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洞房花烛夜 (1/2)(终于成亲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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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云在宫中“软禁”了约有三日,虽是软禁,但宫仆无一人胆敢怠慢。到了第三日,李绪终于传召,肯见修云一面。 一见到李绪,修云根本不顾上施礼问安:“陛下,成煦可好?” 李绪饶有兴趣地看着修云一脸焦急:“没死,但周兴也没少折腾他。” “陛下!文氏祠堂一案您还未指定主审官,周尚书这是滥用私刑。况且,成煦入武平侯府一事臣一早向您秉明,为何将成煦下了天牢?” “哦”,李绪恍然大悟状,“所以你的密奏是否真的还原实情原委?成煦究竟是什么身世?” “成煦他……”,还未等修云说完整个句子,李绪就打断他。 “朕并不关心他是谁家的儿子。” 修云一惊。 “允你去探他,你们俩个一起想想究竟该向朕秉明何事。” 留下修云一脸错愕,自重生以来一幕幕迅速闪过。 但想到成煦还在等他,修云快马加鞭前往天牢,中间绕道回了下将军府。 这天牢也如上一世修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寒冽潮湿,弥散着nongnong的冤气咒怨,每前行一步都离人间炼狱更近了一点,昏暗烛火下狱卒也神似地府恶鬼般狰狞可怖。 那年他被押在天牢中多时,酷刑加身,眼睁睁看着暗红的血滴在地上,散落成花,又聚成一汪。再是铁打的筋骨也受不住无休无止的折磨,可狱卒问不出想要的答案,就只有换了一个又一个刑具…… 修云由狱卒引领着走向天牢深处,他在昏暗烛光中焦急地寻找成煦的身影。 “成煦!” 窸窸窣窣,镣铐声响起。 “修云!” 牢房一角的成煦,身负重枷,跪缩在地上。这天牢的囚室修云记得真切,阴冷又昏暗,墙壁上、地面上凝满了经年不退的寒气,让人坐不得,卧不得,更何况是膝盖一受寒就疼得直不起身的成煦。再走近几步,借着昏暗的光,又见到成煦身上岂止负了重枷,脖颈上还坠着粗重铁环,铁环与两指粗的镣铐相连,紧着着手腕。重枷叠上重镣,成煦只得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蓬乱的黑发缝隙中露着被折磨得苦不堪言的脖颈。不知折磨了多少犯人的粗粝铁环,陈年血渍混着斑驳锈迹,随着每次细小的颤抖,不留情面地研磨着脖颈上红肿流血的伤口。 周兴真是下了狠手磋磨成煦,用上了天牢里最重的束具。成煦虽生得高大,但在粗笨的铁环、镣铐映衬下,竟也显得孱弱无力。 “快将牢门打开!”修云心急如焚地喝令着狱卒。可这小狱卒早就被着一身战场上淬炼出的肃杀之气骇得不知所措,修云声音大一点就吓得两腿发抖,手忙脚乱地从一串钥匙中拎出正确的那一把。 成煦一听见修云的呼唤,忘却了重重镣铐加身,挣扎着想要起身,恨不得立刻奔到牢房门口,将修云看得更真切些。刚想起身,却发觉根本动弹不得,可就算用了全身力气,膝盖也堪堪能离地不过寸余,又狠砸向地面,仿佛身下的膝盖不是自己的一样,指挥不动分毫。寒症发作的膝盖,根本受不住一分力。 “嘿嘿”,成煦看着牢门外焦急的修云憨笑了两声,毫不在意地解释道:“就是跪久了而已,没什么事。”他一边说着,一边笨拙地把身前的重枷向前推了几寸,紧跟着将拖着膝盖再向前磨寸余。但即便是稍稍移动,膝上就如数百支钢针齐齐插入,刺穿膝骨,直插入筋脉血rou,硬生生唤起已凉得麻木的腿。成煦不想修云忧心,拼命压抑着因忍痛而错乱的气息,可膝骨针刺之痛竟让他找不到一丝喘息的空隙。 即使痛得周身抖如筛糠,也没停下向前膝行。就算是修云让他别动了,成煦还是急急向前,想离修云再近一点真切。他不知道修云能留多久,能多看一眼此时都是难得。 但成煦仅仅爬出了方才蜷缩的一角,就再也无法向前,离牢门口还有好一段距离。原来他腰上也捆上了几圈铁镣,这铁镣另一端拴在牢房墙角的一处铁环,双脚也铐上了镣铐,镣铐还坠着铁球。任凭成煦再怎么努力向前,也只能像一条狗被主人严格管束的狗,不过都是徒劳。 可行至此处,已能够看清修云。他一身暗色大氅,隐隐透出衣袖上一抹红,窄窗透出的一抹月色,偏偏就落在修云面庞上,一明一暗,身处阴森牢狱,却又一种冷冽动人。见着修云安然无恙,李绪应是没有为难他,成煦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小狱卒手抖如筛糠,简简单单开个锁的动作都被他能耽误了时间。修云抢了钥匙,卸了恼人的锁,一把握住成煦冰凉的双手,转头怒斥一同跟来的刑部官员。 “即刻卸下所有刑具!刑部这是藐视法理,还未定罪,竟敢用上如此刑具!现在你滚回去,把我的话告诉给你家大人,明日朝堂刑部尚书若没有除冠请罪,我绝不轻饶!” 这个刑部小官本来就战战兢兢地跟在修云身后,多一个字都不敢答,这回听到如此狠厉的警告,真的吓破了胆,连连磕头谢罪,屁滚尿流地逃回刑部。 身后的侍卫放下手上的提篮也退到远处,为两人守住一片清净。 “修云!