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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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高耸入云,瀑布如雪白、上好的丝绸从峰顶垂下,落入湍急的川流推动着几十座高大的水车。每一架水车连接着一座约二人高的炼丹炉,炉底火光熊熊,药修弟子们捧着格式药材忙忙碌碌地穿梭其中。青烟袅袅盘入层层叠叠的白云之中,一副欣欣向荣模样。 “跟我想得不大一样啊。”娄丙左顾右盼,从一个路过的弟子抱的箩筐里抓起一把药材闻了闻,又放回去。张良笑道:“山下的绘本多数画的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药王峰了,”他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听说那时候用的还是这么矮的炉子。” 拨开云雾,一座二层高的庙宇似的建筑掩藏在两颗松柏之间。约三丈高的华松倾斜,沉重的针叶盖在屋顶。或许是因为炉火的关系,整座药王峰相比起剑峰要高上一些,皑皑白雪化作水滴,又在屋檐下凝结成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柱,一不小心就容易磕着脑袋。 “小心。”张良提醒道,抬手将大门入口处的冰柱挥去。厅堂内空无一人,娄丙扫了一眼:“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张良闭眼探了会儿灵气,无奈地让他们在原地等候片刻,就往厅堂深处走去。在幽深的殿后,撩开一面黑色的帘幕,娄丙听到里头似乎是有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张良放下帘子,点起一盏蜡烛。烛光透过帘幕,将里头的影子映照在帘上。娄丙这才看出这房屋原来是以帘幕为分界线的前、后两间屋子。这一侧是接客用的厅堂,另一侧则是屋主起居之所。 帘幕的那一头放着一张大床,床边有两只半人高的烛台。张良于是点起另一只蜡烛,半跪在床边将一只手抚在那人身上:“师傅,醒醒。” 师傅?不等娄丙感到疑惑,他就听那人打了个呵欠,揽着张良的脖子优哉游哉地爬了起来。隔着帘子,那人略微低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过来。”娄丙隐约看见他勾了勾手指,就觉得身边一阵风“嗖”地吹过,下一瞬姬无欢就被扯到了账前。他立刻警惕地准备拔剑,就被张良阻止了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人用灵力将姬无欢的脑袋左右摆弄了看来看去。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让张良带着娄丙暂时退下。娄丙虽有顾虑,却还是在姬无欢说:“我没事。”后,乖乖跟着张良出去了。这屋子虽说不上华贵,但门一合上就听不到一点儿动静了。娄丙有些担心地问:“那是你师傅?” “对。”张良挠脸。 “之前怎没听你说?看你昨天一番纠结的,我还以为是难为你了。”娄丙问了,就见张良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地搓开了视线,然后苦笑着解释道:“师傅他天赋异禀,炼出了无数齐丹妙药,受人敬仰。而我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药修的天赋,光是留在药王峰就说不过去了,还被师傅收作唯一的弟子,享受别人受不到的待遇。这本就引起不少弟子的不满,要是我还以自己弟子的身份麻烦师傅,准又要让人看不惯了。” 娄丙皱眉:“这能怪你么?又不是你自己求着上药王峰的,不是你师傅把你从剑峰带来的么。” “这你都听说了?”张良动作一顿。 “昂,反正就是无意中听说的。”娄丙模糊一笔带过,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要是介意,就当是给我们牵个线罢了,最终能不能同意帮忙治病不还是你师傅决定的么?麻不麻烦都得是他自己判断不是?要是助人为乐也能引起不满的话,那就纯属那些人吃饱了撑着。再说了,我之前参加门派比武时遇到了你们山上下来的两个弟子,他们都说山上有个特别会照顾人的师兄。虽然没说名字,但我估计就是你了,对吧?” 张良被他说得红了脸,挠了挠后脑勺:“别说了,多臊啊!”过了会儿,见娄丙真的闭嘴了,他又忍不住追问,“真的?怎么说我的?” 娄丙哈哈大笑,张良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就在两人谈笑风生时,姬无欢推门走了出来:“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就聊些琐碎的,你怎么样?”娄丙一打滚就爬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见他身上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前辈答应替我治病了,不过作为回报,我们得替他处理点药王峰上的杂事。”