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

    穆承雨一回到家，九狼也在，正拴着大黑狗准备带牠出去运动，大黑狗一瞅见穆承雨回来，原本兴致勃勃要出门的欲望都忘光了，光记着往穆承雨身上扑腾，两爪子拦腰抱着穆承雨求疼爱。

    穆承雨只好遂了爱犬的心愿，也换了一身轻松的便服，跟九狼一同出门溜狗，两人散步的途中，穆承雨就把今天安定剂的事情跟九狼说了。

    「你打算怎麽办？」九狼思索了半晌，务实得问了他的想法。

    穆承雨低着头，并肩走在九狼身边，让他引导自己方向，沉静了半晌，才低声道：「原本我是想着，如果安定剂的方法也不奏效，就按照邱大人的意思，请那濯涟博士帮我看看，有没有什麽旁人诊断不出来的隐疾，以及解决的方法。」

    「那现在看来，我不打算询问那濯涟了。」穆承雨恹恹道：「顺其自然吧，强求这个没有意思。」

    「梦里的你，真的生了重病？」藉着夜风的凉意，九狼突然问起了穆承雨偶尔会提到的「梦境」。

    穆承雨怔了一下，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他提起眼眸望着赤九狼，缓缓得点了点头，喃喃道：「我已经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非常疼痛，无论什麽时候，都好像疼的让人掉不出眼泪，疼痛的感觉就好像呼吸一样，伴随着我的每一口气。」

    赤九狼也看着穆承雨表情认真的叙述，他知道，这才是穆承雨真正感到疼痛实的反应，既平静，又逆来顺受。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了穆承雨的肩膀，将他揽进自己的怀抱里。

    穆承雨没有意料到，表情懵了一下，又随即漾开和善的笑容，反手也抱住了九狼的腰，让彼此的体温达到最诚实的平衡：「怎麽了？」

    「不会的，小雨。」赤九狼低沉道出朴实的安慰，道：「你现在不是在梦境里，你不会那麽痛的，如果你真的觉得会痛，就告诉我。」

    「告诉你能做什麽？」穆承雨笑着反问他。

    赤九狼依旧温和道：「我会抱着你，让你在我怀里哭出来。」他拍了拍穆承雨的背脊与细瘦的肩膀：「绝对不会让你痛到掉不出眼泪的。」

    穆承雨闻言，脸上的微笑逐渐收拢了起来，他又抓紧了九狼的衣服，就像他们这一世，初次见面的那时候一样：「……大二的时候，我不管周围在做什麽，旁边有什麽东西挡在我面前，就是要笔直得走到你的面前，抓住你，你都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吗？」

    穆承雨这一世初见九狼，是在他到国外读书的第二年。

    他其实鲜少会经过学校体育馆的游泳池，那日却不知道为何缘由，绕路绕到了游泳池前，而他居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陌生人影。

    那时候，赤九狼其实是别的学校的学生，只不过穆承雨就读的学校有较完善的体育设备及学程，所以赤九狼每周都会到他们学校来修习体育，以及加入他们游泳校队的专业培训。

    那天正好是他们游泳校队的迎新欢迎会，整个体育馆都充斥的热闹的学员及其它来参观的同学们，赤九狼正带着几个新生在做泳池安全措施的讲解，穆承雨就站在砖墙堆砌的矮栏外，正眼瞅见了一身小麦色肌肤以及健美肌理的赤九狼。

    穆承雨就像是被花蕊蛊惑的蜜蜂，笔直而莽撞得朝着赤九狼的方向追了过去，他先是笨拙得翻过了矮墙，才刚穿过充满矮树丛的植被，赤九狼就发现了不寻常的动静，一抬眼，就看到一抹醒目的浅褐色发丝。

    穆承雨的目的跟想法都太明显，显然是冲着赤九狼的方向而来，即便中间的过程坎坷的有些不流畅，但还是无法阻止穆承雨认真得想要走到他的面前。

    就在两人距离莫约一个人身时，浅褐色头发的男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即便被镜片挡住了大部分的光彩，他依旧炯炯有神得，带着一股莫名所以的期待与忐忑，充满善意得盯住赤九狼不放。

    那柔和而单纯的眼神，赤九狼一辈子都烫印在自己的心底深处。

    穆承雨当时是想叫住九狼，却又突然却步了，他看着九狼同样满腹疑惑得用眼神询问他，两人对望了许久，直到赤九狼先移开了视线，并准备挪开脚步……

    「等一下、啊……」穆承雨见人打算离开，心急得踏出一大步，忍不住出声阻拦他，却没想到前方居然就是泳池的一角，他连看都没看就急着往前追，一脚就踩进了泳池里。

    扑通一声，穆承雨瞬间消失在水池面。

    赤九狼大惊，正准备下水捞人，整个人都蹲下来了，却在此时看到水面上忽然冒出了一颗头，一脸狼狈的表情，连眼镜都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却异常执着得滑到了池畔，伸出一只白皙的掌心，紧紧得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这就是他们两人的初次相见。

    赤九狼每次回想起来，都忍俊不住，他闷闷得哂笑道：「当然觉得奇怪了，没见过你这麽奇怪的人，我都以为自己欠了你什麽东西没还。」

    穆承雨将额头轻轻贴住赤九狼的胸膛，细声道：「你没欠我东西，是我欠你的。」

    见九狼没有讲话，穆承雨又问道：「你就不好奇，我的梦里有没有你呢？」

    赤九狼仍旧没有答话，穆承雨忍不住抬起头去看九狼的表情，只见他双眸深沉如潭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撼动他。

    「九狼，上辈子你……」

    穆承雨眨了眨眼，噤了口，他的嘴巴被一只宽厚的掌心给捂住了，赤九狼朝他摇了摇头，温和道：「不论你的梦里有没有我，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以後也会在，不要害怕。」

    穆承雨缱绻得抚上赤九狼的手腕，轻轻将他的手拉了下来，并郑重道：「我能给你的东西很有限，我已经不知道能给你什麽了……」

    赤九狼忽地展颜一笑，豪爽道：「不怕，我很好养的，就是黑狗的两倍饭量而已。」

    大黑狗很配合的汪了一声，伸头往穆承雨的腿边蹭了一下，就坐了下来。

    「安定剂的事就算了，先搁一边不谈。」赤九狼不咸不淡道：「紫重影呢？你打算怎麽做？」

    穆承雨怔了一下，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跟Ink相处的一直都还算可以，也没有太过界的交往，两人亲密的接触上也还算愉快，穆承雨倒没有太认真思考过关於Ink的事情，既然相安无事，那便继续处着吧。

    「Ink最近也比较少来找我了，应该就先这样吧。」

    赤九狼从来都没明白穆承雨的就先这样是什麽意思：「紫重影想要买下我们的公司，他是认真的。」赤九狼进一步道：「最近已经有好几家厂商决定跟我们解约，他们是向着紫轩更具规模的平台与利润。」

    「没关系，就是让他吃光了所有的客户都没关系。」穆承雨道：「当初我们设立交易平台的公司，也就是顺应当时来茶城时这个区块的从缺，我们刚好填补上了并且有做起来，你想想，当时要是我们没做起来，也就没有今日的客户群能让他小鸡啄米似的偷吃光。」

    赤九狼轻哂：「你说的倒也没错。」

    穆承雨淡然道：「但Ink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是我们的公司吗？我一点都不这麽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