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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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项数据测试良好以后,很快便进行到最主要的情绪测试阶段,研究员们为HX012编写了一整套不同年龄段的心理反应数据,又通过特殊手段将其催熟到能够听懂语言并进行正常交流的十岁孩子的模样。 最开始进行测试的情绪是“快乐”。 温子舒出了趟差,回到实验室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偌大的空间静悄悄的,只有最中央被透明屏障隔绝的培育室散发着温和的柔光,泡在营养液里的小家伙毫无困意,正爬在池边好奇地看向自己。 察觉到温子舒的目光后,小家伙本能地笑起来——他觉得快乐。 这种“笑”并非发自内心,只是实验测试带来的后果,温子舒知道那不是HX012的本意,却依旧不可避免地被他不染凡尘的笑所打动。 实验品都是最纯粹的,他们依照研究者的进程向人们展露一切,而现在正是“快乐”情绪的测试阶段,照理说温子舒并没有向HX012提供任何刺激,后者本不该无缘由地感到“快乐”。 可他确确实实在见到温子舒后露出了笑容,他很快乐。 凌晨,温子舒仔细地为自己消毒,又仔细地穿好隔离衣,打开了HX012的小屋。 小孩模样的HX012觉得亲近,拖着一身的管子努力朝温子舒靠近,与其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睛干净漂亮,像是乌云后乍然露出的繁星。 温子舒是第一次参与情绪设计实验,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情绪感染力可以这么强,看着HX012的笑,疲惫的心脏似乎也轻盈畅快了许多,在这样安逸恬淡的氛围中,他不自觉地将手伸给HX012,小家伙探在营养池边,努力用自己的小手抓住温子舒的手指。 ——有种奇异的、触碰到生命深处的微妙感。 那以后,温子舒常会在下班后跟HX012待上一会儿,有时会进行情绪的测试,有时只是单纯的陪伴。很奇妙,每次在HX012身边待过以后,他总是会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感与满足感,而HX012自己,也对这种陪伴表现出莫大的兴趣,每当陪伴过后,他表现出的“快乐”便会几何倍地增长。 对此,相关研究员给出的结论是:“哪怕是一个实验品,也需要长久而温柔的陪伴。” 只不过,这种温情持续了不足一个月,便被HX012亲自打破了。 某日,温子舒被女同事示好,两人偶然间产生了比接近HX012还要亲密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趴在营养池里偷看温子舒的HX012突然发了疯似地打滚尖叫,观测“快乐”情绪的研究员眼睁睁地看着HX012的情绪值一路飚红,最终偏转到极度的愤怒那边。 这个实验品……他在愤怒? 几个研究员马上冲进屏障将HX012按住,防止他自己蹭掉救命的插管,可被钳制的HX012依旧不能安分,他拼了命地挣扎嚎叫,痛得像是失去最心爱的东西一样。 “这、这……”观测情绪值的研究员看到温子舒朝自己走来,惶恐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我们明明没有为他输入除‘快乐’之外的情绪,可现在……” 屏幕上的情绪指针来回摆动,属于“快乐”一栏的数值直接飚红,无法再进行正常显示,而属于负面情绪的数值却雨后春笋般疯长,达到了优秀偏上的数值。 而指针却依旧没能安定下来——也就是说,连这台精密的仪器也无法确定HX012此时此刻到底处于怎样的情绪之中。 但绝不会是什么好情绪。 温子舒大步走向HX012,小家伙已然疯狂得扭曲起来,研究员身上的隔离衣被他挠烂了两套,他自己的指尖也全是淋漓的鲜血,与淡蓝色的营养液混杂着沾在手上。 “都闪开。” 温子舒低而快地命令一句,在其他人松开HX012时俯身将小孩抱住。 那一瞬间,情绪指针准确地指向“悲伤”,数值抵达最高线。 HX012还没有进行到“悲伤”情绪的测试环节,也不会因为悲伤而流泪,他只是紧紧抱着温子舒的脖子,流血的指尖在男人脖颈留下血迹。 “好了。”温子舒很慢很慢地拍着他的后背,抵着HX012柔软冰凉的耳廓软声安抚,“好了,没事了。” HX012攥着他的脖子,在不言不语中,情绪指针慢慢滑到“痛恨”一栏,绿色的数据值在无人发觉的地方增长,却又在短暂的飚红以后回落。 …… 温子舒又去见了囚徒。 这次见面,囚徒愈发从容了,他不理会温子舒,而是慢慢在房内踱步,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诗句,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从无边无际的生活舞台的背景后面,从最黑暗的深渊底部,我分明发现奇奇怪怪的世界……”男人慢慢呢喃着,将嘴角微微扬起,瘦削俊秀的半张脸从散发中露出,叫人恍神,“我在渊底彷徨,看到后嗣的火种,上帝令我创造他,却又命我熄灭他……愚苦的众生遭受天劫地灾,却不该再逢同伴的毒手……总有一天,我的火种会顽强地亮起,在珍视之人的手中成为对抗命运的撒旦……你们将问心无愧,一同迎接明天的太阳……” 他悠悠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一步一步地从温子舒身边走开。 他好像知道温子舒是来找他的,却又好像并不在意来者到底是谁,或者说,他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找他,而那是一个能够为他保留火种的人。 而这个人,一旦赴了他的约,便会成为盗火者、叛神者,成为永世被悬吊在山崖受尽折磨的英雄。 