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书生相亲又被甩,薄怒桃妖情热惹人怜
“今日真是晴朗。” 身旁温婉端庄的女子开口寒暄道。此女名叫素丹,是城北杨家的千金,也是执墨此次的相亲对象。 “是的。”执墨沉声应道。 这是天界三皇子执墨下凡以来的第六次相亲,面对女子柔和的微笑却依旧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相亲不比读书,五次失败的经验教训带给他的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至少他也明白了些许,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再多说上两句。 执墨仰起头来望了望天,被过分灿烂的日光刺得眯起了眼。 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晴日。漫山遍野的桃花被璀璨阳光照得比往日里更加明艳,风一吹,扑簌扑簌地,散发出阵阵暖融香气。 这样的好时机,好话题,可不能浪费。正好刚刚素丹小姐提到了这好天气,那他便顺着往下聊,准不会有错的—— “的确是晴朗得很。但按往年规律来看,近日应当是阴雨连绵的,这般晴朗确实是有些反常。” “......嗯。” “杨小姐可知为何?” “不知。” “杨小姐可想听我解释?” 素丹礼貌地笑了笑,一双美目明晃晃地写满了拒绝。 “嗯,其实是这般缘故......” “贺公子,”素丹不愧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女子,涵养极佳,不管心里怎么腹诽,面上的礼貌和歉意还是挂的稳当当的,“我忽然想起临走前忘记跟侍女交待一项要事,实在抱歉,但这事情耽误不得......” 此情此景,执墨即便是再愣也明白过来了,眸色稍黯,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快去吧。” 不过多时,窈窕倩影便消失在花林尽头。 忽而一阵风起,粉白花瓣落了满肩,今日的三殿下还是孤独一人。 说起这下凡历劫,也不是执墨自己的意思。实在是活了近万年都没开情窍,天后再也看不下去了,听闻凡间红尘多情事,这才忽悠着执墨整出这么一遭,只盼能趁着这下凡历劫前尘尽忘的时候,执墨没了那近万年沿袭下来的冷淡习性,说不准也能尝尝情爱滋味。 这一世的执墨是江南贺家的小公子,名唤书材。起这个名字本是贺家二老对儿子读书成材的美好希冀,然而成没成材很难讲,倒像是读成了个书呆子。 但除了性格略有些呆板之外,执墨这一世的身份倒真没太多可挑剔之处。当朝天子原是个开典当铺子的,阴差阳错上了位,便开始举国施行重商扶商政策。而贺家是做布庄生意的,赶上国策的东风,摇身一变,成了大户人家香饽饽。贺书材上头一兄一姊,兄从商,姊嫁当地太守为妻,放眼望去,这家世也算是相当不错了。贺书材本人虽说不上貌比潘安,但也是清秀俊逸少年郎一枚。谁能想到,这般条件下,咱们执墨殿下还是碰不上半点姻缘呢? 如今,第六次相亲又让他给搞砸了,娘亲知道了怕是又要捂着胸口说自己心口痛。 执墨叹了口气,正欲往回走,恍惚间却似乎看到花林深处人影憧憧。 南方春来早,桃花映春红。贺夫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大好时节、大好兆头,每每要执墨带着姑娘到桃花林走走,既是图个意境,也是一种迷信——盼着能招些桃花。执墨此仙也是个完美主义者,要去就去最好的,费了老大劲才找着这么一片绵延山野的桃花林,花枝繁茂,偏僻幽静,了无人烟。要说偏僻到什么地步呢,单单是要到这片山上来见面,便已让许多姑娘家望而却步了。然而执墨自小执拗,说什么也不换地方,他娘头痛得很,拗不过他,再加上好不容易才劝得他答应下相亲一事,便随他去了。 因此当执墨在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看到人影时,惊讶,好奇,紧张,重重情绪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向那花林深处走去。 近了,近了,依稀可见青丝飘摇,白衣拂地。从身形上看,一男一女,均着白色中衣,那男子套了层粉纱罩衫,女子披了条靛蓝纱带,本该有些诡异的组合看起来却毫不违和。 二人似乎在交谈,说着说着,女子忽然掩面而泣,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男子背对着执墨,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见他抬起手在女子肩上拍了拍,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女子渐渐止了哭泣,开始频频点头,而后竟咧嘴笑了起来,扑进那男子怀里一把抱住。 