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你死在路上?那便死在路上
第二章 “靖王远道而来,诚心敬意,朕心怀大慰,便答允了你与幼子的婚事,自此北元南齐结成姻亲,岂有再兴干戈之理?” “阿尧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求了父皇多久他才同意让我出使北元?” “摊上你这样不男不女的怪物,是本王倒了八辈子霉!你马上从正院滚出去,这个地方以后不许你再住,本王也不想再看见你!” “他算哪门子的王妃?死后也不能入我南齐皇陵!” …… “尧尧,皇兄求你,不要走。” “皇兄…” 午睡未醒,傅初尧还陷在梦里,前尘旧事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翻覆不停,他梦中不断呓语,眼角已是渗下一行清泪。 殿下病了这些时日,婢女玉晴担忧得很,她守在门外听见里间里似有了翻身的动静,便赶紧推门进去查看。 拨开帷幔,傅初尧侧身躺在床榻上还未醒转,但他表情痛苦眉头也紧蹙着,像是被魇住了。 “殿下,殿下你快醒醒。”玉晴低声呼唤着,伸手将傅初尧轻轻地推醒。 突然从梦中跌落现实仿若一脚踩空,傅初尧睁开眼睛看着床帐半晌才回过了神。 不知道做了几轮梦中梦,睡了一觉身上反而更添疲惫,傅初尧揉着眉心坐起,问玉晴道:“现下几时了?” “时候还早,殿下您再睡会儿吧。” 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黏腻得难受,睡是不想再睡了,傅初尧伸手按了按太阳xue,只觉得头疼得更加厉害。 自从和亲到了南齐,便都是玉晴在贴身照顾着傅初尧,她对自家殿下的身体情况相当熟悉。傅初尧体弱,偶尔受了场风寒都能拖很久不见好。 “殿下头疼又犯了吗?”看见傅初尧难受的样子玉晴紧张得不行,“奴婢,奴婢这就再去找大夫抓药!” 小丫头心急,还没等傅初尧同意便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傅初尧拿玉晴没办法,看着小姑娘的身影只得摇头苦笑,其实多吃少吃一两副药差别都不大。 睡久了身上酸软难受得很,倒不如起来活动活动,傅初尧穿上外衣慢慢从里间走到窗下。 伸手推开窗户,外面风扑在身上还是凉的,傅初尧透过窗户向外看,久久驻足凝望。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他住的这处院落在靖王府最偏僻的一隅,院落荒芜凄清寂寥,只有靠墙三两棵绿竹发了新叶,算是增了几分生气。 从前他跟皇兄居住的融晖堂也是长了绿竹的。 想起旧事,傅初尧闭了闭眼睛,他刚才在梦里又梦到了皇兄,一母同胞的血亲兄弟之间冥冥中似乎留存某种牵绊,相隔千里对彼此都分外挂牵。 大约还是这年初春时候,传来了自己的亲生哥哥傅钧登基称帝的消息,傅初尧一时百感交集,先是喜极而泣,而后扑倒在地大哭一场。 天家向来情薄,皇子夺嫡更是手腕狠绝不死不休,傅初尧激动欣喜,庆幸自己三哥是这场血腥权力游戏的最后赢家,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兄,北元尊皇兄为帝便是有了救星。 然而欣喜过后涌上来的悲痛却将傅初尧淹没得更加彻底,当初以他为筹码和亲才为北元争得那口喘息之机,如今北元在皇兄的统治下必将走向太平鼎盛,目标慢慢达成,而他自己作为政治牺牲品是生是死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时想得出神,还是玉晴在廊下跟侍卫孙闯说话的声音把傅初尧拉回了现实。 靖王爷今年新娶好几房侍妾,其中一个姓黄的女人最为幸运,一入王府便怀上了陈长川的种,可把陈长川稀罕坏了,他勒令所有太医皆陪侍左右,照看胎儿不得有半点闪失。 府上的大夫都被调去了那黄姓侧妃处,玉晴求了半天好容易求得一位太医开了药方,人家却连药也不给煎,还得玉晴拿回来亲自动手。 既是受了气,玉晴就跟一根小炮仗似的,回来见到侍卫孙闯就开始叉着腰训人。 “孙闯,你可给我记住了,殿下还在病中,还虚弱得很,根本就受不得刺激,这事你要是敢走漏半分,姑奶奶我就扒了你的皮!” 傅初尧站在屋内听不太真切,隐约听见玉晴威胁说什么扒皮抽筋之语,傅初尧无奈摇头,玉晴今年十九比自己还小上一岁,来到南齐三年,小丫头脾气是眼见着越来越大了。 等到玉晴去侧间熬药,傅初尧招了招手把闷葫芦似的孙闯叫到身边,问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肯说。 傅初尧便故意拉下脸来瞪着他,冷冷道:“不许瞒我。” 孙闯一低头就对上了自家殿下那双清凌凌的眼眸,被这样看着他根本就撒不出谎。 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孙闯梗着头皮道:“启禀殿下,属…属下不敢隐瞒,外面传了消息进来,北元太皇太后今日一早便殁了。” “长川,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要知道些轻重。” 南齐皇宫中,老皇帝正在发表讲话批评儿子,陈长川低眉顺眼地听父皇说着,不敢反驳。 “你看看,你看看,”南齐帝用手点着案上文书道,“自从傅钧登基,他几乎日日都要发文书过来,每一封都是问候他那个弟弟。” “傅初尧虽然是男子,但到底是北元皇子,既然嫁到了南齐来怎么说都要以礼相待,不能失了脸面。父皇知道你不喜欢他,也不强求你,你把人好生供着便是,总是那么不管不顾万一病死了像什么样子?!” 陈长川面上老实听话,心里却道病死也就病死了,还能省口粮食,他玩男人也玩女人,就是受不了不男不女的怪物。 南齐帝继续苦口婆心劝道:“南齐境内现下什么状况你也知道,这几年收成不好,连年天灾民不聊生,不再像往常一般国力充沛,如今北元南齐之间必须避免战事,长川,你记住了吗?” “儿臣记住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在自己老爹的再三敲打之下陈长川终于还是步入了王府的偏院,还是得做够了样子去瞧瞧傅初尧,瞧瞧自己那个名义上的靖王妃。 但陈长川没想到的是,他才刚令人打开偏院大门竟就跟匆匆跑出来的傅初尧撞了满怀。 相看两相厌,如今却又见,顾不上心里膈应傅初尧张口就求陈长川放自己出去,皇祖母薨世,他要回北元奔丧。 陈长川没有说话,只盯紧了傅初尧的脸,这人明显还在病中,脸色泛白却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即使再怎么厌恶傅初尧的身子,但陈长川不得不承认,对于眼前这张脸他仍是中意的。 “婚丧嫁娶不过寻常,本王凭什么放你走?和亲的人还能再回去,本朝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陈长川带着笑说出这番话,嘲讽意味十足,傅初尧缺并不与之争辩,他深色决绝 竟是直直地对着陈长川跪了下去,只道:“我求你。” 呆了一瞬陈长川唇角笑意更深:“没想到你还真那么想走,如今已经入冬,就你病病歪歪这个样子八成得死在路上。” “那便死在路上,”傅初尧盯紧了陈长川的脸,继续道,“靖王爷,我求你。” 若是死了也是他自找的,陈长川悻悻地想,若是真死了也算好的,正好给自己落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