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青叶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四五岁的孩子们都聚在一块画画，林旭坐在旁边陪着，闲得无聊去找来几片棕榈叶，灵活地编出了许多只草编蝴蝶和草编蚂蚱，分给他们一人一只。

    卫凝秋见到这栩栩如生的草编动物，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愣了愣神，一朵充满草木芳香的绿色玫瑰忽然凑到他的脸前。

    “这是给你的，卫凝秋小朋友。”林旭笑道，看见卫凝秋脸上略显迷惑的神色，问他：“怎么了？”

    卫凝秋回过神，看着眼前这朵精致好看的草编玫瑰，他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一份，主人的还称呼他为“小朋友”，卫凝秋的耳尖腾地一红。

    他欣喜叩首后接过：“奴谢主人赏赐。禀主人，奴刚刚想起了一件事。”

    “嗯？”

    “奴有一下属名唤青叶，当时奴修为低微，被封衍所伤侥幸逃入凡间，恰逢人间动乱，天灾频发，王朝更替，四处皆有人卖儿鬻女，奴见一孩子根骨绝佳，便买下教养。那孩子被其父售卖时，头上正插着与主人方才所做分外相似的草蝴蝶，因此奴给他起名作青叶。”

    主人刚从奴隶市场上救出他的时候，也几次赏过类似的小玩意儿给他，他救了那孩子。说不出是有几分怀念，还是有几分怜悯。

    林旭顿了顿，他在异世界时曾经分魂出去游历几年，这草编的技术不知道拿去哄了多少孩子，学的人也不少。

    “你刚来此界那日，曾在昏迷中叫过这个名字。那个孩子，是贴身伺候你的？”林旭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说这话时语气酸溜溜的。

    卫凝秋不知为何主人语气忽然不善，于是小心翼翼地回话：“主人，青叶是奴器重的下属。奴当年将主人的身体置入万年冰窟中保存后，时常去向封衍寻仇，因此留了青叶在主人身边侍奉。奴落入魔渊时，他为保护主人身体出了不少力。青叶做事勤勉，懂事规矩，奴后来便也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让他管理魔界庶务。”

    “这倒是个好孩子。”林旭听后感慨道，“这么说，你走了之后，魔界当属他管理了？”

    “大约如此。”卫凝秋有些不确定地说，当日与封衍对战，就要击杀封衍之时，天道找上了他，一听能到主人身边，他什么也顾不得，放下一切就来了，现在他突然有些担忧，也不知道青叶能不能应付得了那对师徒。

    .

    魔界。

    一座古朴肃穆的宫阙内，正中央摆放着一具晶莹剔透的冰棺，棺内躺着一人，他的面容与林旭有七八分相似，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霸气。

    这便是凌虚的身体了。

    一众人围在冰棺边，面面相觑。

    代表魔界的魔尊一派下属，与代表正道的封衍仙尊和云景道君，多年的宿敌聚在一块，竟罕见的没有打起来，反而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果然……还是没有效果吗。”云景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伤感之色。

    一旁身穿青衣的男子道：“三界所有的复生之法，尊上或多或少都有尝试过，却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起效……青叶代尊上谢过二位了。”

    青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见结果不如所愿，也只是叹了口长气。

    当日尊上去击杀封衍，命他看护云景。谁也没想到，一向以封衍仙尊的脔宠而闻名三界的云景，其修为竟也十分高深，青叶一时不察反让他绑了。后来回来的人是封衍，他说尊上忽然消失不见，神识外放数千里也未发现气息，青叶则松了口气，有时候找不到人，反而还有希望。

    云景一番威逼利诱，让他告诉主人的身体藏于何处，青叶闭口不言，云景又以心魔发誓，说愿倾尽仙门之力复活凌虚。

    青叶沉默了。从他跟着尊上那一天起，就知道尊上最大的愿望是让主人复生。尊上为此去了无数的险地采药，受过数不清的重伤。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尊上都愿意试一试。

    因此他带了云景他们来到这里，碰碰运气。

    云景一看见冰馆里的那个熟悉的身体，眼里的泪水就不受控制的掉出来。青叶偷偷看了一眼封衍仙尊的神色，发现他只是叹了叹气，并没有阻止。

    他们试了多种方法，均不奏效。

    “或许，你们中可有人存着附有魔君元神的物品？”封衍道。

    青叶回答：“若有此物，尊上早就拿来用了。”

    “那……心头血呢？”封衍不抱希望地问。

    心头血对于修行之人及其重要，就是人生前时也不会随意取用，凌虚给了那么多心头血给他的小徒弟修补丹田，恐怕更是……

    “元神，元神……”云景轻喃着，思绪飘远。

    一千多年前，曾有一人身着大红衣袍，将他搂在怀中，那人取出自己的一缕青丝与他的头发绑在一块儿，按照修真界的习俗将自己一丝微弱的元神附在上头，咬着他的耳垂说：“小景儿，你我今结了发，你就是我的人了，哪里都不许跑。”

    “凌虚的元神，我有。”云景声音发颤，伸出右手，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正红色锦囊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里面装着的正是凌虚与他的结发。

    在场魔界的人面上皆浮现出喜色。

    主人/君上/魔君，说不定，真的能……

    青叶更是眼圈都红了，要是，要是尊上知道这个消息，该多好啊。

    “唉，本来不想说的。”

    人群中传来一声叹息，青叶别过头去，发出这声叹息的是宴池魔君。

    宴池从袖中取出一个白釉色瓷瓶：“凌虚的一滴心头血，就在里头。”

    当年甲拿这个来，说凌虚愿以心头血换取他对那群侍奴的庇佑。那时宴池就迷惑了，天材地宝、绝色美人，他拿这些东西向凌虚求，凌虚理都不理他。现在这么爽快地给了，代价只是让他照看这些被凌虚赶出魔宫的奴隶？

    宴池觉得凌虚这酒rou朋友有意思极了，他遵守了约定，这些奴隶在庇佑下大多数皆得善终。一千多年过去了，许多人化作了一抔黄土，只有零星几个活到了现在。比如卫凝秋，比如花逸尘，还有……冰窟里的那头狼。

    千年中，宴池遇过数次生死大劫，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不愿意用这滴心头血。

    这笔买卖真是亏了，宴池心道。

    封衍道：“魔君的一缕元神与心头血已经有了，但复生之法还需仔细筹谋，不要浪费了这两样东西。”

    众人答道：“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