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三十六)登出游戏/狗男人火葬场
非常凄凉惨烈的哭声,像是那个小孩头上插着草标,在哪卖身葬母。 ——白浔隐约发现这个死了的老母亲好像是自己。 小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进他的衣领里,现在探出个头来,看着白浔此时的惨状,一开始哭声还很大,但慢慢又弱下去。 白浔说不出话,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纸却不敢哭了。 麻麻现在的状态太差,一只眼睛已经完全瞎掉了,脸上被炸开的深坑堪堪止住血,深黑色的血痂凝固在他脸上,好像稍微呼一口气,面前的整张脸都会完全碎裂。 小纸小心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又整个慢慢靠近白浔,贴在他惨不忍睹的伤口上。 它不会哭,但是被血迹染得一块一块黑黑红红。 “不痛了,不痛了……” 白浔听不清小纸的话,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贴在自己脸上的重量,他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光的方向,残破的身体连闪避都做不到,完全是一口气吊着往前走。 也正因为他意识涣散,所以白浔才没有看到自己胸前那不断向外逸散的光点。 看到这一幕,已经快到暴怒边缘的祁笙神色才略有缓和。 他敢把白浔自然是有所依仗的,他一直等着这一刻。 只要白浔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那五个人的魂魄离体,就能在他的cao纵下自然形成防御阵法。 但就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看到快变成破布娃娃的白浔,祁笙还是不可遏制地怒火中烧。 他看着白浔跌跌撞撞向前走的背影,指甲几乎陷进rou里。 就那么喜欢逞能?偏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明明自己都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给他铺好了路,怎么还是笨得连选最轻松的法子都做不到? 祁笙单手掐诀,光点已经溢出三个,只要最后两个脱离身体,阵法就会瞬间形成。 而另一头的白浔,只当自己身体慢慢失去温度是因为失血过多,他已经太累太痛了,就连属于叶念念的光团在他眼前晃动都看不到。 她的灵魂也像她似的,明亮温暖,在白浔身边绕来绕去,完全不肯回到白浔的身体里,吴封的灵魂则牢牢贴在白浔的腹部,旁边粘着缩成一小团的赵杰。 变成了最原始的状态,光团们反而更能感觉到危险,属于元谋和魏境的光团颜色黯淡许多,拼命往白浔的身体里挤,但努力是徒劳的,他们还是缓缓向外飘去。 八米、七米,白浔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离祁笙的双腿也越来越近。 但就在祁笙要发动术法的前一刻,空中传来“唰啦”地一声响。 看清楚发生的一切,祁笙几乎要坐不稳,他难以置信地向前望去: ——小纸已经和白浔的伤口长在一起,它靠得最近,自然看到了光团逸散的那一幕,于是,它把自己和白浔的脸连皮带rou地撕开—— 一张纸哪里承受得了那么大的拉力,它像是费劲从墙上扣下来的小纸条,虽然大部分确实是剥开了,但剥离下来的部分还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二。 白浔吃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在这样的刺激下,他意识再次回归,已经跑出来的灵魂竟是又一次回到了身体。 “好痛啊……”只剩半个头的小纸人整个皱成一团,又慢慢把自己的身子贴回白浔脸上,它已经看不出半点灵性,就像一张普通的纸,被风吹着,温温柔柔地贴上去: “真好啊……现在我和mama一样啦……” 看到眼前的一幕,祁笙双手握紧扶手,怒斥道: “又一个败事有余的废物,既然你不中用,那还留着你做什么!” 就在这时,几道雷闪电般快速袭来。 祁笙划破掌心,直接把带血的手掌贴在结界上,另一只手掐诀。 血色蔓延的速度极快,几乎只是瞬间就染红了大半个结界。 “咔哧咔哧。” 结界裂开几条细缝,几根红丝透过裂缝急速向里穿刺。 像是遇上了开水的黄油,那几道劈向白浔的闪电居然就被这样看起来纤弱的丝线完全洞穿,在空中划开,最后剩下的一道,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劈在被红丝扯出来的纸人身上。 一切不过是几次呼吸的事件,白浔的手已经摸到了盒子的边缘,他还依稀记得小纸在自己身上,就打算再对着它笑一笑。 但嘴角还没咧开,就感觉到一团在面前炸开的雷,还有烧焦的气味,雷把飘在空中的纸炸得很碎,落在白浔脸上只剩下几粒灰。 感知到盒子,他体内的玉珠快速从乳首移动到指尖。 