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两败俱伤
北门旁,此处虽不及南门惨烈,但凶兽的分神也非常人所能应对。 两姐弟并肩而立,萧月手执一只毛笔,挥毫泼墨间,笔刃为锋,墨迹化灵,宛若道道游龙,攻向那只鬼车。 萧玖则合掌聚气,掌中浅金色的微光流转,一记伏虎玄阳掌冲向那妖鸟。虽然年龄颇小,但作为西海陆吾神君的弟子,他于外功上的修行已是炉火纯青。 二人合力,不出片刻鬼车就已经节节败退,就在萧玖欲要乘胜追击之时,那妖鸟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变得极为狂暴,嘶吼着挥爪冲向他! “…小九!!”萧月大惊失色,连忙提笔上前相护,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高悬赤旗的红缨长枪横空掠过,直直插入鬼车的七寸之中,阻挡下它的攻势。 “何方妖孽敢在本宫面前造次!” 只闻马啼声歇,一名红甲女将领着几队将士把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女子身姿颀长,眉目极为英气,驭一匹汗血宝马猎猎而至,她背负长弓,尽显将门风姿。 萧月见状更是惊讶,对那女将道:“姬大公主,你怎么会在此?” 原来此人正是如今人朝的长公主姬瑂,亦是将门之女,长年随赤阳军驻守燕洲,曾与萧月有过几面之缘。 人界亦有诗云:[战马铁骑出,旌旗荡四方,赤阳镇后土,巾帼胜须郎。] 姬瑂望向她,于战马上微微一笑道:“本宫收到皇兄传信,听闻西陵有凶兽与歹人作乱,遂派军中人来此驰援,只是怎不见禁军驻守?” 萧月摇了摇头,开口道:“现下禁军全被那位大国师调走了,你们姬家若不能想想法子,怕是这天下都要易主了!” “…大国师?还真是多亏小月你提醒,此人确是该除。”这种大不敬之语竟也没让姬瑂动怒,可见她与萧月交情匪浅。 随后,那女子把视线移向前方依旧在垂死挣扎的鬼车,从身后抽出一支羽箭,挽弓拉弦,对准了那妖鸟头部,一箭破空,正中其目! 那凶兽当即哀号一声,庞大的身躯化为黑烟散去,萧月若有所思道:“…看来这并非本体而是分神。” “…jiejie!你快看南边天上!” 萧玖焦急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遂望向南方的天空,只见阴雾朦胧,隐约可见两只巨鸟于彼端相斗,其中那只似凤的鸾鸟青羽携光,华美高洁,最为醒目。 “那是青鸾?!师叔他…”萧月陡然大惊,浑身一震,呆愣在原地,面上难掩惊骇之色。 “…在人间强行冲开天道的枷锁,会引来天罚的!” 西陵城东,此地街市也已乱作一团,不少人因避难蜂拥而至,宋清御带领太虚门众与仙门弟子在此处驻守,而作乱的凶兽早已被那名白衣剑尊所斩。 只是在谢陵风回身欲要离去之际,迎面遇到了匆忙赶来的司空尘,他神色慌乱焦急,开口道: “…临虚师祖,云仙君…他化成了青鸾想和鬼车的真身鱼死网破…!!” “…你说什么?”谢陵风闻言登时剑眉一蹙,神色紧绷,原本清冷漠然的墨眸霎时间染上几分厉色。 他抬首望去,见远处的天幕中确有极大的灵力波动,依稀可见那只青鸾的身影,虽半隐于雾,但那样清美若仙的姿态,谢陵风一见便再难忘记。 “青崖…!”那位白衣道长面色冷沉若覆霜,深邃的眉间似有怒火隐而未发,他紧握住手中长剑,梯云纵踏空而起,身形如鹤般迅疾,转眼间就消失于夜色中。 西陵南郊有一座低矮的山丘,名曰“蘅芜山”,那里树荫茂密,野草葱郁,但正逢冬日,萧条寂寥,此地便无人踏足。 此刻,孤月高悬山间,青鸾展翼自天边俯冲而下,他周身的翠色翎羽化为利刃,如梨花暴雨般袭向那匍匐于地妖鸟。 鬼车见状收爪作守,庞大的身躯燃起黑焰护体,奈何躲闪不及,除却要害,其余之处皆被青鸾的羽刃所伤。 云青崖深知拖得越久就会对自己愈发不利,须趁天罚未至,速战速决。 