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栽到你头上了
小鹿83 “安瑟尔·卡佩罗，阿瑞斯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刺激他？！”银发蓝眼的兽人根本克制不住内心的气愤，额角的青筋暴起，若不是对方是亚兽，他几乎都要动拳头揍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要逼死他才高兴吗？！” 安瑟尔靠着墙，轻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阿瑞斯要是不能清醒——” “闭嘴，维克托！你在胡闹什么？”楼道上出现的红发兽人厉声喝止道，“医院需要保持安静，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路易斯的身后还跟着皇帝夫夫，父子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被称作维克托的兽人挨了几句训，眼神在路易斯和安瑟尔脸上扫过，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能压着脾气对皇帝夫夫行礼。 安瑟尔勉强站直身体对他们行礼。 皇后叹了一口气，拉住安瑟尔的手拍了拍，又转脸看向一旁的兽人，“维克托，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医生不是说过，阿瑞斯自杀是被精神暗示诱导的么？在医院大声喧哗，对亚兽大呼小叫，这是绅士该做的事吗？” “对不起，叔叔。” 路易斯看着安瑟尔惨白的下唇，冲不省心的表弟扬了扬下巴，“你该道歉的人是你……是安瑟尔。” “不用，”安瑟尔摆了摆手，“这确实是我的错。” 路易斯还要说什么，皇帝倒是难得开了口，“维克托，你的父亲他们也来了是么？陪我们一起过去吧。” 他拍了拍路易斯的肩，又看向安瑟尔，“你们年轻人应该不想和我们这些老古董待着，就麻烦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消息了。” 等人走光了，安瑟尔才慢吞吞地坐到椅子上。 路易斯叹了一口气，蹲到他的面前，眼神温和道:“安瑟尔，方便和我说一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能把阿瑞斯逼进绝境，路易斯大概也能猜到他说了些什么。 只是阿瑞斯情绪不稳定，身体也没有修养好，按照安瑟尔的性格，不该那样口不择言才对。 “我、我没想让他死的……”失魂落魄的亚兽抬起头来看他，眼里的无助和自责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的唇瓣颤了颤，艰涩道，“我没有想要逼死他，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安瑟尔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崩溃又懊悔，“我只是想要他别再那么固执了，我知道我总是狠不下心拒绝，可一直这样的话，他会觉得我在动摇……我想狠心一点，让他怨恨我也好……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指缝间掉落的泪水一点又一滴，路易斯伸出手想要抱抱他单薄的肩，最后只是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心，“别哭，安瑟尔，洛尔他们二十四小时都在盯着阿瑞斯的状况，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安瑟尔只是低低地抽噎着。 路易斯坐到他的旁边，看他侧开脸，不停地抹去眼泪，许久才轻声说:“安瑟尔，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其实阿瑞斯他——” 手术室的提示光骤然熄灭，一脸疲惫的洛尔推开门，安瑟尔连忙起身，路易斯也立刻跟上去。 洛尔微微笑了下，边摘口罩边对两人道:“芯片重植很成功，元帅的精神力紊乱已经终止，我们初步推测，a7计划最终的表现就是激发一次的自毁型精神暗示。” 病床上的兽人双目紧闭，与平日里冷硬强势的元帅判若两人。 安瑟尔悬着的一颗心很终于落下，几人跟着病床走，路易斯在一旁询问情况，安瑟尔默默地跟在后面听着，走了没两步，突然两眼一黑，他撑住墙壁才没有倒下。 眼疾手快的路易斯转身握住他的胳膊，“安瑟尔？！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事，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安瑟尔摇了摇头，“我就不跟过去了，等他醒了，我再来看他。” “不行，你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路易斯蹙眉道，“这里就是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再走也不迟。” “安瑟尔先生，您先去我的诊室坐一下吧。”