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耽美小说 - 浮光一梦(短篇完结)在线阅读 - 浮光一梦

浮光一梦

时的太华宫虽然已经站稳脚跟,但因为创建时间较短而并没有弟子修成正果。玄黡找到兄长,认为修仙的方法错了。

    吸纳日月精华太慢,应该吸食更有灵气的东西。

    何为灵气?

    对曰:人。

    人乃造化之灵、万物之长。吸食人的精气事半功倍。

    玄黡的提议被哥哥夤溪严词拒绝,这种阴损的方法修不成大道,只会堕入邪道沦为妖魔。

    可此时的玄黡早已是人面兽心的恶魔。他寻找机会把哥哥软禁起来,稍加改变成了哥哥的模样,开始了丧心病狂的游猎。

    后面的事,跟寒知遥讲给我的差不多。玄黡自称三界之主,对外都用的是夤溪的装扮,可实际上,他把已经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哥哥暗中杀害,吸取精魄。后来,他把太华宫改成瀛华神宫,依靠邪术稳坐三十三重天的父神之位长达万年。

    而那扇门的后面,曾经囚禁着夤溪,后来又变成了他吸食魂魄练习邪术的禁地。

    “那我呢……我又到底是谁?”我迫切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更恐怖的事实。

    姈姒向我投来安慰一瞥:“这一点玄黡并没有骗你。你真身确实是珠粹剑上的宝石,只不过已经轮回了十一次。当年炼化宝石,烬坤的一滴心血也融进去,化作烟气被封印在冥神夜初的双眼里,你的紫眸就是例证,那是珠粹剑上宝石的颜色。每次再造,只是重塑rou身。”

    我想起来:“那之前的十任呢?”

    “他们因为吸食太多怨气,rou身无法承受,最后越来越衰弱,只得被销毁。”

    “那被我勾走的灵魂……”

    “实际上他们都被送到这里,送到玄黡的寝宫,而你和你之前的那些人不过是帮他把怨气吸走净化灵魂,让他不会被过多的怨念反噬。”

    所以,寒知遥说的是真的。我被利用了,被当成了杀人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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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谎言。

    灵魂是别人的,神格是捏造的,父神是假冒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想起寒知遥来。

    他是真的,眉眼笑容是真的,人间烟火也是真的。

    他是那样的鲜活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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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知遥呢?”我问,“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姈姒把我送出瀛华神宫,说,“我见过了太多的死亡,不想再见到你也落得凄惨下场。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回来。”

    “可寒知遥……”

    “他应该暂时不会有事,比起要他的命,玄黡更想知道灵翘剑的下落。”

    “灵翘?”

    “那曾是上神明尧的法器,也是上古神兵。”

    “他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回到自己的住处岚翳楼,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查了很多典籍,试图在书中找出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问题的答案,在浩瀚的书海中一本本翻着,看着。

    几天后,当我极度疲乏趴在桌上几乎昏睡过去时,烛光在书页上投下金黄,那一行字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眼帘。

    上古铸神灏苍,铸双剑,一赠明尧,一赠烬坤。

    仿佛一道光照进灵台,我想起什么。

    灏苍已死,但他尚有手稿存世。父神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把书真的烧尽,总会有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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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寻找,不眠不休,翻山越岭远渡重洋,终于在一家旧书店的手抄本里找到了一条最重要的信息。

    灵翘和珠粹之所以有神力,是因为注入了明尧和烬坤的一丝魂识,可以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而如此反推……

    电光石火间,我想明白了。

    玄黡要毁了灵翘,从而真正毁了明尧,毁了寒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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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找到姈姒,问她寒知遥的事。这一次,她勉强答应帮我去打探消息。

    又三日,她告诉我,寒知遥被软禁在绛霞台,那是瀛华神宫深处的一处高台。

    我心下有了计较。

    她看我要走,拉住我:“绛霞台有结界……”

    我说,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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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绛霞台下仰望,朔风飒飒,袍袖翻飞。

    弯镰横扫,空气中裂帛之声乍起,空间被撕出一道口子。

    结界随之崩塌。

    寒知遥就倒在高台之上,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黑发散乱飘荡。

    紧接着,眼前金光暴起,伟大的神来了。

    “你要造反吗?”他说。

    青越镰直指前方,我傲然道:“就是要造反,你奈我何?”

