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其实高中也总是和周鸷群一起吃饭，但是他觉得那是周鸷群欠他的，仔细想想，日常无论是吃饭还是上床，他都并不讨厌和他一起，只是周鸷群的欺骗被猝不及防的发现，像尖利的刀子一样在把保护他们的那层泡沫戳破。 沈怀颂把笔记本收起来，他不应该去想，现在大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扰，就是应该这样的。 他吃了点东西，忽然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陌生的号码，那边传来哭响声，这个声音沈怀颂上午才听过，熟悉的不得了。 “是沈先生吗？...”阿姨用试探的口吻问道。 沈怀颂一愣，才想到自己电话号码都还没换。 “怎么了？”他问。 “您没换手机号真是太好了，您...您能再过来一趟吗，您走之后颂词一直哭，好不容易睡着了，醒了又继续哭。”阿姨为难的说。 他有些犹豫，怕碰到周鸷群，又跟他打照面。 阿姨是个聪明人，也大概了解些他们之间的恩怨，猜到了他的顾虑，又说道：“周先生已经走了，晚上才会回来，您要是过来，我让司机去接您，颂词平时也是不爱哭的，见着您走了就哭哭啼啼的...” 她知道沈怀颂对颂词是有些冷漠的，从颂词出生就不愿意接触他，而出院的时候也无情的像没有过这个孩子一样，可是早上她见沈怀颂特意看颂词那一眼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全无感情的。 沈怀颂沉默了会儿说：“我去有什么用，他跟我也不熟，未必见了我就不哭了，小孩子爱哭，哭完就过了。” 阿姨没想到他会拒绝，只好又说：“我也不想麻烦您...只是到时候颂词眼睛哭肿了，周先生看到了，该怪我没好好照顾了...您就看在，我给您开了那扇门，当是帮帮我吧。” 她特意提起那件事，当时那个房间的门是特意锁住了的，沈怀颂实在找不着戒指就想进那个房间，阿姨是不想开的，都是沈怀颂求着她打开的，只是没想到，这门一开，他们这个家就散了。 人情总是要还的，沈怀颂只好答应说：“我知道了...你让司机来接我吧。” 他换了身衣服就去校门口等车了，这次是怀孕时那个接他去医院的年轻司机开车过来的。 司机见是沈怀颂，他当时在车里也听到了沈怀颂说的那些话，只感觉这是个非常果断又拎得清的人，如今两年没见，叫他忍不住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沈怀颂没想到他会主动打招呼，于是也说了声好久不见。 车往那栋别墅开，司机看着后视镜的沈怀颂，见他愿意回家，只以为他和周鸷群又和好了，不自觉说道：“您别怪周先生，当时他也是不得已去的英国。” 沈怀颂听到他主动说当时的事，有些讶异道：“英国？” “呃...周先生没和您说过吗？”司机见沈怀颂的反应，才意识到老板什么也没说，不知道自己嘴快是不是闯了祸，连忙闭紧了嘴不愿意多说。 沈怀颂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冷着声说道：“你既然都已经说了，不如全部告诉我，不然我自己去问，把你交代出来，周鸷群脾气不好，我们都很清楚。” 司机犹豫了半会儿，接着说道：“具体的我不知道，但他应该是为了躲人去的英国。” 还有周鸷群需要躲的人？沈怀颂一下来了兴趣，不经身体都往前倾了些，问道：“他要躲谁？” 司机瞥了一眼见他那显得稚嫩清冷的脸靠近了，不觉心跳有些加速起来，说：“这我不清楚...那些天他不停地换地方住，有时在公寓，有时在酒店，或者别的别墅里...” 司机回忆起那十几天周鸷群每晚换着地方睡，次次不睡同样的地方。 沈怀颂狐疑，不明白周鸷群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躲人的话一开始不离开北京，又问道：“他一个人睡的？还是换着人睡？” 司机一听他这么问，实在是给自家老板泼脏水，连忙说道：“一个人睡的，周先生没有找过人。” 那就更奇怪了，周鸷群既不是因为发泄欲望所以到处睡人，那为什么要不停的换地方。 他接着问：“周鸷群什么时候去英国的？” 