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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

    梁年这个视频电话打得有点久,他再回房的时候,安正已经冲完凉出来坐在椅子边摆弄杯子。看到他进门来,两眼光了起来,“聊完了?!”

    那些刚刚在心里来回纠结的问题又不复存在了,算了吧。

    不了了之。

    这次换梁年坐在床边,他把手机随手一扔,拉住椅子一扯就把安正带过来面对自己,暧昧的眼神和语气,“小朋友,算你好彩,今天先放过你!”顿了一会,又不同于刚才的语气,沉淀了些,“我有点累,我先去冲凉。”

    梁年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安正仍然坐在椅子边摆弄杯子,只不过里面斟了水,他都没起身,只是伸尽手臂弯了弯眉眼,“给,温的!”

    梁年把擦头的毛巾搭在裸着的肩头,三两步走过去接过水杯,还没着急喝,“怎么跟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安正帮他把水杯凑到他嘴边,“喝你的水吧,小媳妇!”

    梁年轻笑了一声,一饮而尽,“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安正佯装闹别扭,“可不愁眉苦脸的嘛,哎,我已经没有什么魅力了,清汤寡水,光打雷不下雨的,看样子今晚得你睡床头我睡床尾了。”

    像梁年自己说的,他太累了,他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连轴转,但机器也会有磨损,零件也需要修复。他有梁成业建立的庞大的家业,他有林婉唠叨又无微不至的关怀,他有梁萱无条件的追捧和信赖,他有挚友仗义的支持,他还有公司的员工,还有很多往来生意的伙伴,可他总觉得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再强大的人也都会有无力感的时候,他也不例外。

    安正垮坐在床尾,一股子难得的痞样,却说着最正经的话,“年哥,再不济你还有我!”

    梁年心里被击了一下,杯子“嘭”的一声重重放下,肩上的毛巾也顺手扔一边,凑到他面前半蹲着,问,“什么叫‘再不济’?”

    “无论硬件软件,我都不是你最好的选择。”梁年喉咙里发出个声,安正却没让他说出一个完整的音来,继续道,“我需要你,也许你看起来很不需要你的人都需要你,年哥,你知道你被那么多人需要吗?你当然知道,所以你不敢倒下。但你会累,会疲惫,我不知道怎么帮你,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到你,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不肯让我了解你如今的困境,我都想告诉你,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只要你回头,我都在。我能陪你君临天下,也能陪你东山再起!”

    像大石头沉到海底,他对自己的认知是心眼不坏的利己主义者,做生意是,感情上也是。他有些话想说,却始终没说出来,在心里捋了一遍:我以前总想找一个我爱的人,我给对方多少爱我自己说了算,我不想爱了我就不爱了,而且我也一直这么做的,可万万没想到我这么渣的人能遇上你,我怕我做得不够好,我甚至在我没有那么确定的时候怕我本性难移,我怕我的家人会给你压力......

    最终吐出来的却是吊儿郎当的一句,“最后一句,去哪里学的?”

    安正被他轻轻捏住了鼻子,瓮声瓮气的,“合着你就听到最后一句啦?!”

    梁年认错般地哄他,“不是,都听着了。”

    “年哥,你若真的累了,就透透,我答应你,华丰加蛋管饱。”

    俩人哈哈哈哈地笑了一阵,笑得梁年蹲着的腿都麻了,起身坐在安正身边还在笑,随后又双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继续笑。

    “小朋友。”安正不明所以的疑问着“嗯”了一声,梁年继续说,“说句‘我爱你’来听听。”

    “干嘛无啦啦要讲这个?”

    “浪漫一下不行啊?”

    安正环顾了一下四周,黑人问号脸地看着梁年,“就这?浪漫?”

    “你就别想着是在酒店嘛,你就想我们躺在内蒙的大草原上,”梁年一手去拖他的手,一手指了指吊灯,“这也不是酒店的吊灯,是漫天的星星,你闭上眼酝酿一下。”

    安正嘴上说着“我酝酿不出来”,手却回握他。

    “那我说,我......”

    安正慌忙捂住他的嘴,“诶诶诶,听不见听不见,风太大风太大......”

    梁年笑着咬了一口他手掌,“这也害羞?我是想说,今晚你别睡床尾了,我们一起睡床头!”

    说完睁大对眼看安正的反应,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怪自己想太多的失望中又带着一些怎么我又被看穿的郁闷。

    安正侧向一遍不想搭理他,“睡睡睡,睡你个大头鬼!”

    小朋友还是小朋友啊。

    梁年却环箍住他不放,“是是是,我大头鬼,来,跟大头鬼一起睡床头!”

