本安宁和平的东集,今夜忽然热闹起来。 仇落从大哥那里回来没多久,正想找集管商量案情却见一队魔侍又抬了几个人回来,在一群黑漆漆的魔之中,一抹淡黄最为扎眼,是个少年小魔,正追着其中一具哭哭啼啼,仇落瞧着有趣便多看了几眼,待队伍进入公堂,那少年忽然抬过眼惊异的望向他,一刹,少年便同雀鸟一样哭哭卿卿的投到他怀里。 “……“仇落被这一投撞退半步,看戏的笑容僵了僵,却闻那少年低哑的声音朝他哭到,“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呜呜呜,罗敷受伤了,溟洸居然被人暗杀了!“ 听他这样唤仇落才反应过来,对了,这是他的窝囊废三弟云郎,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这样稚嫩的模样,看来他的前程真是一片黑暗了。仇落揽过云郎任他痛痛快快哭一场,然后轻声安慰:“别怕,二哥在这里。“ 云郎抽搭着鼻子,抹着泪花抬头看着亲二哥,仇落面上温柔的笑似乎给了他勇敢的力量。云郎点了点头,然后伸着脖子往公堂看去。 仇落不动声色的望着云郎,心里却暗自讽笑果然是个小毛头,伤了个仆子还要这样丢脸的哭一场,心里越是不屑可表面的动作便越是温柔。仇落伸手拍了拍云郎的肩头,小少年轻身一颤。 “二哥……怎么会在这里?“云郎微微侧过脸,阴影下的眼眸反着烛火照过的一丝光。 仇落道:“自然是有事。云郎,我看你那病奴伤的不轻,你得有所准备。“ 闻言,云郎又眼睛包起泪来,双目汪汪:“已经简单包扎过了……罗敷不会死的,二哥,她是异人,不会死的对不对?“ 仇落垂眸望着那双单纯可怜的眼睛,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道:“人总会死,但是世上有方法可以让他们变得如同我们一样。云郎,知道浴火重生么?人的灵魂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只要能找到不死的身躯,便能让她永远留在你身边。“ 云郎听的迷迷糊糊但又不由心生敬意,两位哥哥中他最崇拜的是仇落,因为仇落和他一样没有什么太强的功体却依然爬上了魔界的焦点位置。像他就不行了,什么也学不好,就吃喝玩乐成了魔界众所嗤鼻。 罗敷与溟洸的夫人受伤昏迷,不能问事,东集府一时也没有什么大夫。云郎见状便蹲在罗敷身边又要抽抽搭搭,抱着罗敷可怜兮兮的咬着唇角,仇落无声摇头,虽然不是很专业,但久病成医,靠着给照顾铢衡的经验他自告奋勇为两位暂且疗伤。 那位夫人伤势很轻,似乎只是撞在什么东西上伤了额角昏了过去,而罗敷被一剑贯穿胸口,剑气带寒一般伤药止血之后却无法祛除冰寒之气,这样只会落下病根。 仇落暂且为罗敷姑娘处理伤口上好伤药,至于寒气,他无法用魔力去除,心想,这样的气息有一人再熟悉不过。 只是……先不论铢衡愿不愿意出手,光是这伤口的位置,铢衡若是出手是罗敷吃亏还是铢衡吃亏还是他吃亏呢…… 仇落无奈的摇头,思考了好一阵,一边的云郎看着差点以为二哥也束手无策几乎要崩溃的嚎啕大哭了。末了,仇落长叹一声,还是让铢衡看看罢,毕竟他又不是这样心胸狭隘的魔。 于是仇落将人抱到了铢衡的门前,云郎对着门敲了半天,但是铢衡根本不想理会,仇落并不恼怒反而噙着一丝愉悦的笑,心想这老东西又要在关键时刻给他添堵了。 敲了半晌,屋里依旧寂静无比,这时云郎悄悄抬头小心翼翼问仇落:“二哥,铢美人是不是睡着了?“ 猪美人怕是睡死过去了。仇落垂眸想了一想,脑海忽然闪过一丝异样——对了,他设了结界,全给云郎哭忘了。念想一动,紧闭的门上烛光乍现,瞬息之后,云郎试着推门,门果然轻松打开了。 门扇半开,精致的雕花门后正是铢衡翻着白眼的气脸。 仇落知道他在气什么,便不慌不忙道了个歉:“对不住,我忘了。“ 白眼翻完,铢衡的目光落在仇落怀里,似乎是个女子,弦眉微蹙,仇落却已悠悠自在的将人放在铢衡的床榻上,云郎逮了空子,捉了铢衡双臂哭哭卿卿:“美人,你快救救罗敷,她要死了。“ 云郎下手不轻,按住了铢衡手臂上的伤口,疼痛钻心的传来,但铢衡仍是面不改色。 