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万寿(1)【剧情】
他蜷缩在那里,当了一晚上烛台,看见独孤景铭彻夜不眠。 不过宫闱之外无论多少事,在他重新进入那个箱子之后,也与他无关了。 他回到宫苑时已经是天明,温绣依照圣旨送来了纸笔,不多,不过也够他抄经。 阿吉被声音惊醒,爬到他身边看他研磨,然后笑了:“阿兄果然厉害,通文识字,这次要写什么?” “大悲咒。”月奴答。 “那是什么?”阿吉问。 “替亡灵超度,让他好来世为人。”月奴说。 他一字字的写,阿吉在旁边一点点的看,他们在清晨的晨曦中闲谈,他告诉阿吉自己父亲死于二十年前的一场阴谋,又问阿吉的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阿吉坦言:“我记事起就在一个宅子里,后来卖来卖去的,不知道哪儿出生。”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阿兄能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已经很好了。” 说的也是。 月奴的手不由得停滞,在纸上洇出一个墨点:“也是。” 已经很幸运了。 阿吉看着月奴,虽然不很明白他的哀伤来自何处,但还是陪在他身边。 他看着阿兄悄悄将超好的经烧掉,阿兄说,这东西烧掉之后就可以传达给上天,给予死者安宁。 “若我死了,阿兄也给我抄经么?”阿吉问。 “说什么胡话。”月奴对这句话很是介意,瞪了阿吉一眼:“咱们会在这里好好的,不过两个yin奴,有谁要找我们麻烦?” “可温公公不是说,外面要变天了吗?”阿吉虽然听得不多,但也不是傻子。 “无非到时候换个主子。”月奴笑了一声:“差的又不大。” 阿吉点点头,觉得月奴说的有道理。 两个人在房间里安眠,又是平常的一日,这几日月奴天天抄经,按他的说法,他要先抄满七天,再每年忌日抄写一次,连续七年,方可结束。 他不知道阿兄抄这么多年,得花去多少功夫,他只知道这对阿兄来说,应当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而宫宇之内,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也发生了。 正直盛夏,皇上万寿宴即将开始,宫宇之内一片欢腾。 不管前段时日朝中多少动荡,顷刻间似乎全都消散,只剩下一片祥和的景象。 既然是皇帝寿辰,自然有宴席、有庆典,有赏赐。除去给月奴别宫里恩赏的糕点以外,皇帝还很是体贴的询问,月奴是否有兴趣出宫游园。 听到这个消息,月奴倒是吃惊。 “出宫,做什么?让人看看什么是yin奴么?”他开着自己的玩笑,摆了摆手,俨然对此毫无兴趣。 “今日入夜后,所有的宫女太监,无论高低,都能在御花园中赏阅美景,皇上也会请来戏班登台唱戏,好生热闹。” 月奴摇摇头,对此完全没有兴趣,他此刻只觉得这个小院才是自己的安居之所,并不想到任何地方去。 可听到登台唱戏,热闹游园,阿吉亮了眼睛,他从来喜欢这些东西,往年是等一年一次的灯会,在重新回到宫里时,本以为再无见这些热闹的可能,今日听了,仿佛天上掉下个馅饼。 月奴也看出了他的欢喜,不忍驳斥,又有些担忧:“上次灯会出了那么些事情,如今……” 温绣揶揄:“上次灯会为什么出事,你不清楚?如今你乖巧听话,哪里还会有什么事端?宫内的规矩多森严你也清楚,只要你们不违背,不会有人敢对你们怎么样。” 温绣又道:“皇上派我来知会此事,不就是想让你随侍在一旁?你若能讨得皇上的喜欢,阿吉自然也会得许多恩赏。” “想去么?”月奴看着阿吉。 阿吉不停的点头。 倒是个乐天派,好了伤疤忘了疼。月奴笑了笑,伸手揉着他头发:“既然如此,那请回禀皇上,月奴自当随侍。至于阿吉,还请温公公照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请教导。” “自然是。”温绣点头。 皇上寿诞,宫内似乎没有不高兴的。 太后送来了厚礼,邓贤妃更是亲手织了一个平安香囊,囊中放有五谷,寓意天下丰收,四海安平。 可唯独皇后不大开心。 自皇上从大营回宫,召见了邓贤妃不说,连那个yin奴都见了两回,唯独没有来她皇后的凤仪宫内。 