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半神

    周遭一切实在是太过陈旧，哪怕小桥流水，却不见人家，只有这么一些行尸走rou。

    温书澈走在狱卒的方向，却见远远一对五十米高的巨人石像，上面光洁如新，和行尸走rou形成一个鲜明对比，这么多修士，到魂魄消散之时都没有办法联手打败狱卒。

    从入口都出口，走完都用不到一个时辰，这么小的一个地方，竟然将他们死死困住一生，不会变老不会死不会生病，生命永远凝结在进来的一刻。

    “跟好。”温书澈看着面前不远处这对巨人石像，他举起手中罗盘洗心，洗心上密布如幼蚁的咒文飘出，如同一道白符，颜色越浅的符篆所借力量越少，而洗心上的咒文如同是一张白色的符篆，力量全是来源施术者本身的修为。

    咒文紧紧包裹住这对石像，温书澈若无其事走到他们面前，想直接离开出口，却没成想到石像努力挣扎着，傅玄意吓到了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突然轰隆两声，石像直接单膝跪下。

    “真是蠢，看到神就以为是天帝。”温书澈不屑地继续往前走。

    “师尊，那明前辈不是散仙吗？”傅玄意小声提醒道。

    温书澈回头看了他一下，无奈道：“三万多年前他连散仙都不是，璟儿觉得人能有本事出去？”

    傅玄意连忙摇头，哪怕只是对着师尊的后脑勺：“可他怎么出去？那时的年尊主也不过是最低微的登仙，按道理不能带他出去。”

    “半人半神。”温书澈淡淡道。

    “半人半神？那是什么？”

    温书澈瞧他脑子平常就不太好使，所以不太计较这么蠢的问题，耐心解释道：“他和你一样有魂蚀，相当于灵魂在改变，而飞升化神的过程也是在改变灵魂。”说罢，他露出自己本来金色的瞳孔回头看看他。

    神只要没故意收住自己的力量，就能露出自己的本来金色的瞳孔，也算是神最大的特征，不过正常情况下，神都会收着力量，避免修为消散，让其他生灵会沾了些力量。

    而年茉绫也是靠魂蚀飞升，出现衡海的时候是半登仙半神，却能自己选择渡劫快速飞升为神，明昭羽也有魂蚀，他一直保持自己半仙半神的情况留在衡海死活不渡劫，天界奈何不了他。

    明昭羽在进万劫桃花洞之前便已全遭魂蚀，他能不费吹灰之力走出来，而傅玄意只有半个灵魂有魂蚀，不能算半神。

    傅玄意怀疑地看看自己的手掌，隐去了伪装，自己的魂蚀只有一半：“那璟儿现在算什么？我不过一半的灵魂有魂蚀的情况，眼睛和明前辈一样银色的只有一只。”

    “四不像。”温书澈依旧嘴巴不饶人，不是人不是神不是仙不是魔，在他的独特逻辑之中，就是四不像。

    三万多年过去了，明昭羽从半人半神变成了现在半散仙半神，他不愿意受封，也不愿意继续往上飞升，他躲在星尽衡海之中避世便是为了等同样的灵魂。

    这边不费吹灰之力，直接缓缓走着就走出来。

    而另一边，明昭羽和三万年前不一样，仙人本来是不能进万劫桃花洞的，哪怕半散仙半神……在温书澈进入之后，星尽衡海连续数十道天雷，乌云遮天，红月换日，太阳掩色，太阳瞬间换成一道残勾红月，从散仙飞升收十二道天雷，连续受了六十道飞升天劫的大雷……

    天雷过后，一束光冲破乌云打在他的身上……从来明昭羽都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他不在意自己是人还是仙人，今日一次受了散仙升化神的所有天劫，也是算还债。

    明昭羽顶着一双金色的眼睛飞身闯入万劫桃花洞之中。

    他进来的时候似乎花了不少时间，苏芷幽已经不在入口处，他忘记收起自己此时的模样，心急如焚在万劫桃花洞内喊道：“苏芷幽，碧萱！苏芷幽，碧萱！”

    这里是另一个万劫桃花洞分裂出来的，没有任何行尸走rou，只有一半上次进来时的景观，明昭羽本来气海是满的，但是突然受了这么多天雷，气海一下空了大半，明明身体有点受不住，却一直寻她，就怕她不小心自己去找狱卒。

    明昭羽不知道这一半有没有大榕树，他按着模糊的记忆跑去大榕树的方向，果然远远看到一道罗衫粉粉的背影：“碧萱！”

    苏芷幽一听是他，仿佛看到救星似的，可是他的眼睛变化成代表神的金色，犹如一斟阳光，明昭羽见她无事，正要奔去她的方向，心刚安定下来，不经意摔倒在地上……

    “明昭羽！”

