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海底合棺
萧祈月从来不相信什么前世今世，可当他听青年提起曜月皇城最后一位统治者的名字时，那个名字就像诅咒一样烙在了他的心底。 画中人与那位澜帝关系匪浅，而他与画中人长相一模一样。 萧祈月从来不觉得世界上会有某种巧合，他只知道事出必有因。 正如这几日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些幻象。 萧祈月越是想，心中越是空洞的厉害。 他已经想不起来那画中二人是拥有血亲的，他只记得一件事。 【他之所以会随着古城永埋地底，因为那是他的心之所向，情之所寄。】 萧祈月的心口忽地一痛，一种难以形容的悲恸感自他心口缓缓向周身蔓延开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才能让人不顾一切？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大好春光都不要，只为了陪着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埋入地底... “他怎么...这么傻...”一想到那人已经魂消，萧祈月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一股无比沉重的情绪突然压在他的心头，沉甸甸的叫他喘不过气。 “他不是傻...” 萧祈月正陷入某种沉重的情绪，身前的青年忽然开口。 萧祈月的情绪被青年的声音打断，他抬起头，落入萧澜眼中的是一双泛着水光的双眸。 明明那人在竭力维持着自己的情绪，可萧澜只觉得心疼的厉害。他本来不想把自己的事情说的那样清楚明白，可他不知道萧祈月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层。 他忍住了想要上前将萧祈月揽在怀里的冲动，明亮的眼眸中定定的迎着萧祈月的视线道。 “他们的确是有血缘，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伦理相隔，也阻挡不住他们在一起的决心，就算是阴阳相隔，生死有命，上穷碧落下黄泉，萧澜也要与他的心上人长相厮守。” “这怎么能叫傻了...” 萧澜的唇边勾起一抹弧度，那笑笑的格外的温柔，也格外的坚定，还戴着一种宣誓般的执着和疯狂。 “那叫情之所钟，生死相随。” 萧祈月望着身前面带微笑的青年，耳边突然又响起那人的声音。 【我要你以我爱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晴空之下。】 【我会守护这片山海，也会永远守护你，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萧祈月听着青年的话，和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他忽然抬起手掌按住心口，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每一次跳动都会带给他一种濒临窒息般的痛苦。 我不要...萧祈月抬起手掌按在了胸口的位置，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捂着胸口喘着气，清隽的眉目之间全是痛苦之色。 萧祈月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领，他的视线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双目之中一片酸涩。 我不要...我不要什么生死相随...萧祈月抬眼看向面前的青年，眼上的睫毛抖动着，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看起来竟异常的脆弱。 萧澜将他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心疼的要命。他多想直接上前将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抱在怀里，可看到萧祈月对他客套的态度，萧澜只能忍住。 想哄哄媳妇儿又怕被他当成流氓，要不是人现在在眼皮子底下，他能心疼死。 萧澜叹了口气，他走到萧祈月跟前，在萧祈月抬眼看向他时，他忍住了想要将他抱在怀里的冲动，他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心怀不轨的人，可他的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情意，他望着萧祈月声音压的很低。 有些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从看着萧祈月在他怀中一点一点的失去气息，萧澜的心就随着他的离去变得麻木。 那些过往萧澜不想提，他怕萧祈月接受不住。 可眼前的萧祈月分明不像一无所知的样子，这让萧澜心中生出了侥幸，也许他并没有全然忘记他，也许他对之前的事情还有印象。 可这样的侥幸有多天方夜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别说在千年以前他与萧祈月的事就为世所不容，就说现在，若是萧澜此刻告诉他，他的前世与亲子关系暧昧，并孕有一子，只怕他会把自己当个神经病吧。 萧澜心中无比矛盾。 他现在既已找到了萧祈月，能借着探索海底古墓的事情接近他，萧澜已经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他不想把这人吓跑，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可他又希望之前的关系能够得到萧祈月的认可。 因为那是他们共同的过去。 也是他们携手走过的数年岁月。 萧澜到底没忍住，他伸出手向着萧祈月递过去，垂着眼望着情绪不稳的萧祈月道: “这些事等到了地方我再告诉你，好不好？到时候不管我要说什么，你能听我说完吗？”萧澜的声音低了个调，说话间小心翼翼。“不管听到什么都别惊讶，安安静静的听我说完，可以吗？” 萧澜垂眼望着他心爱的人，心情从未有过的忐忑不安，他而今身上哪里还有当年为君为帝的帝王风姿，完全就是个等待着喜欢人答复的混小子。 萧祈月错愕的微缩着瞳孔，他望着身前神情不安的陌生青年，发现他的紧张完全不亚于自己，他有些搞不懂这人的态度，但望着青年深邃的目光，望着那眼中的疼惜和不忍，心却在瞬间安定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朝着青年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了，谢谢你。” 萧澜只好收回手，在心中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毕竟又经历了一世，他没有办法责怪萧祈月对他的疏离，他只能打碎了牙活血吞，独自郁闷。 “是在这里坐一会儿还是上去等？我们大约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听到青年人的问话，萧祈月本想说上去等，毕竟快到目的地，他们总要下船，但望着青年人黑如浓墨的瞳孔，萧祈月不知怎么改了口。 “我在这里呆一会儿，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多久都可以。 萧澜的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他点头说了声好，便转头去开船。 萧祈月还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出不来，他靠在船舱的船壁上，透过船上的玻璃窗看到了远处海平线。 海平线上有一颗正在闪耀的星星，孤零零的挂在天际，海水波浪翻滚，水光中映出星星的倒影，一颗挂在夜空，一颗落入水中，遥相对立。 萧祈月的心口始终揪在一起，脑海中全是那个扰得他不得安宁的名字。 “萧...澜...”萧祈月薄唇轻启，无声的吐出这两个字。 萧祈月的心口又开始发疼，想到即将要见到那座古墓，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从未有过的压抑。 当这个名字从画中出现的时候，就不明原因的占据了萧祈月所有的心神，这让他的情绪一直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尤其当得知那人已经魂消的时候，彻底让他失控。 他现在只想迫切的去看看那座古墓，去看一眼，去找找让他不对劲的根源。 等船靠了岸，济慈一等萧祈月出来就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他正想去问，萧祈月已经转身跟他身后的青年说起了话。 “麻烦你了。” 济慈就听那个长的特别帅的小哥哥对着自家老板说了句没什么，是他应该做的之类的，随后就领着他们朝着岛上的建筑走去。 一路上济慈就看到他家老板一反常态的跟个陌生人聊天，虽然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可精神看着还可以。 但那大帅哥看着自家老板的眼神总特别的深，济慈反应再慢他这会儿都看的出来不对劲了。 就他老板那副招蜂引蝶的长相，怕是又惹了一朵桃花，济慈心道要完，他得赶紧上前帮老板挡挡桃花，万一招了朵烂桃花回去萧烨不得劈了他。 济慈正这样想着，就听到岛上的那座建筑忽然跑出了一道人影，这座岛上都有路灯，周遭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包括那个跑来的人影。 那是一个长的特别可爱的小孩子，他从灯火通明的建筑内撒着小腿跑出来，那孩子大约五六岁，生的粉雕玉琢，济慈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因为那孩子长的跟他家老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他家老板什么时候生了个孩子？济慈一时惊讶的都忘了这座岛他们第一次来，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家老板，谁知道他家老板比他还诧异，不仅是诧异，那眼神仿佛就跟被定住了似的一直注视着那个小孩子跑来的方向。 “哥哥！”那小孩一看到他们就脆生生的叫了起来，萧澜一听到那声音面部的表情就柔和了下来。 他赶紧蹲下等着把跑来的小祖宗接住，就看到那小家伙硬生生的在他跟前转了个弯，然后直接扑到了萧祈月的身上，一把抱住了萧祈月的大腿。 更加令人意外的是那小孩竟然直接朝着萧祈月喊了两声。 “爸爸！爸爸你来接我了吗！” 除了萧澜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了。 萧祈月更甚。 几乎是在被那小孩儿抱住的一瞬间，萧祈月的脑海中猛然窜出了另一段记忆。 似乎在一片花海之中，有一个跟这小孩儿一模一样的小孩子正在花丛中朝着他奔跑而来，那小孩儿跑的跌跌撞撞，看的萧祈月揪心不已，他连忙向前快走几步，在那小孩儿跌倒之前一把将那团软乎乎的孩子抱进怀里，似乎鼻间还能嗅到一股奶香味。 萧祈月听见自己担心不已的说:【曜儿，跑这么快做什么，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那个被他称作曜儿的小孩子抱住他的脖子笑嘻嘻的在他脸上蹭了蹭，声音里全是兴奋。 【父亲，父皇说要带我们出去玩。】 【出去玩就这么开心了？你又不是没出去玩过。】萧祈月听到自己的声音格外的宠溺，也能感受到自己对那孩子的爱护。 他正想着自己为什么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时，又听前方响起一道声音。 【他哪里是开心出去玩，他是听说了林家那俩小子今日要回临安，等不及要见他们呢】 这道声音清朗沉稳，落在心头宛如一道暖阳，只是听着便叫人心安。 萧祈月抬起头，前方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背后是灿烂的烈阳，除了一身绣着龙图的玄黑冕服能看清楚，面容完全掩在一片阴影之中。 看不清...萧祈月睁大了眼，他想要看清那人的长相，可是他的眼前一晃，出现了带他们上岛的青年的脸。 青年站在他身前，唇边带着笑，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子随后将抱着他腿的孩子抱了起来。 萧祈月愣愣的看着青年抱着那个小孩子站起身，一脸无奈的问着那孩子。 “你叫他爸爸，那为什么要叫我哥哥？” 这一幕画面竟与他脑海中的画面逐渐重合，而萧祈月方才在幻象中看不见的那个男人的面容，突然在他眼中逐渐有了轮廓。 那轮廓也不是站在他身前的这个青年，而是一个更为成熟的，稳重的，面部轮廓分明，十分俊美的男人，但那个男人的双眼，与眼前青年的双眼一样的深邃。 青年跟小孩子说话的时候视线落在他身上，萧祈月能清楚的看到青年的双眸中映着他的身影。 【月儿…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情不知所起，一眼便是万年。 萧澜正跟他怀中的孩子纠结称呼的问题，他突然听到身边响起的声音。 “萧澜...” 萧澜的心一颤，不敢相信的回过头，就看到萧祈月定定的望着他，那眼神中翻涌的情绪激烈而又澎湃，像是要从他的双眸中溢出来一般。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萧祈月克制的视线又落在了他抱在怀里的孩子身上，萧澜只听他说了一句“曜儿...”那声音微颤，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下一刻，萧澜眼睁睁的在他面前阖上了双眼，随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