玉珠和盒子接触的那一刻,整个鬼域剧烈震荡起来,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黄符片片散作灰烬,整个盒子漂浮在空中,那含着祁笙骨rou的玉珠像是水流般划开,盒子随着它的融化,上面鲜红的复杂纹路也越来越清晰,像是只血红色的鹤正在展翅。 盒子上没有半点灰尘,但却像是擦去了浮沉的明珠,存在感强得让人完全无法忽视,像是哪里的宝剑出了鞘,整个鬼域都只剩下了它出世时那夺目的红光一闪。 “咔哒、咔哒。” 盒子完全打开,白浔维持着手向前伸出去的动作,熟悉的拉扯感再次出现。 就像在第一个鬼域时的玉珠离体,没有了这东西维持身体,他就只剩下一缕魂魄。 光点们落到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中。 【系统载入中,探测到副本……】 【副本:伥鬼 已结束,主线任务:为虎作伥(已完成)】 【检测到特殊成就完成,正在为您清算……】 【副本完成,正在准备登出】 白浔任务完成,直接解锁了上帝视角,他看着理都不理盒子在那捏着光球的祁笙,急得跳来跳去。 “狗东西,他妈的,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阴的boss,我要去投诉你的你知不知道!”白浔跳脚,“他妈的你放开他们,这是老子辛辛苦苦救的人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祁笙听不到他的话,他像是也丢了魂,维持着抓住光球的动作,像是被定格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白浔以为游戏出了bug的时候,他才从那种死了一样的状态缓过来,祁笙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苍白若纸。 “白浔?你还藏在这里哪个地方是吗?我劝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数三下,三秒内没有出现,我就弄死他们。” 白浔看到祁笙嘴唇都在抖,知道这人什么屁事都能做出来,但他也没办法,他同样急得不行,只能维持着一种透明人的姿态对着祁笙挥拳。 明明是面对面,但距离却有一个世界那么远。 “三。” 祁笙的身体在轮椅上剧烈晃动,他本来就因为放血身体虚弱,有急火攻心,当下就喷出一口血来。 他虽然嘴上说着等白浔自己出现,但看他额头上汗如雨下,身后不断向四面八方延伸的红线,就能看出来他已经是全力输出。 “现在出现,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祁笙嘴角带血,几分艳丽,但更多是一种在崩溃边缘的摇摇欲坠,“你现在出现,我立刻可以放他们走。” 白浔还没有见过祁笙这副样子,原地眨眨眼。 “二。” 祁笙的腿明明就在旁边,但他还是整个人向前栽倒,毫无形象地重重跌在地上,白浔下意识要伸手去扶一把,但他的手直接穿过祁笙的身体,仍由他又被摔得吐出血来。 白浔是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祁笙,他头发散了,双腿也是断的,细看之下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脆弱和苍白,像是忽然在阳光里倒下的雪人。 玉做的人像是忽然碎了,白浔看到他抬起手,自言自语似的喃喃: “一定是还有我不知道的术法,一定是、……我不相信……只要我翻阅各家典籍,就绝对能找到办法……” 白浔低着头,猝不及防装上祁笙骤然变化的眼神。 那一刻,白浔终于懂得……祁笙断腿那一刻应该是什么样的眼神,是什么祁家战战兢兢,几百年来一刻不敢松懈,甚至再三强调不要招惹这位彦祖,让祁家三千弟子宁愿丢掉一年的寿命也要把他的腿镇压。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白浔甚至没有说一句话的勇气。 不只是恨意、不只是狠戾,还有几乎要把人剥皮腕骨,搅拌到骨血里咽下去的占有欲,他几乎把未来复仇的必然可能写在了眼睛里,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盯上,恐怕下辈子都不得安宁。 ——这是惹到了一尊煞神。 红线重新把他放回轮椅上,祁笙把盒子放在双膝上,终于松开了对那几个灵魂的桎梏。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白浔跟着灵魂前进的方向,确认他们都已经飘出学校范围,这才返回,虽然不知道祁笙吃错了什么药,但能放人显然是最好的结果。 满意了,他就准备登出。 感觉到身体的跳跃感,白浔下意识朝祁笙的方向看了一眼。 所有的声音都已经远去,但他依稀看到,祁笙的嘴巴上还粘着血,缓缓做出一个“三”的口型。 他没有看到,在吐出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祁笙在原地,盯着眼前,久久不曾移开目光,像是失了神。 “我已经放他们走了,”祁笙忽然对着空无一物的cao场开口,“所以,你和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因果,现在和你所联系的只有我,白浔。” “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