    老油条是真老油条啊。

    就这样迷迷瞪瞪睡了一会,后半夜有点凉,安正往他怀里缩了缩,梁年把身下压着的被子掀起来一裹,两个人都裹进去了,好像装在了睡袋里。动静有点大,他怕吵醒安正,轻声哄着,“过来点,盖好。”末了加了一句,“我爱你。”

    安正确实“被醒”了,每一个字都听明晰了,每一个动作都感受到了,他想:内蒙的大草原上肯定有马粪,哪有这个被窝躺得舒服。

    他本来只是在心里回应梁年的爱,恐是爱意太满,压不住,脱口而出就是,“我也爱你。”

    哎呀,怎么说出来了?!赶紧往梁年怀里再钻一钻,装得像是在说梦话。梁年顺他意,也不戳穿他,也当自己睡梦中,把怀里的人紧了紧,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

    太好眠了。

    吵醒他俩的又是电话,梁年眼睛都没睁,听着铃声去摸手机,也没看来电显示,压着声“喂”了一声。

    “梁少,猜猜我是谁?”

    声音很熟,但霎时间想不起来名字,便望了一眼手机。

    “猜毛猜,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不要动气嘛梁少,我这不是来送关怀的嘛!听说你公司出大事了,需不需要贷款啊?找我啊,给你优惠!你看......”

    梁年受不了他“阴阳怪气”说话的调子,直接打断他,“陈伍生,你脑子进水了是吗?我什么背景你没调查过吗?我需要找你贷款?你当我家的产业是空气吗?”

    这四连问语气没给对方留面子,安正也醒了,带着点沙沙的气音问,“怎么了?吵起来了?”

    梁年立刻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吵到你啦,你再睡会,我出去接。”

    安正没给他出去,一把搂住他,“不要,”刚刚听见了还没确认,这会看手机上明晃晃的三个字“陈伍生”,拗着气不肯撒手,“不要,我就要你在这儿。”

    梁年轻轻在他额头一吻,看自己家的小朋友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

    “行啊,梁少,直接断我财路啊!那要不我们商量点别的?!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是这一款啊,也混我们圈子啊,怎么不考虑一下我啊?我攻受均可啊!”

    隐隐约约听到些,安正突然生了小坏小坏的心思,大清早,被吵醒的不止脑袋还有些别的。安正光明正大地把手伸进去,弄得它又硬又直,然后顺着肚脐一条直线往上划。

    梁年捉住他的手,他已经被撩拨到不行了,还靠着自己最后的意志力,对着电话那头说,“陈伍生,你,真的,太高估你自己了。”

    “梁少,我可太后悔了,太后悔那个酒局要叫你了,没想到把你俩弄一起去了,真尼玛见了鬼了......”

    “你废话太多了。”

    梁年当即撂了他的电话,安正正撩拨得起劲儿,一看他电话已经挂断,电话又是随手一丢,就知道自己玩过火了。

    “年哥,我错了!”

    “错哪了?”

    “我都听见了,他还想挖墙脚。”

    “吃醋啊?”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他!”

    “好,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说着翻身盖住安正,“摸舒服了吗?会玩火了呀,小,朋,友 !”

    头一句还挺严肃的,翻个身语气都黏糊糊的了。

    “昨天有人说我光打雷不下雨来着,不如今天给你淋淋雨看看,怎么样?!”

    “昨天我还说爱你呢,你怎么没听见。”

    真是,不打自招。

    “听见了,这不就是来回应你了嘛。”

    “你轻点。”

    “还好意思说,你自己撩的火,怪谁?你忍着点。”他一口一口啄他,但身下动作却没停下来,反而是越发的狠了。

    正值春光乍泄之时,电话又双叒叕不合时宜地响了。梁年内心已经爆粗了:又是哪个扑街?!

    拿起电话一看,好家伙,他那亲妈打电话是真会挑时间。

    “妈!”

    梁年还没退出去,安正一听“妈”,刚要喘口气都用力憋回去了,这一用力,该收缩的地方也跟着收缩了,本不该被夹紧的东西连带受累了,梁年吃痛地“嘶”了一声,安正想捂他嘴来着,不知道搭错哪根筋捂了自己的嘴。

    “妈,你女儿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你儿子快死了!”

    电话那边林婉还没说完,“诶,怎,怎么挂了?”拿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问梁成业,“他最后一句说什么你听清楚没,什么死了死了的?”

    梁成业正在看股市,压根儿没听,“哦,他说你烦死了!”

    林婉刚想把茶杯递给他的,听罢直接放下,没好气道,“姓梁的没一个省心,真是气死我了!”

    梁成业忙不迭地道歉哄她,一边去拿林婉刚放下的茶杯,一边赔笑脸,“对对对,我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的错,是我敷衍了,请夫人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