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对,我是骗你的
飞沉没有昏迷很久,回程的路上他就醒过来了。他被江屹川抱在马背上,头脸上的布巾和手上的手套都不在了。 难受的感觉还在,他的头又痛又晕。 守魂木被公仪斐等人御剑先带了回去,江屹川带着飞沉骑马慢行。 回到客栈,江屹川扶着他先自己下了马,再把他抱下来。虽然知道江屹川不会让他摔倒,他还是下意识攥住江屹川的衣服。 “醒了?”江屹川问,“是不是很难受?我叫乱花给你烧了草药水,那是魏大夫配的药,一会儿先去洗一洗。” 飞沉站稳后松开了手,紧张地看着江屹川声音嘶哑地说:“主人,解药……” 江屹川愣了愣,抱歉地说:“对不起,飞沉,我先前怕你会跑掉,所以骗了你。那不是毒药。” 飞沉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走,进去用草药水洗一洗,别耽搁了。”江屹川说着去拉飞沉。 飞沉后退了两步,躲开江屹川的手。他似乎也被自己这下意识的举动吓了一跳,收回视线不敢再看江屹川。他嗫嚅着说:“您说过,会放了飞沉……” “是,我当然会放了你。你现在就是自由的了,回头我会把你的奴契烧了。但是你先进去把伤治一治好吗?” “不,不用了,您……求您把解药给飞沉吧。” “给你吃的那个不是毒药……” 飞沉跪了下来:“求您……飞沉已经给您砍了守魂木了,求您把解药给飞沉……”他没有办法相信江屹川。 江屹川低头看着飞沉发红的后脖颈,既无奈又有些烦闷,胸口喉咙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说了不是毒药,不信你过六个时辰看看你会不会死。”他生硬地说着,又伸手去拽飞沉,“起来,进去治伤。” 飞沉出乎他意料地挣扎起来,嘴里还惊慌地低声叫道:“您,您说了放我走的……” 江屹川恼怒地放开手:“那你走!没有解药,你要走就走!” 飞沉瑟缩了一下:“求……” “走!”江屹川指着道路那头。 飞沉不敢再说什么,转身慢慢往外走。 江屹川瞪着他的背影,突然又叫了一声:“飞沉!” 飞沉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回来,我给你解药。” 飞沉这才走回来。 江屹川在腰上的小袋子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一颗清心解毒的白色丹药,递给飞沉。既然他坚信吃了毒药,那就给他吃颗“解药”安心好了。 飞沉立刻接过来吃下去,又跪下来给江屹川磕了个头,感激道:“谢谢您。” 江屹川道:“现在可以跟我回去治伤了吗?” 飞沉犹豫道:“不,不用了,飞沉没事。”他站起来,就急忙往后退,好像江屹川要马上抓着他似的。 既然江屹川已经说了放他自由了,哪怕毒瘴造成的不适极其明显,他也一刻钟都不想再留下来,生怕去治伤也是个骗局。 江屹川气笑了,他是真心实意要放他自由的,也是真心实意想给他治伤,可这蠢魔的机灵完全没用对地方。为了怕被骗,宁肯带着一身毒伤离开。又蠢又弱。 虽然自己用了些手段,但他毕竟帮自己拿到了守魂木,如今脸上脖子上以及手腕上,所有露出来的皮肤上都大片大片发红肿胀,还有些水泡。说话声音哑得可怕,显然因为呼吸吸入毒瘴,喉咙也有损伤,那红红的眼睛就更不用说了。江屹川想至少把他的身体治好。但飞沉显然只想快点离开他,离开这里。他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走。 但他只相信自己给他吃毒药,还害怕自己不想放他走,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没有下毒,也愿意给他自由。他脑中念头急转,干脆瞎说道:“飞沉,我给你吃的那个毒药,解药有三颗,一个月一颗,吃完三颗才能把毒都解了。” 飞沉果然震惊地回头:“那……那还有两颗……您能给我吗?” “可以啊,你进去把伤治好,剩下的解药我都会给你的。” 飞沉警觉地又后退两步:“您说会放我走,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江屹川失去耐性,叹了口气,两大步跨过去,一把抓住飞沉胳膊,把他往客栈里拖。 “对,我是骗你的。我就没打算放你走!满意了?”他拖着飞沉又了几步,飞沉竟挣扎起来,他耐心耗尽,干脆肩膀一顶,把他扛起来就走。 飞沉在他肩上徒劳扭动,不住哀求:“不,不,您说过放我走的,您说过的……” “我说过的话又不止这一句,别的你不是没信吗?怎么这一句就信了?”说罢,他不再理会飞沉,径直把他扛到客栈二楼,他原本的房间里。 房间里已经放了个大木桶,里边冒着热气。药味充满了整个屋子。 江屹川把飞沉放下地,二话不说就脱他的衣裤。 “不不……主人……”飞沉不敢反抗,又不想顺从,手抵着江屹川胸膛推拒。江屹川哪里肯停下,三下五除二把他脱了个干净。 飞沉浑身赤裸,也知抵抗无用,只好放弃挣扎,任江屹川抱着慢慢放到药水里。 木桶是长形的,飞沉可以屈膝坐在桶底,药水直泡到他的脖子。 药水有点烫,江屹川手臂瞬间烫红了,他急忙把飞沉捞起来:“是不是太烫了?” 飞沉摇了摇头。 “你不觉得烫?” “不烫。” 江屹川想起他体质不同,于是又把他放进水里。看他脸上没有痛苦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他又拿了搭在桶沿上的布巾,沾湿后给他擦脸。从额头到鬓角,从脸颊到下颌,从挺直的鼻梁到厚薄适中的唇。他动作轻柔,边擦边轻轻在各处按一按,方便药液被吸收。 他想起当初把飞沉买回来时,也曾给他擦洗身体。不过那时候他的动作粗暴得多。而飞沉还是和当时一样,认命般地微微低着头,沉默着,像个柔顺听话的宠物,也像个没有生命的器物。 江屹川心里一动,捏着他下巴抬起他的头。飞沉的头抬起的瞬间,两滴泪从他眼角滑下,滴落在药水里。 他没敢看江屹川,眼神躲闪着看向别处。 “哭什么?”江屹川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你觉得被我骗了,所以难过?”他盯着飞沉。 “飞沉不敢。飞沉眼睛又痒又痛,所以才会流泪。” 江屹川又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信没信,说:“闭眼。” 飞沉把眼睛闭上。江屹川用热烫的湿布巾捂在他眼皮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拿开。他把布巾搭回桶沿,把桌上一个瓷瓶拿过来。 “把头仰起来,睁开眼。” 飞沉一一照做。 江屹川用瓷瓶里的一根细草梗沾了瓶中药液,滴进飞沉眼睛里。 药液入眼,飞沉扑闪着睫毛把眼睛闭上。 他闭着眼,听到江屹川说:“我说过你进去不会死的,你不信我。现在我和你说,等你伤治好了,我就让你走,你信不信?” 飞沉没有说话。 江屹川也不再说话了,又开始给他反复擦脸。 水变得有些凉了之后,江屹川扶着他从桶里出来,将他身子擦干,让他坐在床上,拿被子拢着他。接着换回那条湿的布巾给他把脚擦干净,才拿了衣服裤子给他穿。 魏衡配的药效果确实不错,飞沉皮肤虽然仍旧发红,但肿胀已经消了不少。 江屹川拿给飞沉的只有单衣单裤。他看着飞沉穿上后,让他躺下睡觉。 “这桶先放着,免得收拾起来吵到你。你好好休息,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他给飞沉掖了掖被子,看着他闭上眼睛,才离开了他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