远观了全过程的执墨脑中只有这样一句感叹:此乃高人也! 就在此时,那男子突然回头一瞥,一双幽邃的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执墨只觉心里忽地一颤,两眼一黑便要晕过去。幸好眩晕感只有那一刹,执墨很快稳住了身形,可再一看,本该在那繁茂花树下的二人却已不见踪影。 如此行踪,是妖是仙,还是什么精怪?这事放到旁人身上早就溜之大吉了。然而执墨却怪得很,不但没有离去,反而魔障了一般地走向那棵最为繁茂的桃花树。 那树极美,一枝一杈都生的恰到好处,即便是放在这绵延数十里的花林当中也出挑得很。执墨忍不住探出手去,手掌顺着虬结枝干直到花冠,轻轻抚弄起粉白柔嫩的花瓣,只觉得那桃花朵朵润泽可爱,不似凡物。 正当执墨沉浸痴迷之时,一股凌厉力道猛然袭向胸口,将他整个掀飞了出去,屁股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疼得他直吸气。 “你这混账,乱摸什么!” 执墨闻声抬头,却见方才那粉衫公子正倚在树边忿忿地瞪着他,微鬈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透出两抹绯红,那双幽邃的墨绿眼睛也给气得红了半圈。随着他抬起头的动作,明媚的阳光一寸寸打亮那张带着薄怒的脸,乌黑鬈发垂落肩头,被那太阳一晒,明亮如珠贝。 执墨怔怔地望着他,几乎忘了呼吸。没来由的,他觉得眼前这人,便是那颗挺拔的树,俊美,明艳,如同谪仙一般。 于是,打人的气得够呛,而执墨这个挨了一下打的却半点也不生气,反而有几分情怯,惴惴问道:“您可是桃花仙么?” 那公子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桃花仙?老子是妖精,专门吃你这种爱在花林私会的酸书生。” 彼时正是妖界强盛之时,许多小妖游离于凡间,故事传言络绎不绝,是以执墨此时作为一名平凡书生,听闻“妖精”二字时也并没有大惊小怪,而是皱了皱眉道:“这位妖公子,在下并非是来私会,而是来相亲的,你莫吃错了。” 妖公子很想再给这呆子来上一掌,然而身体那股酸软劲儿又上来了,只得半倚着树强撑道:“那你就快走,这桃花林不欢迎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见那书呆子连连点头,灼华暗中松了一口气,方才隐进树中被那呆子一通乱摸,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日反应又涌了上来。只恨自己是个桃妖,年年要开花,岁岁有情日。情日一至,那股子酥软热麻直逼得他想死。 “公子,”本该离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惊得灼华一个激灵,“你还好么?” 灼华稳住声音冷笑道:“好得很,你走了我就更好了。” “可我看你似乎......”那呆子竟变本加厉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肩,只这一下,就将灼华憋了半天的劲xiele个干净,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被那呆子接了个满怀。 执墨两手揽着那人瘦韧肩背,迎来了这一世的第一次不知所措。 那扬言要吃了他的桃妖,像块软绵绵的烙铁一般窝在他怀里,灼热的呼吸带着一股惑人幽香打在他颈子上。 执墨不由得有些焦急:“妖公子,看你这情态,莫不是高烧不退?” 灼华愣了片刻,而后气若游丝地道:“......是高烧,烧得我脑袋都疼了。好书生......帮我下山抓个药吧,不然我可能就要交待在这了......” 老实书生不疑有他,将那瘫软身子扶到树下,连连点头道:“那你撑着些,我去去就回。” 执墨这一世着实是实诚,为着一只萍水相逢还给了他一下子的妖精也上了心,觉着人家发着高烧生着病,自己又唐突了人家,理应尽快给他找些药来赔个不是,当下便踩着布鞋蹬蹬蹬地往山下跑。 然而这片山林真可谓是人烟稀少,好容易走出山去,山脚下的村落却是连个像样的药房都没有,只有赤脚大夫时不时来这边绕一圈,看看简单的小病。要赶到镇上怕是就来不及了,执墨心里悬得很,满村打听赤脚大夫走到哪里了,从南头问到北头,从婆子问到丫头,最后终于拿到了这么小小一纸包的药。 也不知那妖精有没有煎药的锅......传闻妖精总有那么几分法力,该是能对付得了这二两药的吧。 执墨想东想西,思虑不已,脚下却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然而当他捧着退烧的药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时,等着他的却只余一地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