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小豆丁
“敢情你们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叶衾又嚼了颗泡泡糖。 陶谷不太同意这说法,纠正道:“他也没打我呀。” 叶衾:“嗯,没打,打了你就舒服不了了。” 陶谷:“……” 今天这话题是逃不了“舒服”两字了。青年站起身提提衣服,又坐下去,“你什么时候放寒假?” 叶衾问了下舍友,回复道:“至少一周呢。” 陶谷“啊”了声,“宋雅明天就考完试了。” 电话另一头噤声几秒,而后涌出好几个女孩子的哀嚎声。陶谷吓得把手机拿远一些,安慰道:“一周也很快的。” 叶衾咂嘴:“那你们回南城?” 陶谷:“回呀。” “我以为你们会度蜜月去呢。” 陶谷有点慌,声音都小了小,“还、还没结婚呢。” “早晚的事儿,你先等你小男朋友把书读出来,然后给你求婚,求完了领证,领完证你俩生个大胖小孩儿,得喊我干娘。”这话说出来就不对路子,叶衾到最后把自己给说乐了,“喊我哥姨爹。” 陶谷清奇的附和道:“我筹备给他求婚呢。” 叶衾:“……你认真的?现在?” 陶谷想了想,“那明天?” 小姑娘长长的倒抽了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晕过去。陶谷能想到她脸上大概是怎么样的神情,笑出声来,“我开玩笑的。” “我就想比较正式的告个白。” 比较正式原本想用在见面上,现在即便流程打乱了,陶谷想还是不能缺了这个仪式感。他跑去看了两回的花店里订了一大捧玫瑰,又回家里拿了照相机。 抱着黑纱包裹的红玫瑰进校园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傻不拉几的。 还好他戴了口罩。 —— 两小时的考试老师只允许提前二十分钟交卷。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时候,一个考场五分之四人都站起来了。 宋雅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起身交卷。 他昨晚打算回宿舍时就没带书,这时候只拿了讲台上的手机就出了门。 开机,拉门。 教室外人站得挺多,宋雅只扫了一圈,确认陶谷不在,便又低头看手机了。屏幕上投下阴影,几个舍友团团围了上来,也不吭声,宋雅前脚朝哪儿,他们也跟着。 和陶谷的聊天框里是个实时定位,在后cao场,不知道开了多久,宋雅点进去的时候能粗略看出地图。 “唉唉唉。” 左肩被人拍了下,宋雅转头朝右后方看,“有事?” 黄头发的人抱怨道:“你咋每次都不上当,不好玩。” 宋雅收起手机:“没和你玩,玩找老三去。” 被叫着的人就在旁边,顺势接过话来:“一哥,你昨晚哪儿跑啦,宿舍也不回?” 一哥宋雅皱皱眉,像是才想起宿舍这回事。 落后几步的人扶扶眼镜,“我们以为你直接回家放寒假去了呢。” “家里出事啦?” “还是学习压力大?” “三啊,你这说的就离谱了,至于么,一个期末考试。” 老三顿了顿,想反驳,但找不着话。 “没有压力,下回就少喝点酒。”宋雅替他说了,又问,“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我们这不是看你去哪儿么,等你给我们开小灶复习呢。”被怼的人嬉皮笑脸的,伸手在自己黄头发上拨了拨。 宋雅停下脚步,转身,“没有复习,我今晚也不回宿舍。” 一道晴天霹雳,但后半句戏剧性更胜。 “我去接我对象。” 显然,后半程路更不得安生。话题从“宿舍”、“复习”全部转到“对象”身上。 问他对象什么时候国外回来的。 昨天见的是不是对象。 惊喜不,什么感受。 能不能给他们介绍认识认识。 宋雅从没瞒着自己有对象的事,开学那新鲜周一过,大家熟悉之后有天无意聊的时候他就承认了。 他还记得老三问的,姓啥名啥,芳龄几许,咋认识的。 他就回答了两个字。 “陶谷。” 其余一概不答。 也就那晚,宋雅在舍友心里的高冷滤镜碎了一地,“老婆奴”的形象也自此后深入人心。 “哥,你这是往哪儿走啊。” 学校有好几个cao场,陶谷所在的是距离最远也最偏的那个。宋雅也不清楚陶谷是怎么找去的,但这也不妨碍他说一句,“别跟着。” 三个舍友脸上神情各异,多少都带点幽怨的意思。 被磨了一路的人终于在最后关头松口,“寒假回来后介绍给你们认识。” “今天,就今天嘛。” “别不好意思。” 