皇上不来,她也不去,坐在宫殿内一个劲儿的赌气。 宫女芸叶在旁劝慰,毕竟是皇帝,他近来繁忙,皇后体贴些也是应该,皇后一听,却将杯子都砸了:“什么应该和体贴?他难道不该来我这儿看看么?我是他的嫡妻,他却连那个下贱的yin奴都想见,却不见我?没有我们萧家和姨母,他哪里当得上这个皇帝!” 她的声音几乎快传了出去,芸叶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娘娘,有些话放在心里便好了,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皇后心中也是一惊,但并不愿意承认,头上的步摇摇的哗哗作响:“我又没有说错……他独孤景铭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若不是宣明太子死的仓促,哪里轮得到他做皇帝?我们萧家乃是几世的门阀,太后姑母家的根基也不浅,比他这个不入流的皇子强多了。若不是我们萧家和李家做局,他哪里上的了这个皇位?如今他去了京郊大营,自以为扳倒了那些朝臣,可他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我们萧家的运筹帷幄,与他这个小皇帝没有几分关系。” “娘娘。”芸叶小心翼翼的劝道:“您与皇上夫妻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后与您,也是辅佐皇上的功臣,皇上会知道您与太后的不易的。” “功臣?”皇后冷笑一声:“过两天就是万寿节了,他独孤景铭可来请过我这个功臣?” 芸叶迟疑了半天,蠕噎道:“皇上……自然是邀您一同去过节的。” “是他主动邀请,还是礼部的官员们,按照规矩请的?”皇后一眼就看穿,不由得将声音提高了:“万寿节的规矩,皇上的龙车巡游皇城,还得上城头与百姓共贺,他一旁随侍身侧的位置有两个,不用我说,邓贤妃那个小蹄子自然就有一个吧?” 芸叶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另一个呢?皇上有没有点名叫我?” 皇后死死盯着芸叶,芸叶过了半天,终于得以抬头:“皇上……喊了……” “喊了谁?” 芸叶一咬牙,终于说出口:“喊了那个yin奴。” 凤仪宫中有多大的喧闹,皇帝不是不知情。 独孤景铭坐在自己的软塌上,旁边的太监战战兢兢的来报,而在他身边皱眉的,是几个朝中的老臣。 这几个老臣,自他是皇子时就随侍身旁,亦有教导皇子的太傅。 徐子安太傅家中几代忠骨,祖上更是开国从龙,死在皇帝身边的忠勇之人,如今到他这一辈也封了列候,如果说朝堂上还有什么自己人的话,徐太傅算是一个。 徐太傅有着花白的胡子,在旁边进言道:“皇上,谁随侍您的身旁,本是家事,老臣不该过问。只是皇后毕竟一国之母,又背靠萧氏,您若是怠慢了,怕是会起什么风波。” “萧氏。”独孤景铭冷笑一声:“通敌的官员当中,有几个是萧家的人你们不清楚?这帮人与蛮夷连手,在京中扎出好大一批势力,好不容易清除一二,朕总算可以安稳上几天。朕不让皇后在冷宫反省已经算是恩厚,不带她巡游左右,也算是个敲打。” 徐太傅想了想:“如今虽然剪除了一些羽翼,但终究没有伤及根本,若此时太过明显,倘若太后的李氏也向着萧家,那么……” “母后?”独孤景铭吃了一惊,暗暗道了一句:“朕是皇帝,她才是太后,已经无人比这个位置更高了,她不会这么做吧?” “事情未到,谁也说不清楚。”徐太傅叹了一口气:“不过皇上考虑的也有理,您回宫后没有进凤仪宫,朝堂上都在传萧氏失宠,如今臣子们也都纷纷避讳萧氏,这对您而言,是一件好事,只是物极必反,莫太刺激皇后为好。” 独孤景铭点了点头:“这样吧,等万寿节当日,朕再邀皇后出来,以示亲近之意,不过,朕记得新封的户部尚书没有什么朝中根基,他近来是不是想将meimei送进宫?” “是,不仅是户部尚书,新任的京郊大营统领,京城的令尹……”徐太傅道:“家中有合适女眷的,都在商议,没有女眷的,连上品的yin奴也在考虑,就是,怕您不喜欢……” “送礼讲究的不是什么礼,而是时机。”独孤景铭想了想:“皇后贤德,让皇后来给朕挑选一番,毕竟万寿节,谁也不要扫了这个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