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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他给我递上一封信函,我急忙打开,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速回”。 笔迹潦草,但我绝不会认错,这是裴渡的字。 我急匆匆地跑出门,找到吴全交代他我要出门一趟,其他人就继续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并嘱咐他不要声张。 他平时不言不语,但办事十分妥帖,气质沉稳,更是写得一手好字。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下人,而是是裴渡的手下人。我此时心中焦急,也顾不上太多,只能匆忙托付给他。 我来到马厩,正好看到小白在悠然吃草,见到我来,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之前我与它感情渐深,李翊干脆把它送给了我,让我把它牵回了家。 我走上前,弯下身摸了摸它,低声说:“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帮我,跟我一起回去一趟好吗?” 也不知它能不能懂,但它十分兴奋的样子。 我给那传消息的人换了匹马,来不及让他多作休整,便急急忙忙地出发了,想来我心里还有些许内疚,所幸他并无怨言。 我们挑了条避人的小道,马蹄扬起飞灰,前路漫漫,我心急如焚。 想不到我再一次回京城会是这样的情景,脑海里思绪杂乱,马背上更是颠簸,我不得不强迫自己找出一点冷静的思绪,来理这一团乱麻。 那人只是传递消息,除了带到的几句话,再不清楚更多情况。 想来也是,皇帝登基才两年,正值壮年,又没有继承人,若是突然生了什么大病,宫里定会把消息封锁起来。 奇怪的是,我上次见陆昊,他还精神气十足,也没有酒色之好,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还有裴渡,顶着重重压力秘密传消息给我,用意何在? 先皇子嗣不多,除了几个公主,就只剩下我和陆昊兄弟两人,若他死了,理应由我来继位。但是我身在边关,路途遥远,若想回去便是卯足了劲也要耗费数日光景,而几日间形势便是瞬息万变。我还有几个旁系的兄弟,到时候难保他们不会推一个人上位,那情况便更是要脱离掌控了。 所以裴渡才会急着召我回京?他想让我继位? 我确实对那个位置没有什么渴望和挂念,但这段远行的日子里遇到的看到的一些事,却不得不让我受到触动。 与其交给陆昊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如我自己来! 我手下无一兵一卒,没有揭竿而起的底气,但我相信裴渡。 疾驰数日后,终于快要接近京城了。小白不愧为一匹好马,数日奔波之下,依然脚步稳健。但我还是有些心疼,等事态稍微平息后,我一定好好补偿它。 那信使将我带到京郊一处无名荒山内,说裴大人就在里面等我。 我翻身下马,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藏得多深,我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他的身影,都有些着急了。 我真的太想、太想见到他了。 终于,树林眼掩映中,我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他站姿挺拔,如孤松屹立,但我却觉得,和上次别离相比,他的身形单薄了不少。 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瘦了? 他察觉到声响,转过头来,我顿觉周围的茂林深篁全都黯然失色。 他这个样子,才是君子本身,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竟一时失语。 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我。 “我回来了。”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26 他好像被惊醒,垂下眼眸:“殿下,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快问吧。” “没有,我都听你的。”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神色略有不忍:“如果你不想,随时可以走。” “你怎么变得这么瞻前顾后的了?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一回吧。”我定定地注视着他。 他轻叹了一声,喃喃低语:“相信你,我一直就相信你······” 我借口自己的马长途奔波,十分劳累,厚着脸皮要和他同骑,他也没有推脱,匆忙和我赶赴宫中。 我一直独来独往惯了,此时身前有另一个人,哪怕前方的路荆棘密布,我也义无反顾。 我偷偷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他确实瘦了,只剩下一把骨头似的,我暗暗加紧力度,最后已是狠狠地箍住他,好像要把他揉进我的骨血里。 他并未阻止,甚至有些纵容我胡来的意思。 他是觉得歉疚吗?把我卷入此事中。 可是,我不想要他的歉疚,我只想他再认真地看我一次。 我们来到了他安排好的落脚处,虽然恋恋不舍,但我也只能松开他。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淡然的神色:“皇上病重,若无意外,就是这两日的事了。近年来皇后家蠢蠢欲动,这次他们有意推已故允王之子陆泽上位,已经暗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 果然和我的猜测差不了多少,可这陆泽是个未足智的,他们是想把我陆家江山搅翻天不成?真当我陆家没人了? 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裴渡冷冷一笑:“跳梁小丑,不足为挂。” “那我是在这里等着吗?”不管怎样,我都听他的。 没想到他露出一个有些阴测测的笑:“不,你随我去会会他们。”十足十就是个jian臣。 若他是jian臣,那我就是昏君,岂不是般配得很!我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 真是色令智昏啊! 我跟着他,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宫,来到皇帝的寝殿前。沿途遇上的人都面色如常,好像当我们并不存在。 走到寝殿前,守在那的一个小内侍,一看到裴渡,就低下头去给他开门,全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本来还以为会对上陆昊,没想到他已经是昏迷不醒。难以想象,这个虚弱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人,会是那个阴险莫测、不择手段、残害手足的四哥。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活该! 床边有一个女人,应当就是裴渡说的皇后了。 “皇后娘娘对陛下情真意切,可也莫要因忧思过重伤到了自己的身子啊。”裴渡开口,说出的是关切的话,可语气确是冷冷淡淡。 皇后转头,愤慨道:“你!”一看到裴渡身后的我,神色顿时变成了惊愕。 不得不说,她长相美艳,但是想来近日无心打理,脸色疲颓,头发也有些散乱。而裴渡衣冠整洁,容光焕发,气势上就压了他一头。 “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她已有些慌张,声音都有些发抖,还是强撑着维持了面上的稳定。 “端王殿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唯一的亲弟弟。”言至此处,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听闻陛下生病,心急如焚,立马就赶过来了,皇后难道还有什么意见不成?” 他可真会睁眼说瞎话,皇后被他气得几欲吐血。 我面无表情,安安静静地当个背景板。 皇后也不再做表面功夫了,直接撕破了脸皮:“裴大人可真是好算计,苦心经营多年,原来为的就是这个。你也不要假惺惺地装忠良臣了,你所求与我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你一时得势罢了!” 裴渡点点头:“我一时得势,那想来皇后娘娘也清楚,成王败寇的道理。” 皇后有些颓唐地别过头去,不再与他对视。 “皇上还在休息,不便打扰,我们这就告辞了。”说完,他便要退。 出门前,背后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吼:“陆景,你不要以为裴渡是真心扶你上位,所有人,所有人都只是被他利用的棋子罢了!” 裴渡脚步稍微顿了一下,我都快撞上他了。我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半抱着他把他往前推:“快走吧,别听那疯婆娘说疯话了。” 走出门,正是夕阳将落,给这红墙绿瓦镀上一层金辉,壮阔无边。 明天又会是新的太阳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