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联姻
星历394年，帝国与联邦长达七年的战役最终以帝国同意联邦的和谈结束。 “可惜了，”联邦向导统领关了星网，叹了口气，“帝国那位首席指挥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十个我也打不过。若不是他重伤上不了战场，这胜利恐怕不会这么轻易。” 他身旁的助理好奇：“我还是不明白，那可是bug啊！bug也会重伤？” “我怎么知道？也就今年六月的事，那会儿你还没入伍。” 他指了指窗边懒散支着头摆弄机械的军装男人，“别搁这儿烦我，去问谢上将去，这七年都是这位联邦牌‘bug’和那指挥正面打的，你问他去……谢亦，你又折腾你那玩意！” 助理有点怕那位大名鼎鼎的谢上将，缩了缩头，没过去。 那窗边的男人懒洋洋地拨了一下手里的玩意，毫无军人的冷肃正直：“怎么，好不容易打完仗，还不能歇了？” 他随手向助理一招，笑道：“联邦天天给我立什么正派严肃形象，搞得小朋友都怕我了。” 助理期期艾艾凑过去，好奇问：“将军，这是什么？” “这个？”谢亦晃了晃手中的东西：“这是给我的未婚妻做的见面礼。” 他将一颗昂贵闪耀的星钻融进去，神情专注，看的助理一愣。 那是一副控制发情alpha的手铐，用了北极星的冰铁和最原始的技术，无法联网，只能用钥匙打开。 若是钥匙丢了，就永远也打不开了。 什么样的未婚妻……需要用这个？ … 星历394年十月，谈判在皇室主殿中进行。 双方各派二十名代表进行谈判，联邦中枢上将谢亦于十月五日先行到达，谈判定于十月十日。 医院的早晨，明昼由贵族及大皇子亲自接待，并在上午时由周围的士兵护送前去主殿。 按理，谈判并不需要一个前任指挥参加，然而人人心知肚明，帝国如今高层个个是酒囊饭袋，无论战力心计都敌不过联邦那位姓谢的杀神。 除了明昼。 那些士兵像是被交代过什么，身上带着防向导的机械，一举一动里带着紧张的戒备。旁边还配了两个s级向导，护卫森严。 明昼却仿佛对此一无所知，神情平静地双手交叠，军装扣子严实地扣到了最后一颗，脸色苍白，姿态笔直优雅，谁也看不透这位少年就身居高位的前总指挥在想什么。 “明指挥，一会儿谈判结束有时间吗？”路上，有位俊美的贵族问明昼。 他姿态略显高傲：“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指挥进行一次聚餐，谈一谈你的联姻问题。” 明昼眼都没抬：“不考虑。” 贵族有些不满：“明指挥，omega终究要回归家庭，你已经重伤无法上战场……” 言外之意，你已经不是指挥，而是个该回归家庭伺候alpha的柔弱omega，叫你指挥只是给你面子。 他话没说完，脸色一白，大脑像被无数尖锐的针穿透碾压，疼的几乎没受过伤的贵族惨叫一声。 “扑通！”他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双腿一曲，直接跪了地。 “明指挥！！不要太过分了！” 周围几个护卫连忙上前，摆出贵族护卫的模样呵斥，谁料才上前一步就脸色一白，被尖锐的疼痛钉在了原地。 明昼阖着眼靠在轮椅椅背上，手都没动一下，缓声道：“谈判十点开始，十点前我不能到主殿，你们认为会有什么后果？” 几个护卫霎时间脸色惨白，连那个贵族也顾不上了，连忙扶着明昼的轮椅往主殿去。 … 十点，谈判开始。 对面的人很明显不把帝国放在眼里，连条款都拟的差不多，周围一片沉默，最后几双目光都看向桌尾的青年总指挥。 明昼垂眼看完条款，冷不丁发问：“联邦这是要兼并帝国？” 谁也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联邦的谈判官冷冷道：“明向导不要忘了，战争无眼，今日你们帝国高层还能好好坐在这儿，已是联邦手下留情。” 当然没忘，帝国战力多么废物，他作为总指挥一清二楚。 他重伤退役不到两月，帝国防线被对面连破五道，溃不成军。 明昼反问：“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此话一出，大皇子拍桌低喝：“明昼！” 明昼面无表情，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指挥若是有什么想法，只管提便是。” 明昼也不客气，帝国作为败者毫无底线可言，他卡着对方底线一条一条修改，谈判桌上风云变幻，帝国的谈判官基本插不上话。 明昼一个人和对面争了几个小时，始终冷静犀利，吐字清晰，脸色却越发苍白，唇色浅淡。 “最后一条。” 对面突然安静下来，方才轻笑着的男人起了身，向明昼伸出手。 明昼眉头慢慢蹙起，乌黑的眸看去，问：“谢上将还有什么问题？” 对面的上将彬彬有礼地问：“明指挥可有联姻的意向？” 明昼：“和谁？” 上将答：“我。” 全场哗然。 明昼以前的下属终于忍不住，怒道：“你们别欺人太甚…唔…” 普通联姻是正常，无外乎要个皇室的花瓶人质，但明昼不同。 谢亦和明昼是死敌，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七年前帝国和龙水联邦，白岳星国等势力混战，谁料帝国杀出来个少年向导明昼，堪称bug。