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这是很平常的一天，程林下了班。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加班到很晚，没赶上地铁末班车，又因为时间太晚，打不到出租，程林只能步行回去，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都习惯了，就当是给整天在工位上忙碌的自己增加一些锻炼身体的时间好了。

    走到了公司大门口。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如同打翻了的墨水瓶，乌云遮盖下，没有一点亮光，倒春寒时夜晚的冷空气从程林的鼻腔灌进肺里，时不时被风吹低过屋檐的雨滴打在他脸上，程林感受着夜里阴沉的气氛，走向家的方向。

    好冷，程林想。

    程林打着伞，走在回家途中必经之路的小巷里，那个小巷没有几盏路灯正常工作着，所以一直很昏暗。程林不是没想过换个房子住，但以他的工资，他只租得起他现在住的那种旧式楼房。他拿手机手电筒照着路，耳边除了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地的声音以外不时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程林感到有什么别的东西在附近，是活的，但手电筒的光照范围就那么大，再往前的他看不清了。

    打不到车已经很倒霉了，为什么每天都走这条路，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偏偏挑这种鬼天气里有问题啊。程林面上没有表情，但他握着手机的手却在小幅度地抖着。

    或许是心声被听到的缘故，那种奇怪的声音渐渐消失，窄巷中只有稀稀落落的雨滴啪嗒落在地面的响声，程林松了口气，就像是心脏被无形的手捏住又忽的松开，程林加快了脚步，他一秒钟也不想在这巷子里待下去了。

    “呜...”

    “啊——！”

    在突然听到诡异声音后，程林再也受不住了，他喊出了声。但是，在他喊出声之后，那声音并未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呜，呜呜——”

    小动物？

    程林听着声音做出判断，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复着砰砰跳动的心脏，依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程林寻了过去。

    等那声音离他很近时，程林停了下来，他面前的是两个并排放置的垃圾箱，里面已经堆满了垃圾袋，黑色袋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不同垃圾的气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脑袋晕，有些垃圾因为垃圾箱放不下而落在地上，一些袋口没扎紧，垃圾撒了出来。

    程林有严重的洁癖，对于他所认为的肮脏，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去触碰。现在面对眼前的这对垃圾，以及那个未知的声音，程林的耳边响起两个声音，一个让他去找找是什么在叫，另一个告诉他不要碰这些东西，赶快回家洗澡上床睡觉。

    纠结了一会，程林小心翼翼绕过垃圾，一手撑伞再夹着手机，从旁边找到根木棍后，他一边剥开那些垃圾，一边拿手机照着，寻找发生的源头，那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应该是被垃圾盖住的原因，程林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不可避免的是，还是有一些垃圾掉落在地，溅起的水花溅到他的裤脚。

    程林看着裤子，算了，反正已经脏了。

    一些较轻的垃圾已经被拨到一边了，但那声音源头还是没找到，程林扔了木棍，开始抓着垃圾袋往旁边扔，终于，面前的垃圾被挪开后，程林在垃圾箱底下找到了发声的小东西。

    狗？还是只奶狗，程林想。

    小狗崽前半身缩在垃圾箱底部，后半身在发着抖，应该是受了惊所以一直往里面钻，像是感知到压在身上的垃圾被拿开，他往垃圾箱底下钻的更厉害了，在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程林看了看狗崽脏脏的毛，看看自己那只搬弄垃圾变脏的手，以及那股难以言说的气味从裤脚往上散发着。

    怕也得和我走，谁让我把你从垃圾里救出来了。

    程林一把抓住狗崽下半身，把他拖了出来，再领着他的后颈皮，狗崽在被他揪出来以后挣扎得更剧烈了。

    但小狗崽又怎么能挣脱得了成年人的手掌呢，所以他的挣扎并没有什么效果。

    程林虽然讨厌垃圾的味道，但看着狗崽不安地在空中挥动着小爪子，程林再次安慰自己，算了，反正已经脏了。边想着边把狗崽往怀里一搂，或许是程林温暖的体温透过廉价的衬衫传了出来，狗崽的挣扎程度逐渐减小。

    程林在迷蒙的雨幕中走向家的方向，狗崽被程林好好托抱在怀里，似乎不满足面前的温暖，狗崽不时往程林怀里拱着。

    快到家时雨已经变小了，程林撑伞的手举累了便收了伞。程林的家在一栋老式居民的六楼，楼道的声控灯时长失灵，上楼过程中，虽然灯光忽明忽暗，但这是踏过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长阶，程林熟练地摸出钥匙，稳稳迈下脚步。

    还有一层就上去了，程林准备开门，但黑暗中，似乎有一个黑影在一户人家门口缩着一动不动，程林顿住脚步，本来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拿着钥匙的手指也一瞬间紧绷住。是什么？程林不知道，想入室抢劫的，还是变态杀人犯？程林并不想自己臆想那么多，但这人一声不吭，甚至都没有听到他呼吸，程林再三瞪着眼睛聚焦，是他眼花了吗？是吗？是吧，程林仍然抱着那一丝侥幸，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甚至将自己的呼吸声压到最低，他怕惊动了那个黑影，忍受着逐渐窒息的感觉，程林强迫自己放缓脚步声，慢慢加速往楼上走，同时他缓缓扭过头，观察对方有什么别的动静。

    在这种突然安静到诡异的气氛中，“啪——”声控灯忽的亮起，程林看到，是一个黑衣头戴黑色棒球帽的人。

    程林受不了了，他猛地转身想楼上跑去，迅速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他这一辈子没有哪一次这么渴望回到这个小破屋子，再把门死死锁住了，在钥匙扭转的过程中，明明程林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扭转门锁，但扭动的每一分，每一秒，程林都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快点，再快点，程林拉开门抓住门把手，一边进屋一边用劲把门往里扣，生怕自己力气小门没有一次性被关好。

    与此同时，声控灯在这几秒内再次熄灭，楼道里再次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