黄毛和老三还纠缠着,戴眼睛的人却顿了脚,身高不够踮脚来凑,一把勾住两个粗神经舍友的脖子,“走了走了走了。” 两人往后仰,一脸状况之外。勾手的人趁空朝宋雅抬抬下巴,做口型,“你男朋友?” 老婆奴回身望了眼,点头。 老四笑笑,了然。强行把身边两人带走。 偌大的cao场这头只剩下少年站着,他转过身,另一边cao场的尽头,青年掐着视野一般,站在实验楼墙边,只探出大半个身子。人影太小,还什么都看不清,宋雅只觉得可爱。 陶谷在这边,扒拉着墙角,他心跳得很快,还提得很高。 男朋友朝他走来,终于没几步远,他先走出去,垂着脑袋站到人面前。气氛说不出来的怪。 “我舍友刚刚跟来了。” 陶谷抬头,眨眨眼。 “怕你不好意思,让他们回去了。” 青年逆着光,睫毛下的一片阴影晃了晃,有点懵,似乎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 宋雅:“奖励。” 奖励? 陶谷还是第一回见这样的少年,像一只讨要奖赏的小狗。连腰都主动弯下来,浅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说不出是期待还是存心欺负他的眼神。 招架不住,陶谷往前一步,拉着人的领口,抵着宋雅的唇撅了下嘴。 声音还挺响亮的。 陶谷耳热着退后两步,“嗯,奖励……还没完。” 他转身跑开几步,也顾不及宋雅的反应,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出现的时候,心脏早就失控到像在心里横冲直撞,大脑缺氧,羞耻到耳朵都开始嗡鸣。 演练数遍的台词,临到嘴边噎得不行。 说完后的几秒真空时间,是被少年一声笑给打破的,“确定?” 确定什么?陶谷早忘了自己说了啥。但看人脸上的神情,他还是大着胆子点点头。 “养我,娶我,永远对我好。” 陶谷睁圆了眼,只重复最后一句:“永远对你好。” 脸上的rou被人重重捏了一下,陶谷有点疼,皱眉。 “不准反悔,前面两个呢?”少年很较劲。 疼痛让陶谷不那么羞耻了,反正也说了一回,再说遍又不会怎样,陶谷抱着花手臂一杵,“养你,娶你,你愿意吗?” 少年完全被逗乐,笑声不断,“愿意。” 鲜花被接过去,预兆着“求婚”的成功。陶谷傻兮兮地也开心,没忍住挨着人贴贴,下一秒后腰被揽住,推着后退几步压到墙上,呜呜咽咽地嘴巴被封住。 动作行为挺凶的,但唇舌却很温柔。 下唇被轻咬,陶谷含混地叫了声,睁眼朝人肩膀里埋了埋。左耳边热乎乎的,有气流的感受,可他听不见,“什么?” 少年又抓着他亲了口,重复道:“叫一声听听。” 称谓的两个字是气音。 陶谷开心地想笑,他觉得哄自己做这做那的宋雅孩子气,也觉得自己幸运,有这么可爱的小男朋友。 他往人怀里窝了窝,刚被亲过的嗓音又轻又软。 “老公。” 发顶被人轻轻吻了下,他听见宋雅的一声“嗯”。 抱着一大捧玫瑰花,不论是行走在校园还是街道上,都过分引人注目。来时陶谷一人还好受点,现在由宋雅抱着往回走,路人的目光便愈发精彩,甚而有议论声。 说是议论,声音却不小。 还有被mama牵着的小豆丁,耐不住好奇看他们,近了晃晃大人的手,“mama,大哥哥有花花。” 年轻的母亲弯下腰来,对豆丁耳语了句什么。 小孩儿听了眼睛亮亮的,仰头朝陶谷喊了句,“哥哥,祝你们幸福~” 小豆丁欢欢乐乐地被母亲牵走,经受众人目光洗礼的却是陶谷和宋雅。 少年今天心情很好,与人十指相扣的手微微用力收了把,“祝我们幸福呢。” 青年却有点羞,头垂得很,哼哼声就催宋雅快走。 “饿了吗?” 陶谷警觉道:“不在外面吃。” 抱花的人低低笑了声:“没说在外面吃,回去点外卖。” 即便意识到自己被取笑,陶谷此刻也无暇顾及,直到民宿的门被关上,宋雅放下了花,帮他取下围巾,解下照相机绳之后,陶谷才觉得呼吸顺畅了。 然后,他和茶几上的照相机面面相觑了半秒。 后知后觉的“啊”出声,懊恼道:“我忘了给你拍照啦。” 宋雅挑挑眉,提议道:“现在拍,来得及。” 要拍的到少年口中变成合照。相机被抱枕和靠垫堆得很高,设置了二十秒的延时拍摄,陶谷调整好,板板正正的跑回宋雅身边。从神态到动作姿势,都僵得过分。 宋雅也知道人不怎么擅于被照,捧着花的手换了一只,放到两人的胸前,原来的那只手从背后绕去,圈住了腰。 陶谷:“你别乱动呀,要拍了。” 二十秒哪有那么短,少年也明白人是紧张,但心里还是小小的不爽了一把。 “没乱动。” 腰上的手往上跑,从侧面捧住青年的脸,嘴巴冲着这半边的脸亲了下去。 闪光灯一亮。 “你干嘛呀!” 怎么还有点生气了呢。 “我原本想放朋友圈呢。” 哦,不对,还是害羞。 协商之后的结果是再拍一张,这回少年没再动心思,只是牵着人的手。临近正午的光从阳台照进来,沙发上的人匿在光影里,青年努力放松,露齿笑得傻里傻气,少年没笑,但眼角眉梢分明就是软的。 陶谷皱着眉看了好几分钟,最后安慰自己道:“没事,能P。” 他P人的技术和拍人的技术不成正比,更有不像话的趋势。 宋雅点完外卖,退回到微信界面时,收到来自陶谷的三张图。 一张是偷亲的。瞪得溜圆的眼睛好可爱。 一张是后拍的原图。笑得傻得可爱,还憋出了半边梨涡。 一张是后拍的后期。牙齿被仔仔细细的涂掉,取而代之的是个粉红小猪脑袋。 宋雅没忍住笑出来,捞过人捏捏脸,“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吧,还有更可爱得呢。”被搓脸得人咬字不清晰,但手上动作很快,又是条新消息。 两个小豆丁牵手手。 花变成了奶猫,一个还是笑得蠢,一个脸硬得很。 手机和相机都被扔进沙发里,只有陶谷被人托着抱起。借不到力,腿也站不住脚,只能圈着人的腰被这么带进房间,和前两者得遭遇相同,只是动作轻点,算放到床上。 空调早开了,厚重的羽绒服也早脱了。 陶谷内里的一件高领毛衣,被人翻着露出肚皮,微凉得指尖覆上去,痒得很。青年猫着腰想收腹,却被人卡住双腿,“别动。” 声线低的人说这种话听着就冷淡。 但陶谷很明白少年此刻是兴奋的,他弓起膝盖,蹭了蹭身上人的大腿内侧,“怎么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一直没忘?” 那张照片,宋雅只在小时候看过。 少年问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从腰线游移上去,到某处轻轻扫了扫。 回答着的人叮咛一声,鼻腔里漏出喘。乳尖儿可怜又敏感,逃不出人的指心,下身也被刺激的扭来扭去。弓成形的后腰往下,臀部被拍了掌,“别说谎。” “……没、没说谎。” 说得都是真话。 还有些浑话,那是在宋雅“拷问”完毕后,逗弄小陶谷时说的。 最后的那几分钟是浑浑噩噩的,青年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被人抱在身上。白色液体弄得床单和宋雅裤子上都是,他自己除了衣着凌乱,却干净得很。 他仰头亲亲人的下巴,“你生气了吗?” “有点。” 陶谷点点头,又缩回肩膀上。他不像先前,哄着叫宋雅别生气,也不说什么软话了,只是安安静静的趴着。 少年侧脸去看他,也看不出什么,只觉得他眼角有点红。 “不舒服了?” 陶谷:“没有。” “那我不生气了。”宋雅想,可能是自己方才有点凶。 陶谷:“你还是生气着吧。” 说这话的人非常没有底气,他太明白宋雅这之前的所有“生气”是为着什么。秘密。多少事自己都瞒着他,过去多是无心,但回来之后,是刻意的。 宋雅是真担心了:“怎么了?” 陶谷又仰头,眼睛红得更厉害了,但还是碰了碰少年的下唇,又缩回去。 突然喊了声:“宋雅。” 少年还未及回应,他又道:“你先答应我,别生气好不好。” “嗯。” 陶谷不依不饶:“你重复一遍。” “我答应你,不生气。” 青年这才安心点,搂着脖子的力道重了点。他压低了音量,一字一字地,说得很慢,“我的……左边……耳……朵……暂时……不见了。” “了”字刚落下,他手臂又发力,死死得搂住宋雅,“我都告诉你了,你别生气。” 陶谷说了什么? 即便那个字再轻、再轻,宋雅也听得异常清晰,是个“听”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陶谷的心沉下去:“你还是生气吧。” 他松了力道,从人怀里向后退。看到宋雅眼睛红得吓人。心脏跟着重重一跳,几乎是在瞬间就慌了,“你怎么了?是我错了,我没照顾好自己。只是暂时的,会好的。我在中间有几个月恢复的,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少年的眼睛是被硬生生逼红的。 他承诺了不生气,但没办法不心疼。 陶谷的症状属于突发性耳聋。最初由水土不服的持续性高烧引起,后来调理得差不多,因为在雪天里整夜整夜的站,又冻伤了。算是二次受损,却也并非没有好的可能。 最初瞒着宋雅,是怕他过分担心。 现在老实交代,是在明白一切后,毫不保留的呈现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