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苦涩腥恶
仲裴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和之前无数次一样,他躺在太医馆闲置的一个干净的房间里。 身上的剧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之前的那次暴行,他当然知道原因,毕竟他也是那个人救下来的。 “大人,您醒了?那就来喝点儿药吧,之前您躺着,喂药不太方便。”推门而入的小医士端着一碗乌黑腥臭的药汤进来。 “好……端来吧”沙哑的嗓音似乎是从金属摩擦间产生的,先倒是惊得仲裴一跳,后有习惯了。虽然之前那顿鞭笞杖刑没有用喉咙嘶声力竭的喊叫,但是到底有没有伤到声带,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这几日您都昏迷不醒,之前的汤药都是二皇子来……喂的,许是烫口了些……您嗓子会好的。”小医士倒也直爽,有什么就直接说了,他认为是之前的汤药不待晾温就直接灌进这位大人的喉咙,所以伤了声带。但是二皇子亲自喂药,在提点一次无果后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哦?……几日了?” “大人,您躺了有四日了,可有什么不适?” 抬首望了望窗外洒进来的几缕日光,眯了眯眼,仲裴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现在前胸后背都敷着薄薄的纱布,也没有包扎,因着之前他昏迷不醒不会动弹,所以都是贴在伤口的一些敷料。钝痛从脊椎向四周放射性的宣示着主权,开放的伤口比较大的已经缝合过,拉扯着皮rou自然不会舒坦。但是这些他不用说,因为疼痛好像如影随形的描刻在这一年的每一天,他不习惯也习惯了。 端过药碗,乜了一眼那黑沉沉的汤药一饮而尽,一如既往的苦涩腥恶,好似这样的对待已经没什么接受不了了。犹记得第一次饮药时他皱着眉头,一点儿一点儿的艰难吞咽下药碗中的黑色汤水,姬诸在一旁看着烦躁,一把端过汤水直接灌进他嘴里。那时他做什么来着?记不清了,好像这些已经过了足够多的时间,他记不清自己怎么说的,只记得guntang的药汁烫的他咽喉好几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大人,您再休息会儿,我去把您醒了的消息告诉李太医,他这次负责您的身体。”小医士惊异于刚才仲裴的动作,毕竟之前他见到的几位主子在喝这些汤药时无一不颦眉捏鼻,避之不及。 不置可否的躺下,身上的各处痛楚在那一碗药的晕染下,仿佛也没那么疼痛难熬。仲裴闭上那双睡了好几日仍充斥着疲倦的眼。很多时候他不愿意闭眼,因为每每他闭上双眼,眼前总会出现一年前那日场景,折磨的他心如刀割。 当时他刚十五岁不到,师从鲛厉族的法师丹耀到了甄境第六重境,这个级别的境界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就连丹耀本尊已经四百多岁了也刚刚修到甄境第八重境。而体修更是在上次多国联办的体术野斗赛中跻身前五,可以说哪怕是巨人族的萨尔曼见到他也必须对他拱拳垂首表示尊敬。至于文人眼中最最看重的辞藻策论,因着是东方家严苛的管教下,三岁通读史书政令,刚满七岁便是夏唐国文学圈内数一数二的领军人物,之前羽人九斗才的荀竹公子和魅族漓湘三杰和他似乎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颇有相见恨晚而争分夺秒想和他多一些交流。他十岁做出这些跨越朝堂之上惊艳四座的文字。当时的吏部尚书和工部上水甚至亲自前往上卿府和这位小神童商议具体事宜。那时的他好像天之骄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午时烈日般的光芒,经常照的周围的人忘记他其实仅仅是上卿府东方大人家的收养的一个孤儿。周围的人总是恭敬垂首和洋溢着骄傲的赞扬,他是夏唐国开国以来最强大的存在,不论将来他从政从武前途都不可限量。 如果没有一年前的他那次奋不顾身,仲裴也这么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