    明昭羽缓缓爬起，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虚弱的模样，故意笑道：“这颗臭石头，连老子都敢绊倒。”膝盖却钻心地疼，好久没试过摔伤了。

    苏芷幽连忙跑去他身边，想将他扶起来，见地上石头有一小片金色的血，连忙捏了几颗手腕上那串疗伤珠：“你怎么了？”

    明昭羽才想起忘记把这副模样收起来，他恢复平常乌黑的双瞳后，耸耸肩开玩笑道：“不来救你，我怕你师尊生吞了我……”

    从散仙升化神，足足六十道天雷，没有任何神仙在此之前同时受过，明昭羽平常仗着自己是半神，躲着飞升渡劫，偷懒多了，现在报应就来了。

    “别装了！”苏芷幽突然指着那棵大榕树，“你是为了麒麟族人进来对吧？树干写着，好多麒麟族人的名字，这里会有三万多年前的麒麟族人对么？”

    “……”明昭羽暗舒一口气，假装心虚的模样，“嗯，被你发现了。想着碰碰运气呢，唉……”他看着苏芷幽没事，便想起要开着玩笑。

    苏芷幽扁扁嘴：“我刚刚走过一圈，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麒麟族人，别说人，连只兔子都没有。”

    “没事，”明昭羽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才发现自己衣角都破了，是雷劈的，怕被发现，连忙用法术修复回来，“没有就没有呗，我带你出去吧，这里有十个狱卒，只要打赢就能出去。”

    “天帝的狱卒，我们打的赢吗？”

    “我三万年前都能打赢，有诀窍的。”

    ……

    但明昭羽按记忆走到狱卒的位置时，赫然发现只剩八座石像，一手将她护在自己背后，石像轰隆一片，单膝向他下跪，苏芷幽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尴尬道：“这需要打吗？”

    “我上回进来打了好久的喔……”

    苏芷幽学着他语气说：“他们跪下了喔。”

    他们看了几眼，对了一个眼神，直接往前跑，跳出了出口。

    出来时，依然天上黑漆漆，只剩一个将要关闭的万劫桃花洞和一轮血红色的残月。

    温书澈和傅玄意正在外面等着，苏芷幽见到他们连忙挥手奔去：“师尊，三师兄！”看到这弯红月又疑惑起来，“怎么会有红月异象？而且今天是十八，按道理也不该是红月。”

    但他们看到明昭羽，已是化神，便不约而同想着，他为了苏芷幽，几乎一瞬间连受六十道渡劫天雷，简直就是一下连续渡五次劫，不禁产生了怀疑。

    “看在这次救我徒儿的份上，就罢了。”温书澈想起进万劫桃花洞之前说好找他算账，却没想到明昭羽做到连渡五个天劫的份上，也不想多说什么，“碧萱，谢过了吗？”

    苏芷幽回头转身拢拢稍微杂乱的鬓发，双手抱拳朝他笑道：“苏芷幽谢过前辈襄助。”

    明昭羽想起年茉绫那时朝自己回头的模样，与此时的苏芷幽几乎重叠到一块……平常满嘴胡话，此时都收于喉中，只是静静点点头，不知如何回答。

    很快，明昭羽连渡五劫会引来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一群仙人腾云驾雾又来迎接他去天界受封……见万劫桃花洞消失了，温书澈带着两个徒弟直接走，漱绍那边的诛神令也停了，刚好可以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杨佻这么一下子，整个漱绍都几乎夷为平地，眼前充斥着大量修士的冤魂，怨气冲天，仙界都知道发生什么事，多的是来看热闹。

    天上依旧挂着那弯红月，尤伽早就带着净世门人过来帮忙，只是鬼嚎凄厉，现在明昭羽飞升出了红月异象，冤魂似乎更加被影响了，怨气越发浓重。

    君柏眠依旧是平凡那副温柔的模样，天界这回不敢找他麻烦，而且明昭羽现在选择飞升化神，天界更不敢找他麻烦，可以更好保持住自己的宗主气度，从然指挥着现场的抢救。

    温书澈看着整个被夷为平地的漱绍，整整两个门派的地界，和整个光明宗，三个门派灭门，哀嚎遍野。

    他微微蹙眉：“洗心，”今天第二次召出洗心，命令道，“收了吧。”

    这样简单的五个字，洗心，收了吧。

    霎时，众人将目光落到他身上——上神愿意收下渡化这么多冤魂？

    洗心在吸收着怨气和冤魂，上神出手，旁人不敢多嘴。君柏眠看着他这般出手，而傅玄意也就这么静静看着，没有任何怀疑自己师尊，君柏眠心中暗暗说句笨死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