你还好…” 修云捂着他冷的发颤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先看看你的伤。” 牢房中添了几支火烛,肃杀阴冷的牢房中竟也多了些许温情脉脉。卸下了重枷和镣铐的成煦,瞬间少了支撑,瘫坐在墙边。借着火光,修云仔细查看着周身的伤痕。粗细不一的鞭伤中陷入囚衣的碎屑,脖颈和手腕处尽是重枷重镣折磨的痕迹,膝盖红肿之余,还泛着紫青,不过短短几日,就将成煦从里到外换了个模样。 “唉”,修云忍不住一声轻叹。 成煦对仇人狠,对自己更不留情面,名可毁,身可污,命亦舍得。 听着修云的一生叹息,成煦无地自容。 “对不起,我……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没用。” 见修云似要开口安慰,成煦却拦住,眼中浮现一层决绝:“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算是重头来过,就算是再贬为奴,我也绝不放弃!” 修云伸手拂去成煦眉间的决绝神色,说笑着:“阿成不是没有能耐,反倒是能耐太大了,大到一眼没看住,就能折腾出翻天覆地来。” 一时间成煦自觉羞愧,这一世又是他自做主张,又是他一声不吭地跑了,又是修云默默地配合着他。 自从成煦与修云假意决裂后,修云就立即纠集所有上京中能调遣的人手,纷纷隐入市井,昼夜不间断地埋伏在武平侯府外,以防万一。 而修云也夜夜宿在离武平候府最近的钟楼暗室中,与三五贴身侍卫一起从远处紧密监视着候府内的一举一动,只要发觉有异常,便能迅速反应。 成煦身边随从众多,耳目也众多,虽无法与修云私下相见,但他知道修云每晚都在钟楼处注视着自己,生怕武平候府内有异动。他临睡前都会走到窗边,朝着钟楼的方向望去,似是赏月,实则告知修云:今夜平安。 修云展开软垫,放在成煦身下,在四周多放了几盏灯,暖光驱逐了囚室的凄冷。 一碗温热的粥端到成煦面前。 “拿得住吗?” 成煦转了转手腕,点点头,接过了碗。 递过了粥,修云又提来药箱,将备好的药膏,敷在两膝上,药膏自带的温热,让阻滞的经络缓慢通畅,刺骨的痛楚也随之消散。 修云让成煦背过身,仔细清理被鞭过的背,再涂上伤药。 囚室中映着修云忙前忙后的影子,成煦看得入迷了。 他们两个人自入了上京后,时常屏退所有仆从,只两个人在后院舞剑、弹琴、写字、对弈,或是一起在小院里厨房琢磨厨艺,活生生地把高门大户过成了乡野林间。 成煦虽味觉有损,却一点也不能打消他为修云钻研珍馐的热情,总是能变幻出各种精巧菜色;而修云却在这方面缺乏天赋,多数时候只能给成煦打打下手,上手也多是做一些家常便饭。妙却妙在,成煦虽尝不出复杂的调味,但即便是一碗简单的菜rou粥,只要吃上几口就能分辨得出是不是修云的手艺。 似乎此刻两人不是身处囚笼,而是回到了让他魂牵梦萦的小院儿,成煦痴痴地说:“这粥不是云郎煮的。” 身后的修云被这痴语逗得发笑,摇了摇成煦,越过肩头安慰道:“我刚刚从宫里出来,来不及煮。等你回家了,日日都我下厨。” 成煦看着烛影中的修云,鼻头有些发酸,怔怔地点了点头。 转过身来,胸前的伤口不比背后少。 成煦看着修云身下为自己清创,不禁感叹,本就一身烙印与旧伤,这些鞭伤极深,怕是又要添上许多疤了,无奈地摇着头:“唉,这副身子更没法看了。” 修云却毫不在意:“哪位英雄豪杰没点伤疤。” 英雄豪杰吗?成煦从没想过自己还能用得上这四个字。 清理到胸口时,修云停住了,看着成煦胸口的红痕,轻触了下。 “就是这里吗?” 成煦知道修云问的是什么,点了下头。刚刚被修云安慰得心中升起的小雀跃,霎时间跌落云端。 上一世末了,就是他从这一处将长剑直插入胸口,贯穿了自己,也贯穿了文逸恒,两人齐齐跌入山崖,摔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这是上一世留在他这一世身上的记号,标记着他的一世不堪。 却听着修云一边涂着伤药,一边喃喃地念叨着:“我怎么没有上一世的印记,我要是有,就能跟你的凑成一对儿……” 在修云眼中,前世的印记并不是耻辱的痕迹,反倒是重生转世的神迹存证,也是两人情定两世的凭据。 修云总是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能化解成煦所有的不安与自卑。 成煦换上干净的里衣后,想要拉上修云说说祠堂被炸毁前他的所见。可修云却让他等等。 “旁的事先放一放,吉时快到了。” 成煦一脸疑惑,“什么吉时?” 修云解开颈间的系带,暗色大氅滑落至脚边,原来大氅下仅透出的一抹红,此刻尽数展露,囚室烛光中也添上一轮红光。 修云身着一身华美喜服,领边袖缘上绣的不是寻常人家惯用的风花雪月与游龙戏凤,而是风雪凛竹、刀枪剑戟与煦日晨光。若着喜服是画布,那就是画满了只属于他们的悲欢喜乐;若着喜服是诗稿,那就是写满了二人的前世今生。 成煦摩挲着喜服的衣角,眼眶中的泪不断蓄积,看不清绣面,也看不清修云的脸庞,也分不清这一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只听修云柔声说:“你我今夜成婚的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