洛尔也附和道，“我马上过来为您检查，不会耽误太久的。” 安瑟尔确实很不舒服，也就没有再拒绝，“好吧。” 洛尔回来的很快，他没有提有关阿瑞斯的任何事 ，也没有指责安瑟尔的行动，只是就事论事道:“您最近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比较嗜睡，吃的也多了。”安瑟尔仔细回想了一下，“其他的就没有了。” 洛尔点点头，让安瑟尔上病床躺下，拿出仪器为他扫描身体，检测完后，洛尔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挑了挑眉，问道:“您最近一次性生活在什么时候？” 安瑟尔的眼皮跳了一下，他似乎预感到什么，轻声说:“一个月之前……为什么这样问我？” 洛尔按了一下按钮，显示屏在安瑟尔这一边亮起，投影里，洛尔指了指其中一小团灰色物体，“您怀孕了，安瑟尔先生，孕期四周零五天，恭喜您。” 洛尔的话像在脑海里放大了无数倍，安瑟尔不可置信地看着画面里的那团小灰球，又呆滞地看向一脸笑意的洛尔，“怀孕……？我吗？” “是的，安瑟尔先生，非常恭喜您。” 安瑟尔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平躺的小腹，不敢相信里面竟然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不知何时到来的路易斯已经守在那里，见他看过去，艳丽的眉眼染上忧色。 那个夜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因为路易斯碰了“别人”而决定舍弃，又在对方的磋磨里丢盔卸甲，心酸欣慰之余，抱着最后一夜缠绵的心情疯狂放纵自己。 他忘了自己的坚持，忘了彼此的身份，忘了横亘在其间的所有不堪，只是想要真正随心所欲地和路易斯做一次爱。 高潮没顶的那一刻，万籁皆静，他的能清晰地感受到路易斯的呼吸与心跳，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和填满他身心的兽人，他们为彼此而生。 路易斯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想要进屋，但又知道那是安瑟尔的个人隐私，他终归是没有什么身份去管的。 安瑟尔走出去的时候，脸色也不是很好，路易斯慌了，很小心地看向洛尔，“安瑟尔，没有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休息不够。”洛尔摆了摆手，“我再去病房那边看看。” 路易斯却放不下心，安瑟尔的神情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走到长椅边坐下，轻声说:“你不去看阿瑞斯吗？” “他还没有清醒，况且那么多人围着他呢。”路易斯跟着他坐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维克托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的性子急，又一直都很崇拜阿瑞斯，他只是太着急了才会口不择言。” 安瑟尔捏着手里的单子，垂下眼睑，“他说的本来就是实话，骂一骂我，我心里也舒服一些。” “安瑟尔。”路易斯轻轻喊了他一声，叹息道，“我马上就要去天河星了，可我总是放心不下你，你跟我说实话，身体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我只是太累了。”安瑟尔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军区的医院不对外开放，整个大厅也没有什么人，他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出神，“对了，之前，你想跟我说阿瑞斯什么？” 路易斯沉默了一会儿，安瑟尔侧脸看他，就看他朱唇微启，低声说:“阿瑞斯他，其实一直都挺喜欢你的。” “嗯？”安瑟尔有些迟疑，“为什么这么说？” “我和他一起长大，他喜欢什么，我都知道得很清楚，甚至比阿瑞斯自己都要清楚。”路易斯的神色凝重，又像是彻底放弃了什么，他摇头道，“可能你也猜到了，我当时出手帮你，确实是因为阿瑞斯对你的态度太不一样了，我觉得非常不安，我有预感你会抢走他。” “他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那就是一个兽人看待亚兽的眼神……在那之前，阿瑞斯从来不会在乎他眼前的人是什么性别的。你让我有了很大的危机感，安瑟尔，我很嫉妒你。” 