温子舒认真地听完了这段话,问:“这是您来到这里的原因吗?” 囚徒温和地笑着,却并不回答,他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再次以沉默送客。 …… “HX012不发疯的时候,各项指标均在良好以上……这小东西虽然身体上有残疾,但确实是个好胚子,不可多得。” “我做了这么久的实验,还是第一次见实验品能给予各方面的情绪反馈,哪怕一丁点微小的刺激都能得到良好的反馈。” “哈哈哈,而且平时也不吵不闹不惹事,安安静静的,是个乖孩子。” “哎小温,要不等实验结束,我们把他催熟给你当小媳妇得了。” “哈哈哈哈哈……” 休息时间,实验室内几个长辈闲聊一通,最后又把话题抛给陪在HX012身边安静看书的温子舒,后者听闻这话,拔身书海,朝长辈们微微点头,而后转向趴在池边乖乖看他的HX012,认真问他:“愿不愿意当我的小媳妇?” HX012的情绪指针没有波动,他并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温子舒在问他问题。 于是点点头,歪着脑袋笑了。 …… 温子舒一直把囚徒说的那段话记在心里。 他并不是专业的研究人员,也并不知道HX012在研究员眼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之所以成为这边的总负责人,除了温家人的身份外,便是其卓越的生物资源判断能力。 他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成为实验品,具备足够的捕捉实验品的能力,而在最开始,也是他以毒辣的眼光看出HX007和HX012这两个残次品尚还具有可塑之处,之后,HX012也确实不负众望地给出了一系列优秀的实验数据。 但温子舒毕竟不是冷血到只看数据的人。 或许是从囚徒向他倾诉了那段话开始,又或许在更早的时候,温子舒便萌生了想要救下HX012的想法,这想法最开始被他掐灭过,却又如烧不完的野草茂盛而倔强地长出,他做了无数次美梦,梦中的小家伙不用泡在营养液中,不用插满全身的管子,他会牵他的手,发自内心地朝他露出笑容。 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是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但如果HX012只是在这里待下去,待到实验结束的那天时,又会发生什么? 温子舒不知道偌大的家族里还藏着什么猫腻,他不愿、也不想让HX012以身犯险,在接触过温家的各项生物资源后,他隐约能够察觉到,无论是“情绪测试”还是“身体机能测试”之类的实验项目,都是在为更大的目的做铺垫。 他不用知道那个目的是什么,他只要知道那个目的足够危险,知道不能再让HX012待下去,就足够了。 在那之后的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温子舒常以最高权限偷偷篡改HX012的最新实验数据,渐渐的,研究员们发现HX012的各项指标不再那么优秀——尽管那小家伙的情绪测试一直保持良好偏上的水平。 意外是突然发生的。 作为总负责人的温子舒因为HX012的研究不尽如人意而被责骂,彼时整个实验室内悄寂无声,只有摔桌声和骂声传来,温子舒静静听着,目光却温柔地远远望着HX012,后者努力扒拉在营养池边,一双眼睛睁得很大,蓄满亮晶晶的泪水。 他好像也知道温子舒被骂了。 没人知道总负责人的上司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只看到责骂温子舒的男人愈演愈烈,最后用力搡了温子舒一把。 也就在推搡之时,温子舒胸前一阵剧痛,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令人麻痹的痛苦便蔓延至了全身,他在踉跄倒退中撞到椅子,狼狈地绊倒在地,没了意识。 那一瞬间,被关在透明屏障里的HX012突然不要命地从营养池中翻出来,他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一边自暴自弃地撕扯身上的管子,附近的研究员吓得冲进去抱住他,可为时已晚。 扯掉管子的HX012,像是突然xiele气的皮球,一点一点地沉在研究员的手中。 这场无谓的闹剧,最终以温子舒和HX012都被推进急救室而告终。 …… 当璞玉栽入尘土,过去的光辉便随之蒙尘。 闹剧发生一个月后,温子舒重新回到总负责人的岗位上,透明屏障外,人们失望地看着重新泡在营养液里的小家伙,每个人的心里都知道——他将会像以前的失败品那样,被送走、被毁灭,成为这场伟大实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毕竟,当他没有那么优秀后,HX012与之前的实验品便没了分别。 但鉴于HX012从前的数据贡献,经讨论后,研究员们一致决定暂时保留他作为“人”的权利,继续进行跟踪调查,如果其后实验数据有所起色,再将HX012捕回。 大会上,温子舒主动请缨——他愿意来做这份工作。 只要他一直一直向上汇报HX012的虚假数据,就能永远地瞒住他人的耳目,而一旦温家将他忘掉,也就是说……HX012便能像常人一样过完一生。 “这既然是你的决定,那就让他好好地活,好好地体验属于他的人生,不要插手,不要干涉。”临行前,那位囚徒主动找到温子舒,用前所未有的柔和声音说着,“如果可以的话,请把他送去明微那里……我此生既然无法离开这里,欠他的那条命,只能拜托012还给他。” “谢谢您将HX012带给我,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为您带话给林先生。”温子舒斟酌了一会儿,问他,“书信还是录音?” 男人笑了,但并不作答,他说。 “带好你的小撒旦,你们该走了。” 晴天白昼的新生,在十月三十日这天,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