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心术(剧情)
暖烘烘的被窝好舒服。 羊缩在被子里,微睁着眼,半梦半醒之间依然在焦虑着安德森的情况。 可洗完热水澡后的身子却好像被抽去了骨头,一下子释放出这些天所有的疲乏,只想懒洋洋地攀附在被窝内侧一动不动。 外面自从破晓时分开始,就不停传来骑士进入房间与阿列克谢交谈的声音。 脚步声,抱怨声,争执声。 以及阿列克谢从容地驳斥,让他们不得不继续执行他的命令的温和语调。 那种矛盾的,懒散和游刃有余结合的御下风格稍稍勾起了羊的好奇心;一个人骨子里的强势是极难伪装的,即使阿列克谢极力用言语表情掩饰,也很容易露出马脚。 何况他并没有避开羊,大体是看轻奴隶的习惯所致。 过了两小时左右,蒙在身上的被子被突然掀开。 屋外已经天亮,阿列克谢用餐巾纸拿着一块烤面包片,目光晦暗地看着他。 羊揉了揉眼,爬起来想接过,阿列克谢却避开了,等他放下手又重新递过来。 这种互动重复了几次,羊才在迟疑中用叼的姿势咬住面包一角。 阿列克谢微笑放开了餐巾纸。 “还不算蠢。” 温暖的光亮泼洒在男人赤裸的蜜肤上,茸茸的黑短发散乱地在颈间翘起,墨瞳里残留没睡清醒的迷糊。 小心地鼓起腮帮子嚼面包,不让碎屑掉到手心以外的地方。 聪明又有礼貌的奴隶。 阿列克谢披着皮衣外套施施然坐在旁边,拇指抚上了羊的腰窝。 男人低哼一声,颤抖地捧着面包,不知如何闪躲。 “这不算在昨天的交换里,”阿列克谢自然得好像他认为这是某种天理,“算我给你付的一点私人消费。” “可是…” “用餐时不要说话,乖。”阿列克谢轻轻在男人耳后说,长棕色发丝顺滑垂落在男人的肩背上。 丝丝痒意从背部传来。 然后是很柔,很轻盈的问话。 “你对安德森来说很重要吗?这么费劲地找他,他不一定愿意见你呢。” 似是轻描淡写的恶意在身后蔓延。 男人怔了怔。 阿列克谢仿佛有预谋的、故意的,在用刀尖拨弄奴隶的心弦。 “性奴的贞洁有时候比女人还要重要。” “如果安德森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知道你曾经在十几个男性身下轮番大声叫床,他会不会觉得恶心、想吐?” 男人的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他的脸色因为失血,有些发白。 “权力,金钱,欲望,所有心存野望的生命体毕生的追求,你算作哪样?只有欲望而已。你不过是被园丁挑选出来玩弄的那株草芥,和摆在家宅木桌上的花瓶、你主人挂在橱内的衣服一样的存在…” “有钱人的衣服,从来随着时间变换。” “你也一样,脏了,旧了,破了,就永远不要想着再能获得信赖。” 也不知是哪个点扎中了羊的心房。 他忽然浑身发冷,目光破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倒影着神秘可怖的影子。 阿列克谢看到男人已经受到刺激,就停下了诱导,静静看着他发着抖一点点吃干净刚才自己随手投喂的面包片,像承受雷雨击打的野草那样,动也不动,深深地垂下脸颊。 “吃完了?” 阿列克谢说话慢条斯理,把皮外套取下,盖在了男人身上。 “你奴名是什么,羊么?” 这人好像只是自说自话,也不期待羊的回答。 “那就唤你小花羊好了,看你又黑又黄的,毛色不是很正。” “带你去见安德森前,我可以再给你一次做交易的机会…用你在接下来行程里跟在我身边,换我不向安德森提起山洞里的事情。我不会阻拦安德森过来靠近你,或者命令你,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去完成他的命令,在自由时间再回到我这里。” “但若是让我发现你企图做多余的事情,那么不好意思,我会立即单方面结束这个互换。” “你可以自己选择,和我换还是不换。” 从身后看,男人如同枯萎的野草,沉默了很久。 直到阿列克谢假意不耐地起身去洗手间时,男人才突然转过来,手臂绝望地拉住一片印有不明显银纹的华贵衣角,失血的苍白面庞满是惶恐的泪。 “我从来不知道…那种事情,那么重要…” “求您,我换,但求您,别要再让骑士先生们那样对我。” 阿列克谢本来只是想临走前随便做个尝试,却没预料到他的随手一击恰好击破了这个奴隶的致命弱点。 玫红色瞳愣住了,将男人伏在床上失态崩溃的模样尽收眼底。 这家伙怎么了?是在害怕失宠…还是说其实是在害怕,被主人丢弃的无情? 他是否应该下跪,来乞求主人的原谅。 是他擅自想窥探他的去向,才导致被骑士拽下车的结果。 那日在草地上重重一摔粘了半袍草泥的触觉,犹自清晰地存在于脑海,就是这瞬间羊从安宁的眺望中失重,落入长达七天的噩梦深渊,无限下沉,离高崖上的安德森越来越远。 他没有为主人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被外人随意使用亵玩。 低贱之躯愈发肮脏,是丹尼尔口中的脏,又在阿列克谢的话语中得到印证。 有一点阿列克谢说的很对,他真的只是一件衣服,商品,那样的存在,捡他的人因为赌债卖了他,道格先生为了接受他的存在几次勉为其难,安德森大人是否也会因为这次重大的过错,选择将他丢弃? 性奴的话,要一个,有一个吧,像主人那样的有钱人。 漂亮洁净的,可以疏解欲望的,真正的尤物。 他不是,他差远了。 男人踟蹰在树荫下,远远望见阿列克谢从酒馆里走出来,身后带着久违的主人安德森。 他们站在酒馆门前停步,聊了一会儿,然后安德森将目光向男人投过来。 羊几乎听见胸腔里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可是安德森很快把视线又收回去了,皱着眉,继续和阿列克谢交谈。 而阿列克谢倒是笑着看过来,特意向他点了点头。 等两人说完,他们一同向羊走过来。 安德森满身酒气,心不在焉,四处扫视地上的青草、花朵。 他们和羊的距离只剩一臂时,安德森抬起眼,用深蓝色的沉静海洋将羊包裹,从上到下逐渐审视。 男人局促不安的紧张完全无法遮盖,望着安德森手指攥紧。 该说什么,“主人,我回来了”可以吗? 可那样不够,应该说“主人,您还好吗?” 他正欲说,唇刚启,安德森忽然伸手来拨开他肩膀上那件属于阿列克谢的皮衣的领口。 黑色高领移动,裸露出干净的脖颈,并没有预想中的性爱痕迹。 不过这里没有,不一定别处没有。 安德森突然摸向男人的后腰。 “啊…主人!”羊条件反射地害怕,那种隐瞒的心虚正肆意徘徊。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忍不住向后缩了缩,避开这一下。 在后缩的那一瞬间,羊已经后悔了,他看到安德森的表情突然变了个样,显得很诡异,很不协调,像是某种强忍着的激烈负面情绪。 羊被这样的神态戳穿了心脏,刀子般的在割。 (主人不说话,我真的惹他嫌了) “主人您还好吗?这几天见不到您,羊一直在想象…” 安德森却没理他,侧身对阿列克谢说:“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那就这样吧,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阿列克谢不言语,只是保持得体的微笑。 被忽视、冷落在一旁的男人止住了喉咙里干巴巴的话语,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安德森,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朦胧远去。 “我走了,”安德森道,“那个商务官很难搞,你必须争取到至少三天时间。” “我尽力。” 阿列克谢扬起眉梢。 他似乎在喜悦,但喜意掩藏得非常好,羊怔怔地察觉到这一丝违和,转眼看安德森,却发现安德森正在过于淡漠地观察别处,没有注意骑士队队长微妙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