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二十二)一顿夜宵引发的血案
白浔不知道怎么答,祁笙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在不知道多久的沉默后,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别过头。 “我能走了吗?”白浔试探性地比划。 祁笙抬起头又看他一眼: “脚长在你身上,要走就快点,别站在我面前碍眼。” 他停留在原地,直到脚步声完全走远,才抬起头看向白浔离开的方向,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动了动,红线很快裹着一团雾似的东西来到他面前。 雾气凝结成人形,鬼挤出一脸的谄媚: “大人,您这是……” 祁笙显然不准备回答他的什么问题,在他眼里,这种级别的鬼能够和他搭上话那简直是三生有幸,说两句也就罢了,如果要想没眼力见地窥探什么,那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鬼显然感觉到了祁笙身上“莫挨老子”的气息,讪讪地缩成一团减弱存在感。 这位身上的火气简直是rou眼可见地越来越大,像是随时都要爆炸似的。 “回答我——” 祁笙猝不及防地开口,吓得鬼整个都是抖。 他的脸色很差,脸色却苍白,“给狗立的规矩越多,它便会越爱你,这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什么问题,鬼正准备跟着附和,却忽然想起方才一瘸一拐走掉的那个青年。 那个人,不会就是这位口中的“狗”吧? 这可真是…… 他的眼睛一转,恭敬道: “没什么问题呀,狗就是这样训才会乖巧听话的嘛,可能是他没有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容小的多问一句,您这话是从哪听来的?您养的狗可能还不太了解这其中深意。” “从哪听来的?” 祁笙重复,嗤笑一声,嘲弄这个没见过世面的鬼: “家族自小就是这样教导我的,奴宠就该训该罚,不罚不长记性,狗都是骨子里就犯贱的,越罚,规矩立得越重,反而越离不开。” 他说得轻描淡写且理所应当,完全忽略了另一头的鬼瞬间冷汗流个不停的脸色。 又或者说,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祁笙按住太阳xue,慢慢地揉。 按理来说,被锁在暗室那么多年,这些东西他本该忘干净了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稍一回想,这些东西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另一头的鬼还在自以为是地歌功颂德,他也懒得打断。 这种话实在是听了太多,在他于修炼上展现出巨大天赋的时候,他身边就再也没少过这类声音,以至于他现在都还能回想起族老那前所未有的激动语气。 那些人恨不得拿天上的太阳来比喻他,哪个不比眼前这个鬼抓耳挠腮才想出来的鬼话动听? 听听就算了,毕竟没有实力的时候,这种人变脸比谁都快。 他自然不会为这样的小角色动怒,只是…… 他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柔软,祁笙自负实力,但那一瞬间心头涌起的感觉,却令他觉得自己的直觉出了差错。 随着他与白浔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有时候他也能感觉到来自伥鬼的一点小情绪。 他养的小伥鬼不求上进,大部分时候传递过来的东西都不剧烈,甚至称得上怠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应付应付都能混过去似的,要是放在当初的家族,要不了几天就会被那群人连皮带骨地吞吃干净。 但是,在小伥鬼终于低头服软的时候,久违的情绪共享再次传来,却让他感觉到一种近乎荒诞的失落。 似乎有什么难以描述的东西在心里动了一下,但紧接而来的感情——却让他想起了被打断双腿锁进暗室的自己。 恨极了、也痛极了。 祁笙破天荒地有点迷惘。 他皱起眉,最终还是把原因归结为自己不喜欢他人擅自触碰……可能是碰巧和自己的情绪叠加了也说不定。 “……您这样英明神武世所罕见天下无双,他自然对您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如果不是怕玷污您高贵的身子,怕是恨不得整天跟在您身边当牛做马,您老百忙中抽空稍微提点他一二,估计就地成仙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边的鬼见他不反驳,搜肠刮肚地想赞美词,见祁笙忽然看过来,还以为自己头脑空白不小心说了四遍同样的赞美词被抓包,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贴在地上。 