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是鬼迷了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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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叔约我们吃饭,订的是一家日料店。 我本来不想去的,我不爱吃生鱼生rou,但是我爸说徐宙斯会来,我就有点心动了。 脸上的伤还是有点难看,我戴了顶棒球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坐上了我爸的小跑车。 我和他一路上都在抽烟聊天笑,但到了日料店门口,又很自觉的各自往身上喷一种专去烟味的喷雾。 他的徐赭不爱烟味,我的徐宙斯也是。 包厢里,徐宙斯还穿着校服,看样子是放学后就直接过来了。 他很客气地和我爸打了声招呼,却一眼都不看我,只有徐叔在对我很温柔地笑,挥手让我坐到徐宙斯对面。 这家店的刺身很出名,鲑鱼都是从北海道空运来的,rou质鲜美,入口有股微微的甜,像是一小团奶油融化在了舌尖上。 我难得有食欲吃了小半盘子,眼睛偷偷瞄到桌对面,徐宙斯也动了不少次筷子。 他始终垂着眼睛,用修长的手指握竹筷子,将那一小片粉rou送入薄薄的嘴唇里。 他此刻是这样的斯文,让我险些忘了那天他是怎么把jiba塞我嘴里横冲直撞的。 我爸不知道在聊什么,突然把话题绕到了徐宙斯身上,他问徐宙斯明年就毕业了,是否已经选好了中意的大学。 这个话题我也很感兴趣,但我不想被徐宙斯看出来,就用筷子尖去夹盘子里冰块玩。 我听到徐宙斯的嗓音很低又有些冷清,说以后想去A大。 听到这个回答,我心里骤然一松,连带着筷子也一滑,冰块重新掉进了瓷盘里。 A大,徐宙斯竟想去A大。 A大校区就在我们邻市,离我上次我爬山的地方很近,虽然在国内也算顶尖学府,但相比国外一些知名度高的大学还是稍微逊色了些。 徐叔有些奇怪地看了徐宙斯一眼,“我记得你刚上高一的时候,不是说想去斯坦福吗?” 想去斯坦福?离我那么远的斯坦福? 我又紧张了起来,支棱起耳朵去听徐宙斯的回答。 但他只是沉默了,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于是我爸就跳出来打圆场说,“A大也很不错的,我受邀去过几次,学习氛围很浓重,以后也方便考研。” 他把脸转过来看我,“安安你呢,你的目标大学是哪里?” 我很想说和徐宙斯去一所大学。 可我的文化课成绩太差了,我怕我很认真地回答A大,徐宙斯会露出那种鄙夷的笑。 我只好故意说,“那就巴黎美院吧,我花钱也要进。” 我爸就哈哈大笑起来,他对他花钱进巴黎美院这件事并不以为耻。 他说好啊,那爸就为你存点钱。 我们这样笑着互相打趣,气氛很融洽,徐宙斯却在此时搁下了筷子。 “我先回家了,”他说,“今晚还要复习。” 他站起身的时候,个头太高挡住了头顶的吊灯,厢房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他的表情也跟着暗了下来。 我仰着头看他,他好像也瞥了我一眼,又好像没,薄唇抿得很紧。 我总觉得他生气了,但又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徐宙斯走了以后,我顿时没了食欲,蜷在榻榻米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偷听我爸和徐叔的聊天。 他们还在说徐宙斯,说徐宙斯从小就很独立,徐宙斯犯错误很少,徐宙斯就算挨打时也不会掉一点眼泪。 他们又说,徐宙斯挨打的原因十有八九都是因为安安。 我也在想徐宙斯的小时候。 想我第一次见徐宙斯时,徐宙斯八岁,粉白的脸,乌黑的瞳,很漂亮的小男孩。 他穿着小礼服,下巴高傲地抬着,眼皮依然垂着看我。 从他没有表情的一张小脸上,我敏感地看出了嫌弃,即使他主动伸着手要来拉我。 我躲在我爸身后,紧攥着他的裤腿不撒手,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瞄徐宙斯。 我爸把我往前推,把我的小手放进了徐宙斯摊开的掌心里,他一下子就握住了。 他拉着我去放满甜品的西餐桌,垫脚从最高的一处托盘里拿出一小块草莓蛋糕递给我。 我没有接,我指着蛋糕旁边的冰淇淋机,“要、要……安安、要……” 他有些不耐烦,又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没料到我都六岁了,居然会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流浪太久了,又在异国他乡,压根没人教我母语,说话只会啊啊啊的叫。 直到被我爸领养后,他才一点一点的教会我用中文表达自己的意愿。 但他还是顺从了我的喜好,把蛋糕放下,转而去拿一颗薄饼脆筒要给我接冰淇淋。 但他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他接出来的巧克力味冰淇淋,形状又塌又丑,像极了一坨屎。 这很不符合我的审美,我再次拒绝了他递给我的冰淇淋。 徐宙斯生气了,他薄薄的眼皮掀起来看我,眉头微皱。 “你到底要什么?” “丑、丑……安安不要,丑……” 徐宙斯无语了。 他只好扔了手里一坨屎样的冰淇淋,重新去给我接,这回他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腕子,给我接了一个稍微漂亮些的冰淇淋。 我高兴地伸手要接,他却一抬胳膊躲开了。 徐宙斯微微弯下腰,凑近我的脸,很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谢谢哥哥’我就给你。” 他的唇形很好看,上下翕动着,教我念谢谢,又教我念哥哥。 我很着急得到他手里的冰淇淋,越着急越出错,最后我读成了谢谢得得。 我这副蠢样子取悦到了徐宙斯,他眼角一弯笑了出来,终于把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放在了我手里。 他的手指也沾到了一些巧克力酱,他就抹在了我的嘴唇上。 徐宙斯说,安安不要浪费了。 我就伸出舌头像小狗一样去舔干净。 谢谢得得,谢谢得得。我又这样对他说。 他的唇角便翘了翘,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来耐心细致地给我擦嘴巴。 第一次见面的徐宙斯讨厌我但又不是那么的讨厌我。 至少他还愿意温柔地对待我。 但是后来再见面的时候,是徐宙斯mama的葬礼上。 那天风里飘着蒙蒙细雨,世界好像突然只剩下黑白两色了。 徐宙斯穿着黑色的小西服,额头包扎了一圈又一圈白色绷带。 有些违和,又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他背影笔挺,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垂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但我看到他的肩头在不住地颤抖。 我想走过去给他撑一把伞,我爸却拉住了我的手,他说,安安,别去。宙斯哥哥现在不想被打扰。 我就只能站得远远的,看徐宙斯沉默,徐宙斯献花,看徐宙斯把墓碑照片上的雨渍揩干净。 这些做完了以后,人人都低头默哀了半分钟,只有我还抬着头在看徐宙斯。 徐宙斯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掀起眼皮来看我,隔着一层雾蒙蒙的雨帘,徐宙斯眼里的恨意好似一只出笼野兽要扑出来将我吞没掉。 我害怕地往后一缩,抓紧了我爸爸的手。 徐宙斯就又垂下了眼睛。 从那时候起,小小的我就隐约知道是我和我爸亏欠了他,并且永远都弥补不了他。 这种负罪感让我逐渐关注起了徐宙斯的一举一动,并且对他在同情和心疼中产生了爱意。 也许徐宙斯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总是厌恶地看着我,将我的一颗心狠狠践踏,把我的爱情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的乖张和残暴仅仅是面对我一个人的。 可我能怎么反抗呢。 他是个魔鬼,我被鬼迷了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