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续准

    三四月的晚风呼啸着吹，春来，冬未去。乜城几个小时前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大，但是持续时间长，再加上未消散的冷，刺骨得疼。

    阮野裹着身上的风衣等着公交车来，天色已经很黑了，也许是今天的天气，也许是这股冷风，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公交车站牌下加上阮野也只有三个人，一个看上去瘦骨嶙峋的老太太，一个弓着身子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带着黑色鸭舌帽，时不时地抬头往四处乱瞅，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一般。阮野没有盯着他看，目光也只在男人身上停留了不到三秒便收了回来。

    他没有管闲事的习惯，仅是上班这件事就已经令他精疲力竭。

    ?

    等了大约五分钟，阮野掏出了手机。他不喜欢设密码，一打开手机，微信界面就蹦了出来，一条新消息就直愣愣地在他面前。

    信息是江落儿发的。

    前两周刚入职的一个小姑娘，高校毕业但是没什么工作经验，阮野负责带她。小姑娘似乎胆子很小，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但是莫名地很有主见很能干，不喜欢说什么废话，有些事情自己拿不准主意才会问他。

    ?

    【江落儿】：阮野哥，这一部分我有点不懂。

    【江落儿】：【图片】

    【阮野】：我明天回公司给你讲讲，你先休息吧。

    ?

    阮野回完消息又往下扒拉了几下，手指再屏幕上漫无目的地乱滑，偶尔视野里出现几个红点，都是公众号推送的消息。

    又划拉了几下，公交车停在了他面前，阮野索性收了手机上了车。

    车上没几个人了，他找了一个隐秘的后座，光照不到的地方坐下。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十点三十分。车里空旷，吊环随着运行的动作来回晃动，打在铁杠上，阮野有些烦。

    一天的疲惫过后，阮野脑子放空看着外面的夜景，霓虹和夜色分外般配。刚刚上车的老人和年轻人坐在他的斜前方，年轻人坐在老人后方，只是弓着身子低着头，偶尔会撇几眼后视镜。车厢里很安静，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黑色，只是路过繁华区才能看清车厢里的情况。

    原本就在车上的中年男人打起了轻鼾声，阮野皱了皱眉，脸上有轻微的厌恶。几秒后，他长呼了一口气，决定忍一忍。

    ?

    突然，阮野看到一只手伸进了老人的包里，那个弓着身子的年轻人正在以极其怪异的姿势伸长手探进老人的包里。阮野先是愣了愣，公交车依旧在缓慢行走，偶尔冒出的光亮更加猜测了阮野的想法，他扭头往四周看了看，原本熟睡打鼾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醒了，因为阮野扭头，两人对上了视线，还没等他反应，中年男人先把目光移开了。

    阮野福至心灵，明白中年男人也目睹了一切。

    ?

    眼看老人包里的那个手缝的荷花布包就要被拿出时，阮野大声地咳嗽了几声，年轻人手上一抖，那个荷花布包又重新掉了回去。

    几声巨大的咳嗽引得车厢里的人都回头看，年轻人也心虚地回头看他，眼神凶狠。

    阮野第一次受到这么多注视，异样的眼光让他眼神飘忽，脸上顿觉火辣辣的。

    老太太也回头跟他说，“孩子你是不是感冒了？天气冷，小心点别着凉了。”

    阮野心里一跳，把自己往风衣里缩了缩，不看老人，垂下眸子道，“谢……谢谢。”

    公交车载着满车的诡异心思往前走，阮野提前几站下了车，他没有停留，径直地往前走。

    阮野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跟着他下车，只能一股脑儿地往前冲。

    ?

    天色因为下过雨的原因变得昏沉沉的，晴朗的天空坠了几片乌黑的云，遮住了月亮，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把阮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握着手里的手机加快脚步往前，手机自动报警功能也已经开启了，如果他真的遭遇什么不测，完全可以第一时间自动报警。

    这样想着，阮野握着手机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他没怎么锻炼过，不会打架，不知道如果对方动手他能不能抵抗几下，要是不巧对方带着凶器，他获胜的几率就更小了，那就要避免致命位置了。

    阮野脚步越来越快，前方是漆黑的小巷，他七拐八拐觉得离繁华地越来越远了。脑子发懵，阮野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软了，腿跟发麻可脚步却停不下来。

    周围静悄悄的，阮野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随着他的频率而加快的脚步声，阮野眼睛四处乱转，加快脚步同时在角落寻找着能和对方一搏的武器。

    ?

    突然，白色的一截水管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出现在他眼前。阮野甚至小跑起来，他想抓住那根稻草。

    身后的男人似乎见他要跑，也快步向前伸手要去抓阮野。阮野一个踉跄，手上抓住了那截水管，还没来得及握紧就被一脚踹倒，后背抵在了潮湿赃物的墙上。

    他抬头看，果真是那个年轻人，“还真是你！”

    男人见他认出自己也不装了，摘下鸭舌帽露出了那张脸。阮野一愣，对方抬眼睨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我？”

    阮野轻嗤，“傻子才不知道吧。”他暗暗握紧手里的水管，寻找男人松懈的机会，“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你能不找我寻仇？”

    “也是。”男人似乎在和他打哑谜，看他的样子到不像是来寻仇而是来搭话闲聊的，只见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阮野瞅准了时机，举起手里的水管向男人打去推开他就往外跑。

    “卧槽，你他妈的……，你他妈给我站住！”

    男人的怒骂在阮野身后回荡，他已经报了警，只求警察能赶紧赶到。

    ?

    “呼呼——，嗬！”

    阮野尽量屏住呼吸在一片黑暗中奔跑，他不知道是跑到了哪个地方，崴了脚又摔了一跤，手机也摔个四分五裂，他咬了咬牙还是把手机捡了回来。

    毕竟社畜不配换手机。

    阮野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他努力冷静下来去听声音，隔着他不远处就是闹市的声音，他不敢出声，踩着脚下的黑暗乱走。

    “原来在这儿啊！”男人冷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阮野面前不远处就是明晃晃的亮，身后是手机发出的白炽灯般死寂的光，他看到了男人手里拿着的那把发着寒光的匕首。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我已经报警了，你，你别伤害我，我可以帮你求情的。”

    “求什么情？要不是你这个贱人这么多事，让我拿了钱走不就行了吗？车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为什么不说你不知道吗？”

    男人看上去更激动了，还不时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子。阮野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几秒后，他才开口，“我……知道。”

    他本来是不想管的，谁都知道，若是被盯上一定会被报复的，只是看着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让他想起来一个人。

    男人看上去冷静了不少，阮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嘴里说着话吸引男人注意力。突然男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手里的光四处乱晃，照到他的脸上，癫狂至极的表情显露无余，阮野心里咯噔一声，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挥舞着手里的刀向他冲来。

    阮野急着往后退，转身就跑。眼看男人越来越近，阮野索性闭上了眼睛，大不了就被捅一刀，只要死不了就行。

    接着他迎面撞上了一个怀抱，那人站在巷口，霓虹灯光撒在他身后，阮野看不清他的脸。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他一下子跃进了一片光里，事视野由模糊到清晰，他也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

    “燕续准？”

    男人没说话只是抱着他，搂进怀里，手上扶着他的腰就要探进衣服里，男人贴近他耳边，湿热的呼吸和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盘旋，“哥，你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