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岔路口
沈知砚低头盯着柏青岑合紧他衬衫的手。开枪还是失忆? 他不知道。 他们能沟通的时间仅剩十分钟,柏青岑的信息素已有失控的趋势,躁动的箬竹味缠绵沈知砚的身体,令他浑身生出一股燥热感,像被细细密密的毛刺扎似的敏感。 柏青岑给他系好衬衫后,不声不响地将沈知砚刚刚扔在地上的枪捡起来,勾过把沈知砚的手指,教他握枪、轻叩扳机。 沈知砚的手指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心中一慌:“治疗易感期没有别的方法吗?” “有。” “那为什么一定要开枪……” 柏青岑的眼皮抬起来,看他一眼后又垂下去:“想让你亲手给我治疗。”他胳膊抵着大腿,身体前倾,挨近沈知砚的脸,压低声音:“难道你不想向我开枪吗?” 问句带着些不合时宜的活气,却又犀利,似乎能穿透沈知砚的心脏:“——你不恨我吗?” 沈知砚觉得有股寒意,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柏青岑又退回去,继续温柔地纠正他的握枪姿势,讲解开枪的注意事项,柔和地像是刚刚从未说过那样带着戾气的话,沈知砚的心又沉重几分。 忽然一声短信提示音打断了柏青岑的话,柏青岑的眼神倏地对焦在沈知砚的手机上。 沈知砚的心跳加速,硬着头皮拿起手机看。 屏幕上显示他给石鹏辉发送的最后一条消息:“对了,当时你说绑架了我mama,我为什么能在电话里听见我mama叫我?是电脑合成的吗?” 紧接着是石鹏辉刚刚发来的回复:“不是合成,就是真实的录音,至于我从哪里搞来的,你就别管了。” 沈知砚怔着,沉寂。 那是mama什么时候的声音?他每天安逸自得地在学校里上课,什么都不知道,mama就是这么在距离他几十公里外的破烂村子里绝望嚎叫的。 他无法保护mama,他是个无能的废物,拿着mama的钱,吸着mama的血把读书的时间分摊在谈恋爱上,把假期都浪费在和柏青岑纠缠。 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 他要高三了。 沈知砚无措地想,他无路可走了。 柏青岑蹲在他的对面,看不见他手中的消息,只知道他看完消息便愣了,黑沉沉的眼睛凝视他的手机。 柏青岑直直看了几秒,目光掠过手表,10:47。 没时间了。 他道:“我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吗?” 沈知砚滞缓地看向他,心中的痛感折磨着他无法说话:mama怎么才能解脱?她跟着我还要吃苦多少年?!与此同时,脑子里还激荡着另一种细思极恐的念头: 石鹏辉想报复我,他已经在查mama的信息了!!他甚至搞到了mama不知道在何时何处流出来的录音! 如果种族被石鹏辉查出来—— “沈知砚,你在听吗?”柏青岑又唤他,声音已冷了几分。 沈知砚心跳声急骤,眼泪把下眼睑洇出梅色,哀声道:“青岑……”他艰难地把口水咽下去,“我选失忆,强制失忆吧。” 柏青岑眼睛约略眯了一下,看着他,等待他下一句。 沈知砚被柏青岑的眼神看得心底发凉,手颤抖着轻轻抓住柏青岑的手腕,几乎是带着祈求的意味。 柏青岑感受到这只手冷冰冰的温度,微皱的眉毛松懈,褪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沈知砚身上。 沈知砚说:“只要我失忆了,就都结束了对吗?我们不用再这样了,是不是?” 柏青岑为沈知砚整理外套的手停顿,神色似有些怔忡:“嗯,我们会回到以前,和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沈知砚眼前恍惚浮现出那时候柏青岑的模样,虚幻的画面陌生又熟悉: 柏青岑温柔地指导他做题;发烧躺在病床上红着耳朵要他亲亲;在学校机房里青涩表白说“我保护你”…… 那些场景就像是手抖拍出的灯光,向夜空划开线条,似灯也非灯,把虚假的美丽留于相册里。 沈知砚曾一躲活在自闭的躯壳中,向柏青岑的爱意反复试探、确认,他不断怀疑自己能不能留在他身边,他们能不能长久地走下去。 柏青岑一直回以肯定,他便勇敢迈出了一步又一步,现在回头看,满是他尝试努力的、幸福快乐的脚印。 他永远怀念那个在他暗淡无光的日子里发光发热的柏青岑。沈知砚感觉沉寂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视线被眼泪糊得看不清晰,扯着嘴角笑起来:“好。” 失忆吧。 他逃脱不了柏青岑,柏青岑就像是他命里的劫,无论如何也甩不开,走过的路如同一个圆,柏青岑就站在尽头,而每一个点都是尽头。 他将被爱,继续消受柏青岑的喜欢,也许幸运一点还能被娶为正妻,尽管他是个月美人;他可以安稳度过高三备战高考,柏青岑不会纠缠他、逼迫他,而是拉着他学习;石鹏辉也难以报复他,他不用再孤立无援地对抗石鹏辉了,可以躲在柏青岑庇佑下,熬到高考就万事大吉。 还有mama,mama再也不用为了钱苦恼、跟着他担惊受怕了!沈知砚的眼睛几乎熬成血红色,强撑着理智分析完形势,内心的狂风还是击碎了他:失忆啊,失忆是最好的选择!你心里已经很明白了,还有什么可悲哀的呢?! 易感期和那些得以解决的问题相比,倒显得不是那么难以解决了! 柏青岑的呼吸趋于急促:“你想好了?” “想好了。” 柏青岑看一眼时间,药效仅剩最后三分钟,情欲逗引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沈知砚因为紧张而泄出的Omega信息素让他的侵略欲与破坏欲骤增数倍。 他压下燥热,郑重其事地看向沈知砚,用严厉的语气道:“我向你重申一遍,我的易感期真的很严重,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很可能会忘了你是谁……我会强jian你,并且这种强jian和你前几天在Abyss经历的不一样,我不会心软,你明白吗?” 柏青岑生怕沈知砚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性,争分夺秒地给他讲清楚,沈知砚通红的眼睛盯着他:“我知道……我还有上次的记忆。” 那些被柏青岑性虐的画面与甜蜜的回忆并存,合于脑海中产生强烈的撕裂感。 两个不一样的柏青岑都那么真实,撕心裂肺的疼痛也留在肌rou记忆里,沈知砚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白了:他在亲手把半条命送到柏青岑手里。 四周漆黑得像是冰岛看不见边际的永夜,太静了,废弃的小区没有半点人的活气,只有他们二人蹲在昏暗的楼道口前,沉默着。 沈知砚的精神有些疲倦,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累糊涂了,竟然看到柏青岑的眼眶起了红。 柏青岑像是在痛苦地和自己斗争着什么,一只手掌搓着脸,抓着自己头发吸了吸鼻子,沉促地喘着气。他缓了几秒情绪,语速更快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别给了。” 柏青岑呼吸一滞。 沈知砚轻声道:“让我失忆吧。” 时间归为10:51。 一分钟倒计时。 柏青岑咬牙道:“你会后悔。” “不会的,”沈知砚柔声应一句,缓缓地把柏青岑的手指从抢把上扒开,“把枪给我。” 柏青岑眼睁睁地看着沈知砚把抢插进自己裤兜里别着,洁白的衬衫耷下来,把枪盖上了。 “两天而已,我可以忍,”沈知砚说罢,看着他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这个人不会心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