    “你真以为自己是冥神,有通天之能?”他笑了,“你不过是一个赝品。”

    “你也不是元尊,而是令人厌恶的玄黡,一个伪神。”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戳穿,表情惊讶,但随即无所谓道:“名字有关系吗,你从头至尾都是我的杰作。”

    “我要带走寒知遥。”

    “你想用那把连种地都嫌短的镰刀和我对抗?”他嘲讽,“你以为那是神器吗,那只是我略施法术的普通玩意儿罢了。”

    “你以为我没神器吗?”我扔掉青越镰,袍袖一扬,流光降下,眼前是一把莹紫宝剑。

    他神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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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粹剑,是姈姒给我的。

    我要去劈开绛霞台的结界,势必会惊动玄黡,没有像样的武器难以逃出生天。

    她天性善良,见不得我被玄黡斩杀,于是从藏宝阁取出了珠粹交给我。

    只是,珠粹上缺了一块宝石,法力只有原来的六成。

    “如何才能发挥全力?”我问。

    她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让我行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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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黡指着珠粹道:“昔日,三神只联手都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仅凭你一个冒牌货和一把残缺品,也能打过我?”

    我冷笑:“冒牌货打冒牌货,正合适!”

    玄黡先发制人,一起手就是杀招。可我也不是好相与的,那么多年的刻苦训练形成条件反射,格挡,反击,一气呵成。

    冥冥之中,我被一股力量牵引,该怎么运功,怎么出招,都无师自通般运用得十分顺手。

    玄黡表情逐渐凝重:“没想到珠粹剑竟能认你。”

    我趁他废话的功夫,突然放出一条较小的赤眼螂蛆,这是我特意捉来带在身边的。这种邪物喜欢啃食强者精髓,玄黡卸下伪装后的气息强悍霸道,正是它最喜欢的目标。

    果然,玄黡被那多足怪物吓了一跳,我借着他一愣神的功夫,跃上高台,抱起寒知遥觉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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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路带他回到寒府,却发现家中空荡荡,仆从全无。

    只有地上散落的甘蔗,鸡腿,包子,香肠之类的食物。

    原来,他们只是寒知遥做出来的人罢了,怪不得都不敢接近兽房,准是害怕秋鹓感知他们的原形一口把他们吞掉。

    我把人安顿好,又去兽房,秋鹓还在里面,有些蔫头耷脑提不起精神,再看见我倒没有原先的敌意,只是不停地哀鸣。

    我喂了它一些rou,它还是叫唤,最后我听烦了,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说道:“别叫唤了,我又不是你娘,再嗷嗷叫也没奶吃。”

    “那我叫唤有奶吃吗?”寒知遥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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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他盯着我不说话,最后才道:“你越来越像他了。”

    我不想讨论这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好在,他也没打算讨论,而是把他的遭遇也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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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姈姒推测的没错,玄黡想要灵翘剑。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以为明尧已经死透了,就像龙宸和烬坤似的。可不知道的是,作为凡人的寒知遥残存着大战记忆,一路逆袭,用最不可思议的途径重登仙位。

    一开始, 玄黡对这个小小的食仙没什么感觉,大手一挥,让人写进算是承认其身份。但后来,他隐隐嗅到危险气息,等确定身份后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然而等利用我真正擒住寒知遥时他又改变注意了。灵翘剑乃上古神器,当年随明尧一同陨落,而寒知遥显然是唯一的知情人。

    于是,他威逼利诱,试图迫使寒知遥吐露真言。

    然而寒知遥惯会东拉西扯,始终没说具体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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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玄黡想要灵翘是因为他想真正杀了你,做到剑毁人亡。”

    寒知遥摇头:“他要做的更令人发指。”