祁笙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收紧。 “你说得对。” 忽然被点名的鬼一愣,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 “如果是活着,他还多少有点法子,但现在只剩一缕魂,又被我炼成伥鬼,天上地下,除了留在我身边,他再无容身之地,也无处可逃。” 另一头。 白浔原本正拖着残花败柳一般的身子扭扭捏捏地向外走,怀里的小纸人却忽然跳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麻麻,爸爸有话想要和你说,你停一停。” 白浔拖着腿恨不得跑起来。 你妈的祁笙不是放老子走了吗?这会又要说什么?不是临终遗言分家产老子不听。 但是纸人显然也是个卑微传话筒,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白浔很快听到纸人身上传来说话的声音,而且还是两个人在交谈。 没听几句,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现在正在说话的是那个鬼,他正在向祁笙讨要着什么。 “您是不知道啊,那女的可比您的人棘手多了,自我这鬼域展开以来,还没见过这样的人,要不是她现在还活着,魂魄和身体还有联系被束缚了……再加上这是在我的地方……哪怕是这样,她都差点给我这儿捅了个对穿——” 祁笙的回复很是高贵冷艳,就一个字。 “哦?” 鬼却感恩戴德地继续说:“您手眼通天,能不能也借我点力量?我这才好帮您做事……不不不,我没有威胁您的意思,如果不是实在走不通,我也不会来求您……” 可能是收音效果不好,白浔急地抓耳挠腮,也没有听清楚祁笙到底回复了他什么,只听到鬼明显激动了许多的语气。 “那真是太好了!有您坐镇——” 他这话明显才刚刚开头,没等白浔反应过来,纸人身子一扭,谈话便戛然而止。 白浔现在问就是茫然,非常茫然,祁笙这是什么意思?他有新的舔狗了?还是让自己跟着他这位新舔狗学怎么做人? 办不了做不到,建议您现在就驾鹤西去,这样明年就能说自己有一年驾龄。 小纸人却忧心忡忡: “爸爸要留在这里,那麻麻怎么办?麻麻知道怎么把自己缝好吗?” 白浔则想得更糟糕,不管祁笙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按照鬼的说法,要是他真的加强了那只鬼的力量,现在自己作为鬼最大的能力又不能用…… 只是想想都恨不得掐人中吸氧。 难顶,要预测祁笙的行动,往最坏的方向想,多半才最接近真实。 但是,白浔仔细琢磨鬼的话,他的意思其实是——叶念念很强? 白浔这下完全搞不明白了,这个问题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但是一直懵懵懂懂,按理来说大家都是高中生,都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天天乖乖巧巧地上学,总不能真和热血主角漫那样忽然觉醒了超能力跑去拯救世界了吧? 他是有作为鬼的能力加成,但是按照那个鬼的说法,叶念念似乎比他要强得多? 按理来说…… 白浔想到之前表现极为拉跨,甚至开场就被鬼抓了的两人,持续蒙圈,也不见他们觉醒什么特殊能力啊? 他这边还在原地思考,却忽然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扎了个粉碎,爆炸带来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掀翻。 浓烟四起。 高塔的四面都是白的,但此时这片干净到近乎于洁癖的白却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大量烟尘在投下来的光里飞扬,透出没有月亮的一角天空,黑白对比格外明显。 紧接着发生的场面让白浔恍惚间以为自己从鬼片走到了什么偶像剧的片场,这还是最老土的英雄就美那一类。 烟尘里灰头土脸的英雄二话不说,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黑手,扯着他就往炸开的缺口跑,对着身后挤成一排摔成纸团的人影吹了个口哨。 白浔身边粉红色的泡泡碎了个干干净净。 丝毫不知道自己之前顶着柔光滤镜的主角露出一口整齐小巧的牙,亲切地问道: “我夜宵吃完了,你呢?” 白浔眨眨眼。 又眨眨眼。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我们当时出门只是为了吃个夜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