尘封多年的往事被一举掀开，路易斯的眼神复杂不已，他苦笑道:“其实说起来，是我横插一脚拆散了你们，我警告你不许接近阿瑞斯，我也告诉阿瑞斯，我很喜欢你。” 安瑟尔睁大了眼睛。 “他揭露了你父亲的罪行，他对你很愧疚，又把我视为亲弟弟……他计划得很好，既能保护你，也能成全我，只是他不知道，我并不是真心喜欢你。”他微微笑着，袒露所有的过去，“安瑟尔，对不起，我就是这样卑劣的人。”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安瑟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声说，“你觉得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喜极而泣，再和阿瑞斯再续前缘？” “为什么不能？安瑟尔，他是最适合你的人。”路易斯顿了顿，又继续道，“他是，很爱你的——” “那你呢？”安瑟尔打断了他的话。 路易斯被他问住，张了张口，便低下了脑袋，“父亲说我，争强好胜，执迷不悟，对你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纠缠你这么久，也不过是不习惯你不在身边，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他握紧了拳头，却还是对安瑟尔露出笑容，“我、我应该是不爱你的吧……不像阿瑞斯，他等了你那么多年，就算神志不清也要找你，要不是我从中作梗，你们的孩子都该上学了。” “路易斯，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安瑟尔直直地看着他，企图从他完美的笑容里看出一丝异常，“你真的希望我和阿瑞斯在一起？” 路易斯觉得他的眼神格外刺眼，他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一字一句咬牙道:“是，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好的……你放心，有我姆父在，格莱恩家族的意见不重要；玫瑰庄园你不喜欢，我也不给你了，西山那边的别墅我原先就订了一套，过段时间你就能搬进去；我手里还有一支护卫队，是培养在我的名下的，到时候就留在你身边，以后出门也不必再担心安全；之前给你买的基金还是我这边给你打理，还有你手里的项目……” 安瑟尔听着，突然笑了一声，两行清泪便从眼角滑落下来，他两眼通红，哑声说:“路易斯啊路易斯，你为什么可以那么聪明，又可以这么傻？”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呢，明明算计他的时候天衣无缝，犯蠢的时候又傻得可以。 “我真的是……栽倒你头上了。”安瑟尔吸了吸鼻子，看着不明所以的路易斯，将手里的诊断单子递到他面前，“打开看看吧。” 路易斯接过单子扫了两眼，死水般的绿瞳像被投入了石子，漾起千层波浪。 修长的手指攥得发白，路易斯连声音都颤抖起来，“那天晚上的亚兽……是你？” “陈嵘真的没有告诉你啊。”安瑟尔话音未落，人就被先一步抱进怀里。 “安瑟尔、安瑟尔，”路易斯死死地扣着他的身体，声音颤抖又后怕，“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不让陈嵘告诉我，是真的不想要我了是吗？” 肩窝里一片湿意，安瑟尔自己都觉得太过戏剧性，他轻叹一声道:“如果你事后选择骗我，就算真的怀孕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他可以理解发情期因用药过量而无法自控，但他不能原谅以爱为名的欺骗。 他相信了路易斯爱他，但也是打算将错就错，就此别过的，否则他也不会同时选择与阿瑞斯一刀两断。 安瑟尔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这两个人心软。 如果不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对对方过于苛求的，也不会因为要求不被满足而心生怨怼，耿耿于怀。 就像肖恩，他说再多难听的话，安瑟尔也不会记恨他的无礼，因为他不在乎这个兽人，他的苛责和不满对安瑟尔毫无影响。 不过是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本来也不能要求别人就要对他满怀善意的。 可是路易斯不行，阿瑞斯也不行。 从前安瑟尔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世界又有了这两个人的位置，他惶恐不安，再三警示自己，也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他努力地回想往事，却总是想起路易斯背着醉酒的他回酒店时的纵容，想起他踹开洗手间将自己抱出去的感动。 甚至午夜梦回时，仍能记起阿瑞斯试探着想要靠近却又被他一次一次拒绝时的失措。 