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尹青华回去之后，两人之间仿佛有了默契，不再提起外面的世界。

    尹青华斜躺在周呈的怀里，望着那慢慢发白的天空，群星消失在里面。厚厚的云层里突然矗起一道细细的抛物线，这线红得发亮，闪着金光，如同沸腾的溶液一下子抛溅上去，冲破云层，完全跳出来挂在天上，发出夺目的亮光，附近的云彩也染上了颜色。

    光线刺得眼睛有些涨，周呈伸手把手掌覆在尹青华的眼睛上，替他遮挡刺眼的光。尹青华抓住他手放在怀里，他取出自己手指上的银戒给周呈戴上：“不要忘记我，它替我陪在你身边。”

    周呈顺着他的长发摸到他的一小截后颈，那处的皮肤又薄又细，被乌黑的发丝映得像是鲜嫩的藕段，周呈像是给猫顺毛一样，用手指在他的后颈轻轻捏。

    “嗯？干嘛？”尹青华在他怀里哼了几声。

    “娇得很。”周呈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在他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尹青华闭上眼迷迷糊糊地把唇凑上去要跟他接吻，周呈笑着用手指刮了刮他的眼皮，尹青华睁开眼仰着脸看着他：“周呈，你要永远记得我。”

    尹青华红着眼，他的眼尾上端有一颗浅黑色的小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有着万种风情。周呈吻他眼角掉下来的泪珠，吻他红红的眼皮，吻他的耳垂，最后才吻上他的唇，带着太阳的温度。

    周呈一边吻他一边想，这只漂亮的蝴蝶，他终究是带不走的。

    周呈放开尹青华，用拇指在他的唇上轻轻一按，带起一丝晶莹，“不准别的男人亲你。”

    尹青华冲他弯起眼睛笑：“只有你。”

    离预期的时间只剩一日，尹青华跨坐在周呈的身上，如一条随着潮水起伏的鱼，如果没了海水，他大概会死在烈日下。

    月亮悬在天上，怜悯地看着他们坠入膏肓。

    时间不会停下脚步，他们终究是要分道扬镳。

    天空是浅灰色的，西北角上浮着几颗失去光的星星，整个寨子都还沉睡在晨曦中，偶尔几只山雀叫起来才会打破这沉寂。轻雾笼罩着整座山，带起一阵轻寒。尹青华系上鹅绒斗篷，从神庙出来。周呈提着微弱的火光向他一步步走来，烛灯照亮了他们面前的路。周呈牵着尹青华的手，橙红得火光扎得他眼角带着晶莹。他想，不会再有了，他要离开了。

    神庙的门敞开着，大长老站在黑暗中，看着两人远去。

    苗寨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他见到尹青华后微微俯身，抬起头对周呈一笑：“周呈哥，好久不见。”

    “尹雷，让开。”尹青华拉着周呈往他身侧走。

    “圣女，我可没有拦你，我只是来送送周呈哥。”尹雷指着对面的山，“等到太阳光照到那棵红色的树，你就可以走了。”

    “周呈哥，只有一次机会，要是中途反悔，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周呈，该走了。”尹青华浅浅地笑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灯，“太阳照过来了。”

    周呈听着尹青华对他下逐客令，眼神霎时冷了下来，他看着烛火在灯罩里微弱地跳动，连同想对尹青华的话也冷了下来：“我的联系方式......”周呈从口袋里拿出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片和一条玉坠，“算了，你也不会给我打电话。玉坠是我自己做的，过一段时间我就回来。”

    周呈把玉坠给尹青华戴上，他轻喃道：“等我回来娶你。”

    周呈空着手出了苗寨，一如来时的模样。

    尹青华别过头，看着寨子里的吊脚楼，努力装作呼吸平稳的样子。周呈抬手碰了碰他的头发，用用无声的眼神轻抚他的眼泪。

    周呈背过身踏出了苗寨，尹青华才慢慢转过身，他双手捂着吊坠，凝视着他的背影。他眼睛里有复杂的光亮在跳动，两行晶莹的泪水沿着他的脸颊，无声地凶猛地淌下来。

    “god　nyaf　gaox。”

    夜阴一刻一刻地深起来，月亮也渐渐放起光亮来，寨子里闪烁着数不清的篝火，似星火，像金轮。尹青华点上夜灯向神庙走去。

    在去神庙的路上不似以往安静，尹青华没缘由的有些烦躁，他加快步伐，直到看见阿杰鲁变成青蟒，浑身带着血向他爬过来。

    “阿杰鲁！”尹青华快步向前把它抱在怀里，“谁干的？！”

    阿杰鲁吐出红信子，蛇身上全是细细密密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沾湿了尹青华的斗篷。尹青华伸出手凝结一层绿色的光抚摸在阿杰鲁的伤口上，伤口迅速愈合，阿杰鲁才慢慢变回人身。

    阿杰鲁拉着尹青华的手，往神枫树的方向跑，满脸焦急：“圣女快跟我走，草鬼婆在神庙要杀你！”

    尹青华一愣，立刻明白过来，他放走了周呈。

    尹青华让阿杰鲁先回神枫树，他刚说完，便看见尹柒与站在他对面，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青华，我要的心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