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虾饺

    一种并不在芮之控制下的想法慢慢升压。

    【即使她总试图用理智压下情绪。】

    这是她愿付身跃岩浆，撞南墙也不回头的痴醉的端倪。

    无数次要自己不去后悔，因为深知自己今日一切都已是不易。可那时候控制不住去想，如果她拥有全然不同的人生，能够做出全然不同的选择…

    或许能够同明桐夷比肩。

    这是荒谬的，突兀的假想，暗藏要自我抨击的诡计。

    被打击到了，以至于那时候没能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同那时候完全陌生的明桐夷比较。为什么要想和她相当。

    为什么想要站在她身旁。

    很多事情从开始就有苗头。

    －

    她听到下课铃，走路声稀稀疏疏响起，桌椅碰撞的声音从透过天花板传进寂静的教室，有人发出不耐烦的啧声。

    女孩来找她，抱歉地捡起走来路上碰掉的橡皮。

    把她唤醒到现实。

    原来一节课过去了，她几乎没怎么动笔。

    找出整理好的那道例题，她做出“先看下思路”的口型。

    短信通知的震动。

    她拿出手机。

    “mama周末来给你送饭。”

    “虾饺怎么样？”

    “哇芮之”，女孩意识到自己发出来有些大的呼声后，急忙捂住嘴，凑过来轻轻说后半句。

    “你mama又来给你送饭啦，这也太好了吧。”

    芮之觉得自己逐步康复着，因为她压低的声音了带有了明显的笑意。

    “专心看！”她揉了揉对方说话时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这是件好事情吗。

    如果拿是否会让别人羡慕来反推，这应该是很不错的事情。

    幸福快乐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女儿，在高三繁忙的学业里，被告知本周末mama把做好的饭带来餐厅叫她吃。

    “我mama很忙，也不怎么在意我吃的怎么样。”

    当她为周末不能一起吃饭而向伙伴致歉时，对方是这样不无羡慕的说着。

    芮之明白，很多时候自己在拥有的东西，可能是别人从未有过的。比如可能有些同龄人饱受棍棒教育之苦，又或者父母没功夫放太多精力给孩子。

    那么她是幸运的。

    可这又真的值得庆幸吗？

    都是你的错。

    这种情况下她会这样对自己说。

    只有很混蛋的人，才会抱有这种不珍惜的想法。

    又或者真的未必。

    她记得从很小时爸爸mama就会去参加各种讲座，了解碳酸饮料不能给小孩子喝，把一颗牙齿放进去第二天几乎被腐蚀到不见。辣条是肮脏的加工厂里生产的，工人们不做任何卫生措施，车间甚至有老鼠飞窜。蛋黄派里有反式脂肪酸…膨化食品里含铅…

    她在超市里惊羡的望着抱着儿子问她要什么口味的男士时，mama把她拽出超市，任由她在小区的银杏树下哭得像喘不上气来。

    “你太小心眼了，谁小时候还没挨过打骂，我有打过你吗？”

    没有，只是很多时候感觉不是那么踏实，她总不清楚什么时候什么东西会成为“违禁品”，然后被彻底断绝好像从未拥有。又如不清楚什么时候，父母之间的争执殃及自己，在自己身上形成统一意见，以给让人失望的结合一个讨伐的发泄口。

    从书包里被翻出上课传的纸条是罪大恶极的，是自私的，是对不起父母辛苦的。而相比之下决心一定写好却被撕的粉碎的摘抄本就无辜了。

    “你就是让她看了太多书，她才会有这么多事。你看看她也不写作业，抄人家的诗。”

    他们那时候又在吵架，那刻倒开始能携手一致。

    甚至不想开口说那本诗集是学年必读书目。被多数人认为犯下一个错时，解释正当性就会是一种罪过。

    印有小熊和曲奇饼的摘抄本，她看着一笔一划写下的字曾“尽量工整”，此刻打乱在不同的碎片上。

    像被恶劣情绪分解的自己。

    橡皮擦不干净小熊身上的脚印，她希望小熊能忘掉，mama从货架上抚摸过它时的声音那么温柔。

    “这个小熊很可爱啊，芮之看着乖乖的小熊，一定要乖乖的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摘抄任务哦。”

    而明桐夷与之一切相反。

    环绕她有太多言语。

    她的善与不善，接受或者拒绝，都做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