人心会凉，人心也会热。 他拼命地诱导着路易斯犯错，试图从他身上找出错误，而后顺理成章地说服自己:你看，他的爱情不值一提。 可路易斯没有做那样的事，他承认自己的卑劣，还在为安瑟尔的很多事考虑，他让安瑟尔觉得，卑劣的是自己。 安瑟尔缓缓闭上眼睛，低声道:“我只是害怕，会再受伤。”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安瑟尔闭目养神，路易斯靠在他的腿上，仔细地听孩子的动静。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有什么动静。安瑟尔也没说破，路易斯已经兴奋了很久，小声问他:“你猜是小鹿还是小狮子？” “你觉得呢？”安瑟尔觉得肚皮都被他贴的热乎乎的，但也没推开他。 “我猜是小鹿，像你。”路易斯趁他不注意，掀开衣服下摆快速地亲了一口。 安瑟尔也没力气跟他计较，只是懒洋洋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啊？是小鹿又怎么样？” “打个赌怎么样，”路易斯笑眯眯地看他，像在预谋什么坏事，“如果是小鹿，咱们就复婚吧？” “如果不是呢？” “肯定是的，相信我。”路易斯老神在在地看着他，“我明天就让人翻修家里，还要去写假条，请婚假、陪产假、育儿假……” “你不去驻星了吗？”安瑟尔皱起了眉，“你才刚刚任职就请假，这不好吧？” “有老婆谁去常驻啊，”路易斯亮着眼睛看他，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孤家寡人才去久居呢，不信你看看名单，哪个有家有室的留在天河星。” “居然还有这种说法。”安瑟尔低头与他对视，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安瑟尔加班加习惯了，家里给他留了灯，管家年纪大了早早去休息，还不忘记让机器人给他炖汤。 刚刚躺上床，路易斯的信息又发过来了:【安瑟尔，好像在做梦啊，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傻。 路易斯竟然会有这么傻的时候。 安瑟尔随手回了他一个表情，熄灯闭眼。 阿瑞斯醒的很早，安瑟尔正好在医院做完全检，路易斯已经把喜事都告诉了家里，幸好皇帝夫夫表现得很自然，没有让他多尴尬。 病房里已经清了场，安瑟尔走到门口，路易斯拍了拍他的肩，“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阿瑞斯正靠坐在床上，神色自然，挂着营养液的手掌搭在被褥上，白得能看见淡青色血管。 凉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安瑟尔犹豫了两秒，还是迈腿走过去，“抱歉，阿瑞斯……” 略有憔悴的兽人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安瑟尔，是我意志不坚定，才轻易被它掌控。” 阿瑞斯的手指动了动，“到这里来，安瑟尔，再靠近我一些。” 安瑟尔依言走过去，阿瑞斯的目光柔和，他仰头看着亚兽熟悉的脸，许久才说:“他们说你怀孕了，是真的吗？” “嗯。” “我能摸一摸他吗？”他低声问。 安瑟尔点了点头，就看见他动手拔出了输液针，他想要说什么，阿瑞斯已经抬手抚在他的小腹上。 他贴的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个尚未出生的婴孩。 阿瑞斯掀起眼皮看他，轻声说:“真好啊。” 安瑟尔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阿瑞斯……” “这本来，应该是我的孩子。”阿瑞斯的眼里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苗，但又很快熄灭下去，他的手掌越过腹部，搂过亚兽柔韧的腰，安瑟尔眼看他低下头，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肚子上，声音空灵而缥缈，“我梦见过我们的孩子，眼睛像你，嘴巴像我……很可爱。” 他无比虔诚地吻了吻安瑟尔的腹部，紧紧地抱住了安瑟尔的腰。 他说:“昨天你走以后，我一直在想，你离开荒星的时候，是不是也难过得想要死去。” “我知道自杀很可耻，可我当时真的觉得，你不会再要我了……我不是神，我也会痛苦难过，我也做不到一直都那么坚强……” “我当时想，你说你死在了荒星，我应该陪你一起的……是我许诺永不分离，是我背弃誓言，罪无可赦，死不足惜。” 他的声音已经哽咽，安瑟尔回抱住他的脑袋，任凭这个向来孤傲如寒松的兽人在他怀里无声痛哭。 “一切都过去了，”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瑟尔的声音低柔，“向前看吧，阿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