    我低估了玄黡的恶毒。原来,他真正的目的是杀了寒知遥,再利用剑上残魂做出新的傀儡,就像我一样。

    可我想不明白,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有为什么。”寒知遥解释,“他所做的不过是消遣罢了。有什么能比把昔日对手玩弄股掌之上更有意思呢。很多年以前,他就是这么对付龙宸的,后来龙宸的替代品被你我识破斩杀,他又对烬坤如法炮制,做出个……”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姈姒说我就是烬坤,我身上有他的残魂。”

    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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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有人敲门。

    包子领我去吃早饭,看样子他们又都在寒知遥的术法下重新活过来。

    吃完饭,我掏出珠粹,寒知遥抚摸着不发一语。我问他,如何才能让珠粹完整,他神色复杂,说:“把失去的补回来就行。”

    我寻思,这么简单吗,找同款宝石补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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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正在房间把玩寒知遥送我的仙音盒,忽然察觉岚翳楼有异。

    很快,留守的傀儡兵传来讯息,姈姒被玄黡押在曲溪神山,三日后斩杀,除非我用寒知遥去换。

    这真是一个很矛盾的选项。

    这么多年以来,姈姒是唯一关心我爱护我的人,在她身上,我感受到了母爱。而寒知遥,在我知道真相之后又怎么能再去利用他,尤其是我已经伤害过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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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犹豫不决中度过了三天。

    这三天来,寒知遥领着我以滋补身体的名义吃遍了所有好吃的,玩遍了所有好玩的。

    他甚至带我去了青楼,在老鸨的讶异中屏退所有莺莺燕燕,只要一间顶好的上房。

    我不懂他这是要干什么,他拉着我坐在床上,忽然亲了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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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第三次被调戏,程度比前两次更甚。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很新奇。他眼睛里闪着光,我记起很久以前我去勾一位老伯伯的魂儿时,他摆摆手示意我不要着急,摸着尚在熟睡中老婆婆的银白发丝,在布满皱纹的脸上落下一吻,老婆婆嘟囔着翻身。

    老伯伯的眼里也闪着光,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笑。

    现在我知道了。

    眼前的寒知遥也在笑。

    他把我压在床上,在我眉心一点,一丝暖意入心,我拼命睁眼想看清他,可却陷入极度困乏之中,只能闭上眼。

    耳边,有个声音呢喃,这一生就只做夜十一,不要再做烬坤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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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夜幕降临我才被外面嘈杂的嬉闹声吵醒。

    枕边是寒知遥留下的一封信,寥寥数笔,内容却惊心动魄。

    他偶然听见傀儡兵给我的传讯,不愿让我两难,自己去找玄黡了。他让我在青楼住下,浓郁的香气会掩盖住我原有的气息,玄黡一时半会儿找不来。

    我打开房门,外面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阵香气窜入鼻腔,熏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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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寒府,甘蔗、香肠和包子在院子里瞎转悠,我松口气,这说明寒知遥暂时没事,否则这仨会现原形的。

    我又去了兽房,秋鹓不在。

    我抽出珠粹,看着上面的残缺,灵光闪现。

    寒知遥说愿我不是烬坤,但他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否觉醒,我都已经爱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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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命运嘲弄了我,我将以嘲弄的方式予以回击。

    如果命运逼迫我屈服,我将选择与它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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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赶到曲溪神山时,那里一片狼藉,到处是焚烧过的痕迹。

    没有姈姒,没有寒知遥,没有玄黡,连飞鸟都没有,仿佛天地间只剩我一人。

    我不相信他们就这样死去,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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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来到巍峨的瀛华神宫,恍如隔世。

    这一次,祈阳神君没有拦我,我大踏步前进,把雕龙画柱的回廊和玉树琼花远远甩在身后。

    在主殿天镶宫,玄黡坐在神座上,好像专程在等我。

    他说:“见神不拜,大不敬。”

    我说:“你不是神,三只之后世间再无神。”

    “那你呢,你这冥神又将如何?”

    我脱掉代表冥神的黑斗篷:“从此,我只是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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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斗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而我也毫无悬念地落败了。

    玄黡一步步走来,泛着邪光的墨绿色长衣拖在地上,整个人再无半分仙气。

    “上一次我低估你,才让你得手。”他踢我,“这一次,你还想妄图对抗?”