姬无欢面露愧疚之色,“可能得麻烦你了,娄大哥。” “这有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娄丙余光掠过张良,凑到姬无欢耳边压低声音,“你到时候多亲我几口不就完事儿了?” 姬无欢脸颊微红,轻轻拍了记他的胸膛:“昨晚还不够呢?” “够了、够了,”娄丙双手举过头顶,往后退了两步。 “晚了,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姬无欢好笑道,转而又看向张良,“前辈让我转达给你,说是他的药快吃完了,让你去尽快炼一些来。” 张良明显身形一晃,娄丙就问:“药?你师傅他身体不好么?” “也……算不上,但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难免需要丹药辅助。师傅他吃的这种丹药需要一些较难入手的药材,而我又因习剑而比这里的弟子强健不少,他就时常就会拜托我去收集这些药材。”张良解释道。 娄丙一听,寻思着这是个大好的报恩机会,便说:“我替你去取这药材吧!”不等张良反驳,他就毛遂自荐,“你就放心吧,我不敢说大话,但应当还是能帮上些忙的。你就当是我报答你,没你牵线,我……”他飞快地瞥了眼姬无欢,改口道,“你师傅就不会给他治病,这有恩不报,我心里过不去啊!”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张良哭笑不得,有被娄丙几句绕了进去,最后只好答应下来。 这种稀奇的药材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悬崖峭壁之下,灵力沉淀之处,一条灵脉上一年至多也就能生长出一到两棵,且生长过一次的地方直到数十年后都不会再有了。据张良说,他每半年会去悬崖底下寻找这种药草,再晒干磨成粉末,以便日后保存。他这半年时不时会下山寻找,却一直气运不佳,正打算这几日再次动身。 娄丙不知为何,听他描述这种药草时,浑身莫名发冷。可他仔细去追寻这种凉意的来源,却又烟消云散。他没细想,便拍着胸膛保证道:“没问题,我来吧。你把那草药长什么样、有什么要注意的告诉我。” 张良给了他一卷牛皮纸,上面画着那种灵草,看起来就和普通蕨草没什么两样。张良说:“它是蓝色的,是那种淡蓝,你靠近它应当就会感觉到一股凉意,很容易和其他草药区别。不过人碰久了这玩意,就容易阴气入体,你一旦找到了,就立刻回来,明白吗?当然也不要勉强自己,我会给你带些食物,谷底常昼,你就考一日三餐肚子瘪下去的速度来估摸时间,差不多到最后一餐时还没找到,也别勉强了,赶紧上来,好吗?” “明白,不过你这样特别像什么知道吗?”娄丙笑着自问自答,“那种把孩子送出家门又担心不已的娘。”听闻张良就笑了起来,让他别挖苦自己了。反倒是娄丙自己一愣,他从小就不怎么记得爹娘的事,虽然不至于不知道母子亲情是何物,却也没有能轻快地借此调侃的洒脱。正当他疑惑之时,姬无欢搂着他的胳膊:“我也要去。” “什么?这怎么行?”娄丙蹙眉,“你没听他说的么,那灵草阴气重,你不要命了?” “我不碰不就好了。”姬无欢嘟嘴,死活不肯放手,“你之前刚跟我说好的,这就忘了,又要一个人去逞强、去冒险了?” 娄丙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最后也只好带着他一道来到谷边。峡谷内,仅仅脚下几丈,就蒙上了一层浓厚的白雾。幽风阵阵,娄丙用灵气钉在地面扎实了才勉强稳住步履。张良抓着一根从树上挡下来的藤蔓,眯着眼睛往下看:“现在谷底没什么妖兽,正好是下去的好时机。” “妖兽?”娄丙一下子来了劲儿,“什么妖兽?” “你想都别想。”姬无欢掐着他的腰,“这么陡的悬崖上,你打一个试试看,我把你敲晕了拖也要把你拖走。” 张良赞同道:“谷底的妖兽和你前几日在山上遇到的不一样,这底下有不少大妖,不过好在谷底迷雾能遮断灵力的流动,所以妖兽们也只能通过视力来寻找猎物,只要注意不被发现就行了——毕竟大妖通常都有灵松那么大,你总不会看不见。” “你知不知道你说这种话,我一会儿被妖兽发现的可能性就会特别高?”娄丙说。又听张良叮嘱了几句,他便深吸一口气,踩着一块岩石,开始缓缓往下。好在爬了十几分钟,都没遇到能说得上是断壁绝崖的地形,只要稍加小心,就不会失足。不过他还是放不下心,走两步就回头看看姬无欢还跟着不,把后者看得好笑:“我有这么弱么,你一直担心我。”语气听着不像在埋怨,反而蕴藏着喜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身边的雾气逐渐浓重,娄丙突然一顿——他们遇到了第一个坎儿。只见方才还算平稳的坡度忽然变得陡峭,下一段能走的路在约两丈外。两人将灵力汇聚在掌心,这样他的体重撑在岩石上,就能爬到另一端。接下来的路就坎坷了许多,需要使用灵力的场面变多,等二人爬到谷底已经是整整一日之后——当然这也是估算出来的。 谷底并不像娄丙想象中那般幽深,翻到冥冥之中回荡着一层他看不清的幽光。光秃秃的岩石堆砌成一个又一个小坡,雾气浓到连半步之遥都难以看清。 “这可怎么找啊!”娄丙犯了难,就被姬无欢捂住嘴巴:“嘘!” 他疑惑地顺着姬无欢的眼神望去,起初还没发现什么,就见云雾被拨向两侧,一个像座小山那么大的妖兽浮在半空中,从一片岩壁后冒出脑袋,迟缓地“游”向西边。它长得像一条鲶鱼,两根胡须飘荡在空气中,光是这俩胡须带起的风都足以将两人掀翻在地。 娄丙将姬无欢护在身后,就听他拉着他的衣袖低声说:“那儿有个山洞,我们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