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定会好好伺候您
大堂里客栈老板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一边饶有兴致地不住往江屹川和飞沉这边瞟过来。 他们桌上摆了两个雪白的馒头,一碟烤羊rou,半只烧鸡。飞沉没有用筷子。他直接用左手拈着食物塞进嘴里。吃得手上和满是勒痕的下半张脸上都是油。 他一开始没敢坐下来,后来坐下来了又不敢吃东西。开始吃的时候不停地偷瞄江屹川的脸色,直到看江屹川表情平平淡淡,始终没什么变化,他才真正放心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红曲换了身衣裳,又坐在柜台里了。肩部和袖子都绣满华美艳丽的牡丹,十分华丽。她手边是一小蝶花生米,葱白纤细的手指慢悠悠拈着吃,与飞沉的狼吞虎咽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多久没吃过饭了啊?”在听到飞沉被噎得开始打嗝的时候,红曲斜着眼问。 飞沉飞快地瞥了眼江屹川,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红曲。 江屹川先招呼了坐在老板对面看他下棋的小九拿水,才对飞沉道:“问你呢,多久没吃饭了?” 飞沉眉头微蹙,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大概十来日。” “竟然没饿死。”江屹川惊呆了。 “有吃过别的东西。”飞沉道。 江屹川:“别的东西?是什么?” 飞沉刚刚捧起小九送过来并倒好的一杯温水,听到江屹川问话,便答道:“jingye和尿。”答完才把水杯举到唇边,把一整杯水喝下去,止住打嗝。 大堂里顿时静了下来。红曲停住了咀嚼花生米的动作,老板也拈着一颗棋子不动了。几道视线都投到飞沉身上。飞沉毫无察觉地仍旧在抓着盘子里的rou塞进嘴里,似乎他先前说的那两种东西就和他现在吃的一样同属正经的食物。 江屹川咳了一声,问:“你不是会吐火吗?怎么就这么老实去吃那些。” 飞沉眼里闪过一丝惧怕的神色,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会被拔掉牙齿的,主人说还会把骨头一根一根敲断。”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补充道:“会很痛很痛,可是又不能很快死掉。”他顿了顿,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江屹川,讨好地说道:“贱奴绝不敢吐火伤害主人。”他顿了顿,加了句:“贱奴也不用天天吃饭的。五六日……不,十日吃一顿就行。吃很便宜的饭就可以了。” 他还记得江屹川和方大夫说了,他身上没什么钱。 江屹川打量着他空荡荡裹在自己衣服里的单薄身板,没好气地说:“吃你的,我又不是养不起。瘦成这样怎么帮我做事?” “哦。”飞沉应道。 “还有,别贱奴贱奴的叫,我听不习惯。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治好伤帮我办完事,我就放了你。以后你也不用再做谁的奴隶。” 飞沉抬眼看了眼江屹川,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您是个好人。贱……飞沉会好好给您做事的。” 江屹川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起来。 他必须要拿到守魂木,即使要欺骗一个可怜的魔拿命去换。 他不由想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信口欺诈,轻忽性命都无动于衷了呢? “哒”一声,老板放下一枚棋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江屹川的思绪。坐在对面的飞沉已经风卷残云地把食物都吃完了,正拈盘子里的碎屑吃。 “没吃饱?”江屹川问。 飞沉缩回手:“饱了。” 也不是不能再给他多点些吃的,但他许久没正经吃过东西,这一顿量也不是很少,其中还有不易消化的rou类,江屹川怕他肠胃不适,不敢再给他吃更多东西。 “我带你去后院洗手。”江屹川站起来带着飞沉去了后院,让他在溪流里洗手之后,又把他带回二楼。他身子羸弱,行走的时候躬腰缩肩,只要靠近可以扶的东西就扶上去,仿佛没点支撑就站不住走不动似的。江屹川不催他,但也没有去扶他。 他跟在飞沉后面,看着他一步步抬腿时在空阔的裤子里短暂现出浑圆轮廓的屁股,想起他上午跪在溪流边上撅着屁股展露着后xue那不知羞耻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以前的主人都让你干什么活?” 他心里其实有隐约的猜测。 果然,飞沉答道:“贱……飞沉以前一直是伺候主人床事的。其他活没怎么做过。但是飞沉可以学的。” 有钱人豢养男宠娈童,玩弄奴隶,都不是稀罕的事。他一向是做性奴,也就难怪江屹川刚把他买回来那日,他想用求欢来讨好江屹川。 大概在他的认知里,人们买下他,都是为了cao进他的身体里吧。 “被转卖过几次?” 飞沉没有马上回答,隔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数清楚了,说:“五次。” “都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转卖?”江屹川还是有点担心飞沉是否老实,怕他过去是因为逃跑或是有过什么不规矩的行为。 飞沉答道:“大概是飞沉伺候得不好,以前的主人就厌了。” 江屹川鬼使神差问了句:“你不是说你很好cao的吗?” 当时他们已经走到江屹川为飞沉开的房门口了。飞沉面朝门口,背朝江屹川站着。江屹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身形僵住了。 过了一小会,飞沉低声道:“好cao的。主人如果要cao飞沉,飞沉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 这话让江屹川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但一时又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 这奴是因为自己对他不像从前的主人那样残忍而想用这种方式报答自己吗?江屹川沉默了一下,道:“你看看你这副身子,动一动就要倒了。你好好养伤,帮我做事才是正经。” 飞沉低低地应了声:“嗯。”他那种肌rou紧绷的僵硬感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江屹川心情复杂,他对这个魔奴不多的几分善意,不过是为了要他去死。他伸手越过他推开门,克制住内心那一点点挣扎的愧疚。 客栈的房间不大。江屹川没事的时候会专心修炼,他并不想自己的房间里从此都多个人,于是另外给飞沉开了间房让他住。 这个客栈收费不高,就像老板并没指望赚到钱似的。——在这种地方开客栈本来也赚不到什么钱。就算江屹川现银不多,多一个房间他也负担得起。项圈和链子有抑制魔息的作用,他没有取下来,也交代了客栈的人帮他留意,不让飞沉单独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板是人类的缘故,客栈里这些妖对人类还算有好感,但十分看不起魔。江屹川的这个拜托,他们都爽快应了。 折腾了一天,江屹川身体不至于疲惫,精神上多少有些倦了。他把飞沉带到新开的房间,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不要乱跑之类的话,就回了隔壁自己住的房间。 有了能进入毒瘴深处的魔,他极度渴望却一直难以达成的事突然就带着清晰到近乎尖锐的轮廓不断在心里翻涌。 关上门,上了门栓,又落了个结界之后,江屹川点燃桌上的油灯,伸出右手。掌心上先是亮起密集的柔白色光点,而后慢慢转成红色。一把油纸伞被他召了出来。 油纸伞又叫撑花。这把红色油纸伞的名字是赤瑶撑花,是一把攻防兼备的法器。江屹川把赤瑶撑花缓缓撑开,轻轻转了转伞柄,顿时满室生香,落英缤纷。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粉色花瓣。花瓣轻柔的触感只在他掌心停留了一瞬,就消散无痕了。一向表情呆板淡漠的江屹川此时面容出奇的柔和。 窗外是墨色的天空,上弦月挂在树梢,月色淡得几乎没有。 更遥远的地方,是成片起伏的黑影,那是望不到边的魇岭森林。江屹川的视线投向看不到的魇岭深处,目光灼灼,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