他仰颈长啸,利爪凝青芒,直取鬼车首级,而那九首凶兽一首被斩,当即哀鸣咆哮,妖气如浪翻涌,它猩红的赤目中似乎透出极深的怨恨… […你杀不死吾,青鸾。] “…!!”那鬼车竟缓缓开口吐出嘶哑低沉的字眼,云青崖顿时大为震惊,遂停止了攻击,尝试与它沟通道: “你既身为上古的大妖,为何以前同寻常野兽一般狂暴无识?” 云青崖一直心有疑惑,从初见牡丹镇的分神时他便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纵使鬼车并非全盛,但身为上古的妖兽,也不应如此轻易受到旁人的控制。 可话音未落,鬼车周身的黑焰变得更为狂乱而不受控制,它焚烧着自己的羽翼,似乎极为痛苦。 […神皇剑…凶咒…姬氏老儿和灵郁…尔等蝼蚁,皆是一丘之貉!!] 四溢的强大妖气翻起一阵狂风大作,地动山摇间,周遭的树木摧枯拉朽一般纷纷倒落,若上古大妖暴动,大劫必至… “…什么,难道…”云青崖立刻反应过来,如果自己不能在此阻挡,鬼车狂乱的妖气将把整个西陵夷为平地! 黑羽妖鸟发狂似的振翅而起,重新向着西陵城掠地飞去,不详的妖气漫天,蔽空蔽月,令人毛骨悚然。 青鸾见状展翼紧随其后,瞬息之间就已移动至它面前,迎风而立,挡下了所有的妖气,凝聚周身所有的灵息,挥出一道清灵的昆仑仙风。 “嘭——!!” 两种强大的气浪相对,清气化剑,妖邪尽退,胜负已然分明,鬼车发出凄厉的嘶吼,倒地不起。 但云青崖亦是被那刀刃般锋利的妖气所伤,他的鸟身尽是入骨的伤痕,连青色的羽翼都被黑焰所灼烧,无力再飞… “…唔。”那只青鸾神鸟渐渐在光芒中化为了一位俊秀纤瘦的青年,他勉强以剑撑地,身上残破不堪的红衣几乎遮不住遍体鳞伤的身躯。 云青崖浑身的经脉都因强行冲破天道律法而扭曲错乱,灵力的反噬加上妖气的浸染,极度的痛楚几乎让他不能动弹分毫,失了血色的薄唇轻轻张翕,而后扯出一丝凄惨的苦笑: “…真是流年不利啊,不过幸好都挡下了…” 但倘若自己的惨状被那位严苛冷肃的白衣道长瞧见了,他怕是又要动怒了… 云青崖微微抬眸望向不远处的鬼车,那妖鸟九首伏地,一动不动,它被自己的灵息所重伤,亦在苟延残喘。 忽而鬼车缓缓抬起一首,用鲜红滴血的凶目注视着云青崖,张开尖锐的鸟喙,吐气出声道:“ […愚蠢,只要凶咒仍附于吾之元神,吾便会不死不灭…] “…你,难不成是被下咒者所控?”云青崖气若悬丝,但仍强撑着一口气询问道。 事到如今,他必须弄清真相。 鬼车闻言垂首缄默片刻,而后长叹道:[不错,吾已是残魂遗躯,告知于你也无妨…千年前吾被姬氏老儿以神剑封印,在鼎湖之下蛰伏至今,本欲冲破封印重新祸乱人间之际,却被那群东海的蝼蚁种下凶咒…] […一开始,吾道他们是想加固封印阻止吾复出,但未曾料到…灵郁那贼子竟敢用凶咒控制吾!!何其可恨…]鬼车嘶吼着,骇人的怨念几乎要化为利刃,把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云青崖心中大惊,暗道难怪灵郁几番任其作乱却不曾出面,若以咒印相控,确实可以把这等大妖变为自己的傀儡,此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掌握着上古凶兽,再借此除掉太虚观已固自己的势力,当真是一手好棋… 正想追问,云青崖忽而眼前发黑,身子几欲倾倒,剧痛侵蚀着他的意识,再也吐不出半个字眼。 “…唔…啊!” 鬼车见此亦是冷笑出声,笑中的嘲讽之意既是对云青崖,更是对曾经为祸一方天下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的自己。 […青鸾,你若有余力,可来鼎湖深处寻吾之元神,摧毁它,吾就能真正消亡…与其做贼人的傀儡,吾…宁可一死…] 语毕,鬼车羽翼之上的黑焰逐渐熄灭,庞大的身躯化为灰烬,消散于空,徒留一枚乌黑的妖丹,静静落在泥土中。 大妖身死,元神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