    “寒知遥呢?姈姒呢?”

    他没有回答,脚下用力碾压我的身体,骨头在巨大的压力下逐渐分崩离析。

    一口鲜血喷出,无尽的黑暗笼罩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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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成了玄黡的囚徒。

    我以为他会继续折磨我,但并没有,所受的待遇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

    我被关在一个角楼里养伤,四个月后,被碾碎的筋骨终于重新长好,然而却再也施展不出高深的法力。

    平时,我戴着镣铐,坐在角楼里发呆,偶尔被一群目光呆滞的仙娥们摆弄着穿戴华服美饰,出席玄黡举办的宴会。

    在一众神仙的赞美声中,扮演好备受父神恩宠的冥神。

    有时我听着那些令人作呕的恭维奉承,恨不能说出真相,告诉大家,他们所敬仰的全能的父神其实背地里食人魂魄修炼邪法,是个十足的恶魔。

    可我说不出来,玄黡给我下了禁制,我只能说该说的话,不该说的哪怕只是想一下都会立时遭受万蚁噬心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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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我试图问出寒知遥的下落,但玄黡始终闭口不提。我推断寒知遥一定还活着,而且也没有落在他手中,否则以他的恶毒心思一定会让我们见面的。

    至于姈姒……我一直不敢回忆得知真相的那一天。

    那日,我被带到他的寝宫,听他炫耀如何吸食了一名散仙的元气。

    我这才知道,自从我被囚禁之后,他开始亲自寻找猎物,而寻常凡人根本不足以满足他的胃口,法力微末的散仙成了绝佳目标,尤其是那些刚刚飞升成功的,名字还没录入,更好下手。

    我想骂他,结果脏字还没出口就觉得心尖麻疼,忍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他得意极了,随手拿起酒杯。

    酒杯形状恐怖,是由半个头骨做成,我恶心地歪过头不想看。

    他走下神座,强迫我直视,说道:“你心心念念的女神就在眼前,为什么不敢看了?”

    我又惊又俱,瘫在地上。

    “这女人我早就看不耐烦了,当初见她美貌才把她带到身边,还赐予神格,没想到她却吃里扒外帮着外人对付我。”

    “她爱你,你却杀了她?”

    “爱我就不会背叛我。”他举起酒杯欣赏,“当然,伟大的父神是宽容慈悲的,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杀人,就像对你,我愿意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

    骗鬼去吧!

    心口又是一阵剧痛。

    他当作看不见,继续:“不过现在这个结局我很开心,红颜枯骨,名副其实。”

    我不愿听不愿见,只能装聋作哑,心中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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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其他日子里,我无所事事,沉浸在回忆中。

    全都是关于寒知遥的,不知不觉,寒知遥三个字早已占据身心。

    有时候我在想,他到底在哪儿在干什么,是否平安无恙,是否喜乐安康。

    我猜他肯定遇到些什么,被事情耽搁了,否则不会音信全无。我曾试着在宴会上和其他仙者提及,但没人说得清。虽然事后我被玄黡鞭打,不敢再公然询问,但私下里还是会想会祈祷。

    我把对他的思念写在纸上,日夜拿着看。后来玄黡发现了,他笑着,当着我的面把它们全烧成灰,以此来刺激我。可是他想错了,我根本不在乎,我要说的话依然在我的心里梦里脑海里,他烧与不烧都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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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三个月,我始终心如止水。

    大概是见我老实乖顺,玄黡渐渐放松警惕,偶尔也会跟我说上几句闲话,也就是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我拼凑出那天在曲溪神山发生的事。

    事实上,寒知遥赶到时,姈姒已经自杀了。

    这位美丽善良的女神一方面爱着玄黡,一方面也不愿助纣为虐当诱饵,所以她用发簪刺破了喉咙。

    而寒知遥则提着灵翘剑要和玄黡算总账。然而正如玄黡之前所说,当年全盛时期的尘寰三只都没做成的事寒知遥一人又如何能成。

    可就在寒知遥败局已定时,他的坐骑秋鹓为了救主而突喷烈焰,玄黡闪避之时给了他逃脱之机,也正是这场大火烧尽了曲溪神山所有。

    所以,寒知遥还活着,这是我最欣慰的事。

    同时,我也意识到为什么玄黡当初没有一脚踩死我了。

    他需要我,来演一出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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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的推移,玄黡对我的看管越来越放松。