吞并多个小国，眼看胜利在望，却被当时还是小兵的谢亦自杀式攻击伤到精神领域。 当时明昼在军部话语权不多，帝国内部争执，明昼直接被调离主战区。 之后两年，帝国步步败退，直到险些被破了三大防线才把明昼调回，但胜利已是不可能，从此展开漫长的拉锯，不可谓不艰难。 而谢亦也在那次被明昼重伤到濒死，命是救回来了，但第三性别受损，据说无法被向导引导，易感期生不如死，算是第三性别二级残疾，无法治疗。 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双方下手从不留情，如今明昼重伤，谢亦这时提出联姻，简直是把羞辱写在了明面上。 若是“联姻”，明昼哪儿还有活路？ 明昼抬手控制住愤怒冒火的下属，沉默几秒：“可以。” 他已经高度疲惫，话没说完就低咳了两声，没来得及修剪的乌发铺在他单薄细瘦的脊背上，有几缕垂在他苍白的脸侧。 青年坐姿始终是军人的修长挺拔，但衣袖空荡，脖颈修长雪白，又因病而显现出几分属于omega的脆弱。 在场不少人看愣了一下。 经常会有人因这位首席指挥恐怖的能力而忘记他的第三性别，一个顶尖级的omega，眉眼漂亮的动人心魄。 但那脆弱稍纵即逝，很快又变成冷淡的沉静。 谢亦手里把玩着一块能源石，笑意盈盈地盯着他，不紧不慢地问：“没有了？” 明昼一愣，唇角微抿：“我精神领域已废，只能算普通人，谢上将不必担心我有什么底牌。” 他摊开手：“精神领域随你检查，可以了么？” 谢亦挑眉，那眼神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冰凉，很让人不舒服，明昼却没什么不自在，安静抬眼看他。 谢亦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拟好的条约递上来，没给帝国皇帝，反而给了明昼。 身边的帝国高层脸上瞬间精彩纷呈，明昼知道这是将自己逼的再无退路，从此和帝国划清界限。 他没说什么，接过来签了字。 签完字，明昼手一松，眼前一阵眩晕。昨日他被帝国强行从昏迷中唤醒，今日又强打精神算计，此刻心身俱疲，只想撑过鸡零狗碎的收尾场面话，全程没再看谢亦一眼。 谢亦却似乎心情颇好地靠回椅背，深绿的眸中带了笑。 谈判刚结束，他就起了身，“谢某见昼师受伤实在严重，心生不忍，贵国医疗谢某又实在不敢保证，既是确定联姻，可否直接带未婚妻离开？” 他这话说的尤其挑衅，语气几乎是肯定句，简直是将帝国的脸踩在地上摩擦，众高层脸色风云变幻，明昼的前部下拍桌怒喝：“谢上将既是alpha，应当知道星际omega保护法，未完婚就当众乱喊，是否还有身为alpha的尊重？” 谢亦笑意深了几分，眼底森气弥漫：“既是联姻，连爱称都叫不得？条约写的一清二楚，贵国难不成要反悔？” 一顶大帽盖下来，一旁帝国皇帝顿时脸色惨白。 明昼咳了几声，驱着轮椅到谢亦身侧，轻声说：“无碍。” 他仰头看向谢亦，“只是我伤势过重，恐怕要上将多担待了。” 谢亦眸色一沉，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明昼抬起手，手指点在额前，与此同时谢亦手快地伸手，直接卸了明昼的手腕。 他这一下残忍又利落，明昼疼得眼前发昏，惨叫被他强压进嗓子里，另一只手被谢亦一把抓住，那是个钳制犯人的姿态。 “谢亦！！你干什么？！” 主殿乱作一团，连联邦的人都懵了，“你疯了？！！！” 虽然都知道这位将领的心狠手辣，但在公开场合尤其是会议上还是太过了，两方气氛紧张，上百双目光紧盯着谢亦二人。 下一秒，无形的气流在室内“嗡”地荡开。 室内安静了一瞬，反应过来时只见周围的显示屏和特殊材质玻璃装饰咔嚓一声四分五裂，精神力弱的一些人直接“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连明昼身下特殊材质的轮椅也未能幸免。 谢亦的反应最快，明昼双目紧闭，被他抱在怀里，头靠在臂弯，冷白的脸贴着男人胸口，昏迷不醒下甚至会给人几分乖巧柔顺的错觉。 但实际上，他因自毁精神力而吐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胸口。 谢亦冷冷地拨了通讯：“叫军部最好的医生过来，立刻。” 一众高层连忙应下，目送着谢亦抱着明昼离开，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明昼不愧是有史以来在整个星系都最强最疯的指挥，为了永绝后患，他将自己的精神领域当场碎了个干净。 以后别说上战场，怕是连普通人都不如。虽说明昼确实后患太大，实力和想法都难以揣测，高层本也打算在明昼走之前这么做…… 但眼见明昼亲手毁了自己的一切，仍是打了个寒颤。 一个废物，且显而易见日后要靠药物吊命的病弱普通omega，落在一个alpha性别压制的死敌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明昼不可能没有想过。 太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