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周呈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黑夜逐渐稀薄，开始透亮。他一夜没睡，梦里的场景一直在脑海里循环。周呈坐了好一阵，拿出手机反复打开再息屏，终于，手机响起来。 “喂，哥。” “你调那么多主宅的保镖干什么？” “接老婆。” “什么？”周钺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接什么？” “接老婆。”周呈不耐烦地重复一遍后便挂断了电话，手机刚好弹出王毅发来的信息—— “周总，人都到了。” 周呈收起手机，立马驱车出了别墅。 山路依着山势曲折蜿蜒，清早走的人很少，四面长着许多老树，遮天蔽日。太阳还没出来，老树就把天挡完了，山路阴森得可怕。山路盘绕山腰，随着山势逐渐降低，慢慢平坦起来。 太阳慢慢露出了金边，洒在地面。 尹青华靠在墙角睁开眼，四周都是潮湿阴暗的墙壁，最高处有一扇窄小的窗户，透出淡淡的光。水没过他的肩膀，阴冷得刺骨。他的手脚全都套上了铁链，泡在冰冷的水里的伤口周围都发白肿胀，皮rou外翻。 水里的蛊蛇闻到活人的气息，迅速缠上他的手脚，咬破他的血管，贪婪地吸食起来。 尹青华又冷又疼，额头不断渗出冷汗。 守在窗外的守卫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劝他：“圣女您这是何苦，低头认个错，您还是苗寨最尊贵的圣女。” 尹青华闭着眼睛摇摇头，“我没有错。” 守卫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这是何必。”他刚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的大长老和观星师，守卫对着他们行了苗礼。 “青华，知道错了吗？”大长老看着水牢里面色苍白的他，皱起眉，“最后一次机会，想好再回答。” 尹青华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大长老，黑色的眼珠像浸透在水中的玻璃球，亮得惊人，“我又有什么错？错的是你。” “你！”大长老气得说不出话。他盯着尹青华的满身伤痕，良久，他才示意身边的守卫放人，“今天是个吉利的日子，好好收拾出嫁吧。” “月亮在等你。” 每家吊脚楼挂起了高高的大红灯笼，迎亲的队伍每人都背着一床被子，中间铺了一张地毯，上面坐着苗民在众目睽睽下略响。 尹青华穿上婚服坐在轿撵上，红缎为底，凤凰纹带系在腰间，重重莲瓣似的长裙，裙边上用金线和银线描绘出凤凰和蝴蝶。披肩是由一个个小银圈层层交叠而成，收尾处的坠饰是一个个银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把头发盘起来，戴上大银角，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最上面镶嵌了一弯新月，银流苏在头冠周围布上一圈，眉心被点上火红的凤凰花花钿。 天边最后一抹红霞熄灭后，苗寨投入了黑夜。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似揉碎的翠，洒落在天上。过了一会儿月光减淡了一些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苗寨的村民全都跪在地上，尹青华被两名壮汉从轿撵上抱下来，绑到火刑柱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缺口越来越大，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月亮快被遮挡一半时，大长老一挥手，“点火！” “谁敢动他！”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即一群人将大长老团团围住，周呈一脚踢过去直接踹飞了点火人的火棍，把人吓得跌坐在地上直发抖。 当月亮失去了光芒后，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万物都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周呈跑到火刑台开着手电筒开始解尹青华手腕上的绳子。苗民们和大长老看见黑暗中的微光纷纷起了暴动。保镖们瞬间打开手电筒，几个人顺手拿过绳子将大长老绑起来，用布堵住他的嘴，再把苗民们围住，禁止他们靠近火刑台。 “杀人啦——” 不知道谁谁叫了一声，大家害怕起来，在被保镖围成的圈子里横冲直撞，保镖们拦不住，一瞬间苗民们雉伏鼠窜，大家寻着微弱的光亮躲回家中。 “青华，”周呈解开他的绳子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声音满是颤抖：“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周呈抚上他的脸颊，沾了一手的泪水。一串串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无声地落下来，尹青华看着周呈，没有发出一点儿哭声，只任凭眼泪往下淌。 “周呈......带我走......” “好，我们离开这里，别说话，我在这里。”周呈抱起人就往寨门口走去，保镖们在四周护着两人离开。 一缕月光撕破了黑暗，像在天空划破了一道口子，剩下的月光争先恐后地从那条缝隙挤出来，渐渐的，大地拥有了微光。 不一会儿，月亮重新回到夜空，依然皎洁，用一缕缕柔和的月光轻抚着大地，渐渐恢复万物的平静。 周呈把尹青华抱进车里，这时他才看清他的脸，苍白得不像一个活人，手腕上的伤口皮rou已经翻出来，因为长时间浸在水里，还发着白。周呈捂住他的双手往自己衣服里放，红着眼眶，哑声说：“怎么这么凉，给你捂热了再放回去。”周呈伸手取下他头上的银冠，低头用额头去贴住尹青华的额头，再亲吻着他的鼻尖和脸颊，“别怕，别怕。” “周呈。”尹青华叫他的名字。 “我在。” “周呈。” “我在。” “我爱你。” 周呈把头埋在尹青华的脖颈里，闷声道：“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