    一方面是因为我现在几乎施展不出什么法术,与凡人无异,对他没有威胁,另一方面也因为我毕竟还担着冥神的称号,总关在房间中会惹人怀疑。

    准确来说是引来祈阳神君的怀疑。

    我们几次偶遇,他眼神中都透着疑惑,那意思好像在说你怎么在这儿住下不走了?

    我心中苦笑,有家难回啊。转念又一想,我哪有家,岚翳楼只是一处洞府而已,只有我做出来的呆头呆脑的傀儡兵,那不是家。

    寒知遥的府邸很好,但那也不是我的家,我只是客。

    不过从祈阳神君的反应来看,有一点能确定,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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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年末,我被软禁瀛华神宫整整十个月了。

    除夕,玄黡在恒仙台举办宴会,我照例出席,席间他听着大家的阿谀奉承有些飘飘然,心情极好。我趁机向他禀报说身上疼,想提前离席。

    也许是他真的醉了,也许是他以为我旧伤复发,总之一口答应下来,让一位仙娥陪我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借着夜色昏暗故意走岔道,又大呼寒凉让仙娥给我找件斗篷穿。

    等人走远,我抬头看旁边的建筑,藏宝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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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着珠粹走出藏宝阁,门外,祈阳神君抱剑站定。

    我说:“你想报告就去吧。”

    他神色古怪:“发生了什么,你和元尊之间到底怎么了?”

    “他不是神。”我长话短说,一通解释,他面色惨白,显然吓得不轻。

    这时,恒仙台的方向,一束白光从天而降,亮如白昼,紧接着霹雳炸响,顿时尖叫喊声乱成一片。

    从劈开的天空中,一抹淡蓝翩然而至。

    他来了,我喃喃说。

    “是谁?”祈阳神君也看见了。

    我提着剑,说:“送我过去。”

    祈阳神君带着我落到恒仙台,我让他赶快离开。之后,踩着狼藉走向宿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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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还在对峙,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一切都摇摇欲坠。

    玄黡先看见我,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我以为你学乖了,没想到居然在我眼皮底下里应外合。”

    我摇头:“只是巧了。”

    你可以说这是无巧不成书,也可以看作是心有灵犀,在宴会上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寒知遥的身影,然后心疼得一跳一跳的。

    我走到他俩中间,寒知遥看着我,欲言又止。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本乌黑的长发已是雪白,眉眼还是他,但气质大不相同,眼神凛冽,身姿挺拔,灵翘在他手上被月色照得发亮。

    “我来帮你。”我说。

    玄黡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你现在就是个废物,即便拿到珠粹也毫无用处,还不如他的那只会飞的畜生管用。说起来那只鸟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寒知遥怒目圆睁:“你不配提它!”

    双方都不再废话,几乎同时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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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强大的力量掀翻,挣扎地往外爬,寒知遥变强了,他已经觉醒,成为真正的天之神——明尧。

    术法碰撞,激荡起无数气流漩涡,所到之处拉枯摧朽扫平一切。

    我被人拉着往角落里拖,一回头才发现是祈阳神君,他还没有走,正犹豫着不知该帮谁。

    我们被战况吸引住,谁也不说话。

    玄黡再不掩饰,释放出的邪气直冲云霄,星月黯淡无光。

    寒知遥身上隐隐笼罩一层淡金,任邪气缭绕始终不沾衣角。

    我意识到,秋鹓已经死了,与他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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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邪不压正,但若邪魔太过强大时,正义又该如何自处。