司机如实答道：“就是那次回了别墅之后，当天就去英国了，之后他也不准我再回别墅那边，也不准米阿姨出去，等到您待产了才让我过去接您去私人医院。” 原来阿姨姓米，都相处那么长时间了，他才知道，难怪米阿姨那段时间根本不见出门，每天的菜都是外卖送上门来，当时的沈怀颂被孕期和跟周鸷群的那些事折磨，根本无心发现这些端倪。 交谈中车慢慢就开进了别墅区，等停到门口，沈怀颂下了车，大门没有关，从门缝里就传出了颂词哇哇大叫的哭声。 他推门进去，就见米阿姨抱着颂词在身上轻轻摇晃，温柔的拍着他的背安慰。 “沈先生！”米阿姨见沈怀颂进来了，连忙抱着颂词走过去，把颂词靠着脸的那边肩膀往沈怀颂那边转，逗着颂词问：“颂词，看看谁来了啊？” 颂词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睛看进来的人，他刚刚哭过，还挂着一粒眼泪在下睫上没落下来，一见沈怀颂马上停住了哭声，两只手往他那边伸，两条小rou腿也甩动了起来，口齿不清的喊：“妈..啊..妈” 沈怀颂没想到他这么亲近自己，他从未抱过他，哪怕是出生的时候，所以此刻对儿子的这个动作有些生疏，却还是慢慢的把手伸了过去把他抱了过来。 颂词身上有股很重的奶香味，一被沈怀颂抱住，脸往他脖子里钻，小手也放在他的肩上，只重复的说着妈这一个字。 沈怀颂第一次抱他，就感觉自己的心满满的，可是过了会儿又觉得奇怪，颂词没有开口说过其他话，就像是不会说其他的话似的，他见过别的两岁小孩，基本都能说一句话表达自己大概意思，于是忍不住问米阿姨：“颂词没说过其他话吗？” 米阿姨垂着眼有些失意的说：“周先生带颂词看过，医生说是语言发育迟缓。” 沈怀颂愣住了，深吸了口气，问道：“是因为...我身体的原因吗？” “不是的，这个和环境有关系，周先生发现后每天都会和颂词说话，但是颂词有时会回应有时不会。”米阿姨连忙摆摆手解释。 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解释而松了一口气，反而把颂词抱直了，有些严肃的说道：“颂词，喊mama。” 颂词看他这么严肃，一下以为自己犯了错，眼睛开始转着看了看米阿姨，接着又看着沈怀颂，糯糯的开口喊：“mama。” 这次中间没有再发出啊这样的停顿声了，米阿姨激动的说：“颂词！你真棒！” 颂词听到夸奖，自己为自己鼓了个掌，重复学着最后那个字：“棒！棒！” 虽然颂词这次做的很好，但是沈怀颂还是忧心忡忡的，他的身体本来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很怕这个孩子有问题，那他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不就是害了这个孩子一生吗。 他在家里陪周颂词玩了一下午，每次都要求他跟他对话，颂词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但就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或者多一点的词汇。 米阿姨看出来了沈怀颂想让颂词语言跟上来，她把切好的水果放到旁边，说道：“这个急不来的...得花一段时间才行。” 沈怀颂垂着眼，放下拿着玩具逗弄颂词的手说：“我知道...可是，我很怕他跟正常人不一样。” 米阿姨宽慰道：“其他都测过的，就是语言发育迟缓，其他都没问题，颂词很聪明的，而且他看到你就认出来了，可能是因为从小就没有你陪吧，所以这样。” 他不知道怎么说现在的感触，这个孩子被他带到世界上来，却在出生的时候就失去了他的关心，甚至在刚起步就落后别人，回想他和周鸷群，都是在某些方面非常要强的人，如今两个人的孩子却是这样，真叫人有些讽刺。 沈怀颂咬了咬下唇，狠了狠心，抬眼说道：“这样吧，因为我在读研，平常只有周末有时间，如果周鸷群不在家，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过来陪颂词练练说话。” 米阿姨求之不得，颂词见过mama之后，只怕会一直嚷着要见，而且他说话的问题，她在旁边看着也干着急，如今沈怀颂愿意主动来陪颂词说话，真是帮了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