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欲雨

    蓝术派去跟踪李昱循的人发来消息。

    李昱循酒品不错，喝醉了只会趴在吧台浅眠，而不会耍酒疯挑衅别人。像是生怕被人捷足先登似的，蓝术火急火燎地赶到李昱循所在的酒吧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伏在吧台上的乖顺模样。

    蓝术一眼就找到了李昱循，仿佛视线是天生锁定在他身上似的，福至心灵。蓝术缓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水面上，梦幻而虚妄地，无知觉中沉入海底。

    蓝术谨小慎微地轻推了他一把，换来李昱循睡眼朦胧的瞪视。[好可爱……]蓝术感觉空气里都是甜蜜的铃兰花香，而不是嘈杂得缥缈的人声和无休止的电子音乐。

    “你怎么来了？”李昱循复又闭上眼趴回去，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和氤氲的酒香中，并没把来人看得真切，否则他就要在公共场合“斗殴滋事”了。

    “当然是想你了。”

    这声音有些年轻，李昱循察觉出微小的异样，却搁置不顾，毕竟除了“蓝晚亭”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调情似的说话。

    李昱循哼了一声，“忙完了？”

    “嗯，先跟我回家。”蓝术揽住李昱循的腰身。

    “松手，周围全是人。”

    蓝术不顾李昱循的抗拒挣扎，沉身抱起高大的男人朝门口走去，引得酒吧里的人起哄不断。

    “你他妈犯病了？”被放下来的李昱循发现这是酒吧附近的一条小巷，漆黑一片，只有夜间模糊昏暗的光线打在远处的水凼上。

    蓝术被阴影笼罩，神色难明，不发一语地看着李昱循，一双蓝紫色的眼亮得惊人。“是啊，我生病了，我变得很奇怪。”

    “蓝术？”李昱循终于认出那双眼睛的主人，“还敢来找我？”

    “为什么不敢？现在蓝晚亭不在，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如果你想挨骂，我确实可以说到你满意为止。”

    “那就说，我喜欢你的声音，很好听。”蓝术反而不觉得被冒犯，“好听到我能马上硬起来。”

    李昱循脊背升腾起一股寒意，这种感觉称之为：“恶心。”

    “我还有很多更‘恶心’的想法。”

    李昱循认为和一个不可理喻的人没有谈判的必要，抬脚就走，却被蓝术拦住去路。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

    “有的。我建议你去看看脑子，或者心理咨询。”

    闻言，蓝术笑起来，美得像是摄魂鬼魅。

    李昱循现在笃信蓝术有精神问题了，他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想要迈步，就被一股蛮力拽了回去，几乎是被甩在墙壁上。李昱循不清不楚地差点撞上剥落的砖墙，正要发怒，却被突如其来的吻打断。这个吻迅疾而凶狠，带着灼热的掠夺气息，像是沙漠上涤荡一切生灵的热浪，残暴地炙烤着受侵的领地。

    李昱循被矮他半头的青年按住双手，压制得动弹不得，这时他才意识到：上次他能揍蓝术一顿，完全是因为蓝术不想还手。能轻松压制住他，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特种兵，蓝家父子俩在体能方面真是变态。

    蓝术像是在寻找适合标记的领地似的，在李昱循的脖颈处嗅闻，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裸露的肌肤，引得李昱循一阵颤栗——这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真够恶心的。”李昱循难耐地出声，尽管他知道挑衅蓝术没有什么好结果，但他就是管不住嘴。

    蓝术用犬齿磨了磨他舔过的位置，似乎在警告他的猎物。

    “大餐要留到最后享用。”蓝术低声自言自语道。每一个字都带着痒意传入李昱循耳中，让他没由来地感到隐隐的恐惧。是以他沉默，卸下反抗的力道，余力去思考这话背后的征兆。

    不过蓝术并不给他细品缘由的机会。“如果没有蓝晚亭，你会考虑我吗？”

    李昱循很快从失神状态脱离出来，“不会。”斩钉截铁。

    “可是我……”蓝术犹豫，他到底怎么比得过蓝晚亭在李昱循心里的地位。

    “比他年轻漂亮吗？”李昱循居然接话了，这不可谓不是突破口。

    蓝术点头如舂米，按照平常有人敢当面说他漂亮，早就被他打到精准删除记忆里的漂亮二字了。[原来李昱循喜欢他的脸，那还真是谢谢蓝晚亭和母亲的优良基因了。]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我对你没兴趣。”李昱循有些苦恼，“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明明偷看我！为什么还……”蓝术俊秀的脸上飞红一阵。

    “你说上次的事？那是我喝醉了，懂吗？我把你当成蓝晚亭了！”李昱循看着蓝术无可救药的模样，感到懊恼和麻烦：他不想卷入情感纠纷当中，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本就疲于口舌之争的他烦躁不安。他喜欢不需要他说完就能知道他想法的人，他喜欢沉稳有魄力的人，他喜欢不给他制造麻烦还能帮他解决掉麻烦的人。总而言之，这个人不是蓝术。

    闻言蓝术沉默半晌，远处的水凼被行人践踏，激起水花和浪声。空气变得闷热而潮湿，乌云从南边黑压压地拥了上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没可能了？”

    李昱循嗤笑一声，“难不成我甩了他和你走？你们可是父子，血缘关系是断不掉的。”又自嘲地嘟囔道：“除非……”李昱循想起自己被遗弃的经历。

    “除非什么？”

    “无所谓是什么，重点是你该滚了。”

    蓝术卸下执拗的力道，垂首站在原地。李昱循终于如愿以偿地从蓝术桎梏下挣脱，潇洒利落地转身走了。

    蓝术抬眼看向李昱循的背影，[除非……彻、底、地断绝关系？]

    可见蓝术始终听不进李昱循话里的意思。他更在乎的是——怎么得到李昱循。至于手段和思路是如何的剑走偏锋，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