    万年来,玄黡搜刮秘宝无数,如今一一使来,竟有从容不迫的气度。反观寒知遥,他只有灵翘。

    又是一阵爆裂,寒知遥蓝冠尽碎,长发飞扬,手持灵翘从天俯冲向玄黡,威能已至最大。

    然而玄黡双手运法挡下灵翘,剑尖不能移动分毫。

    光有灵翘还不够,还要有珠粹,就像天与地,永远相望相守不离不弃。

    我对祈阳神君说,帮我个忙吧。

    我拿起地上的碎瓷刺向双眼。

    我不知道眼珠在手心中是什么样的,但祈阳神君的惊呼让我猜测它们正逐渐幻化成本来模样,飞向珠粹。

    “把它扔过去!”我说。

    我倒在地上,剧痛令脑子发昏,心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我的双眼飞离身体。

    我努力竖起耳朵想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是,四周安静下来,没有战声,没有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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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草地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有人走过来,是寒知遥。

    不,应该是明尧,白发垂腰,仙衣委地。他一摆浮尘,说:“龙宸新酿了百花酒,你不去尝?”

    我刚想说话,只听后面有道声音响起:“我喜欢果酒,且不喜热闹。”

    我惊讶转身,一身墨色长袍的男子直直穿过我的身体,朝明尧走去。

    那人黑紫长发,大半面容隐在面具之下,只露出姣好的鼻梁和绯红色的唇。

    “初凡仙阁一共就三个人,哪来的热闹?”明尧说。

    “我的意思是,此时此刻,不喜那人。”

    明尧拾起那人的手:“烬坤,你想到什么了?”

    烬坤唇角上扬,拉着他坐到石凳上:“想你了。”

    明尧拿出仙音盒,打开:“好听吗,我特意给你做的。”

    “好听……”烬坤在明尧唇上落下一吻。

    我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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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转星移,我站在山巅,脚下是一片焦土。

    烬坤抱着明尧,最后一次亲吻额头,然后运起秘术,将他稳稳地送上云端,许他永生永世永远平安。

    而他则跌入深渊,我下意识伸手去拉,我们一同下坠。

    他的面具被风掀起,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张无瑕而昳丽的脸。

    我的脸。

    他问:“你是谁?”

    我惊讶,他能感知到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自称,是来自未来的他吗,还是……

    “我叫十一,来自很久很久以后。”

    他笑了:“如果你在未来遇见了一个叫寒知遥的人,记得帮我照看他,保护他……”

    我被一股力量托举着往上飘,而他则闭上眼,平静安详地堕入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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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我会死,但实际上,却活了下来。

    后来的事是祈阳神君告诉我的。

    我在时空交错下和烬坤偶遇时,寒知遥因为有了珠粹剑加持,终将两把神器一并插入玄黡的胸膛,被击溃的魔元四散,散落人间,寒知遥乘胜追击,要把散碎的残魂收敛销毁,否则,玄黡还会卷土重来,这也是上一次三只遗漏掉的关键。

    我被祈阳神君安顿在一处宁静的道观里,就是现在我住着的地方。

    一住就是十年。

    我再没见过寒知遥,我猜觉醒后的明尧可能也不想见到我这个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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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故事差不多讲完了。

    大战之后,瀛华神宫成了废墟,三十三重天也毁了,神与仙纷纷遁世,世上真的再无神仙,只有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

    我每日焚香祈祷,为曾经做过的错事忏悔,希望能求得死在我青越镰下的每个人的原谅。

    “那他们原谅你了吗?”听我讲故事的小道童问。

    “也许还没有。”

    “你后悔吗,如果你取了寒知遥的魂儿就没有后面的事了,你还是冥神。”

    不,我不后悔,有些事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现在回想,我其实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寒知遥,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

    我笑而不语,摸索起身,差不多到时间了,该做晚祷了。

    我让小道童帮我点上香,但许久,都没闻见香气。

    我唤他名字,无人应答,只有细绢摩擦时发出的窸窣声,以及抚在我面庞上的一双温暖的手。

    “对不起,我来晚了。”熟悉的声音,梦中的声音。

    我哭着笑了,分辨不清这是漫漫长夜里做的清梦还是夕阳下的真正重逢。

    为了弄清楚,我举起手试图抓住什么。

    手指摸索,带着怯懦与希望游移向上……

    一点点向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