如果是仇落这样对他铢衡早就一顿拳打脚踢了,但是对方是云郎,他对云郎比仇落温和的太多,因为云郎一直都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铢衡也最遭不住别人的眼泪,他心软了,微微叹息:“别哭了,堂堂男子汉,罗敷是异人,一般伤势奈她不了。“ 云郎点头,这便松开铢衡。铢衡朝床榻便而去,中途还截获了仇落一个酸唧唧的微笑。 “要我帮忙么。“仇落贴上来。 “不用。“铢衡回了他一个白眼,“麻烦二殿下带着三殿下出去片刻。“ 仇落微笑,好心提醒:“伤口在心口,不过刺偏了,另一处在左肩,我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寒气去不了。“ 铢衡冷笑:“难为二殿下观察的这么仔细,照顾的这样体贴。“ “呵呵,“仇落深目铢衡一眼,低声道,“今日云郎碰过的地方好好洗一洗,我讨厌他身上脂粉的气味儿。“ “……“铢衡瞪了他一眼,错身不语。 一边的云郎盯着主仆两人直看,心想二哥和美人说啥呢。但很快仇落便朝他走了过来,动作温柔的揽过云郎肩头:“先出去吧,交给铢衡。“ 云郎乖乖点头:“嗯!“ 两兄弟倚在屋前的横栏上,仇落向云郎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听云郎说,今夜他与溟洸约好去他家取人牲,他向来都让罗敷去取,但没想到溟洸会被行刺,害得罗敷也受了重伤。云郎说着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让罗敷去了,他才舍不得罗敷受伤。 说着,话题就转到了罗敷身上,云郎也算是在罗敷的照顾下长大,他与旻、仇落一样生来便没有母亲,都说是难产而死。 罗敷陪伴云郎度过春暖寒冬,已经如同母亲长姐的存在,在罗敷的照顾之下,云郎彻底变得娇气窝囊,但他并不介意,只要有罗敷他便心满意足了。 他幼时经常去仇落的仁明殿去玩耍,那时的仇落还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自从和铢衡住在一起后,云郎来的次数更加频繁,当时的铢衡怨念极重,对魔界恨之入骨,稍微靠近便要咬牙切齿施展拳脚揍人。 云郎对铢衡这样的病奴存在感到神奇,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敢揍主子的奴仆,这样的跋扈却让他讨厌不起来,因为铢衡太美了,传说中的天仙便该是这样吧? 于是两兄弟待在一起最常干的一件事就是趴在窗轩从窗缝里偷窥铢衡,一边小声的探讨那样精致绝美的面容不可能生在一个男子身上。 那估计是仇落想来最想扇死自己的时光,他没有发现云郎对自家病奴的痴迷,只是一厢情愿的觉得云郎也和自己一样认为铢衡很神奇,白白让云郎看了这样多春光。 但现今,仇落已完全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单纯得能将自己的宝贝分给别人鉴赏把玩的蠢货,他还得感谢自己那个刻板的师尊。 当时君明仪发现仇落与云郎走的太近,玩在一起又没有做几件正经事,只知道品鉴美色。他认为这样下去仇落只会沦为寻好美色的无用之人,便寻了个机会训斥了仇落一顿,让他专心学习不然就将铢衡送给云郎。 仇落一听顿时慌了,他跪在师尊面前诚心诚意忏悔祈求师尊不要将铢衡送出去,君明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仇落,又说出了一句残忍无比的话:仇落,你真让为师失望。 失望……失望什么呢。是失望他的泪水还是他随意便低头的行为,还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从师尊那里得到的评价永远都是失望……师尊啊,高高在上光耀无比的师尊,若是换做他遇上这样的情况,他断然不会跪下忏悔,而是冷冷淡淡的说,“随意“。 仇落的眼神,在那糟糕的回忆里变得更加阴郁。 自那次之后,他便故意与云郎疏离,只有偶尔的聚会能见上一面。就像刚才,他根本没有认出云郎,而云郎却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