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
孟依斐的答案几乎无懈可击,把问题又踢回了他这边,孟盛夏只能叹了口气说到:“姐,你真是养成游戏狂热粉丝。” 他不信什么自己真是那块料子,他们家里也没有谁觉得他是那块料。孟依斐不遗余力地怂恿他进娱乐圈,搞不好只是为了好转化“捧红”他以后得到的关注度,好给其他人也分一杯羹。他心里清楚这点,却也对孟依斐恨不起来——这就是他的堂姐,一个从不遮掩野心的女人,如果他是一个外人,也会在忌惮之余,欣赏她的坦荡。 孟依斐伸出手,看上去本想捏一捏他的脸颊,但顾及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是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美貌是一种珍稀资源,要懂得好好利用啊。” “我倒没觉得有那么厉害,”孟盛夏回想起最初和牧周文的互动来,又暗暗笑了笑。那时候他拼命在对方面前表现,就像是孔雀展开自己的绚丽的羽毛,可对方依旧对他的脸熟视无睹,让他好一阵没能接受自己被无视的事实,“顶多就是占点便宜吧。” 孟依斐斜睨着他,似乎翻了个白眼:“你呀,得了好处还卖乖。” “是真的嘛。”牧周文对他的脸就像是免疫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成了恋人,恐怕自己就和他宿舍楼道里放的绿植似的,入不了他的法眼。喜欢的人对自己的脸没有反应,其他人再说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哟,你呀,还真是转性了。以前不是可宝贝你这张脸了?让我看看——哎呀,你怎么现在皮肤这么粗糙了?”孟依斐的手摸过他的脸颊,冰冷的温度让孟盛夏一哆嗦:“姐,你怎么手这么冰呀?是不是要吃点什么调理一下?” 孟依斐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观察着孟盛夏脸上的变化:“黑眼圈也有了,小夏,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孟盛夏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他觉得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可孟依斐的眼睛不是那么说的:“我上班呢,哪有那么多时间伺候这张脸啊……”他倒说的也是实话,到家洗漱完和牧周文扯上几句,就够他累得栽进被子里大梦不愿醒了,哪有精力和从前似的,搞一堆瓶瓶罐罐往自己身上招呼、时不时还去享受一下护理的,能吃饱穿暖已经谢天谢地了。 “你接下来可是要吃这口饭,我不许你这么糟蹋自己。”孟依斐的可惜溢于言表,孟盛夏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对方对自己容貌的关怀远胜于自己个人,他悻悻地回复到:“姐,我怎么觉得你只喜欢我这张脸呢?” “这是你个人最突出的优势了,其它技能我们之后还得培训你呢。唉,你要是以前就听话,现在能这么折腾吗。”孟依斐有些发愁地点着自己的太阳xue,“你什么都不喜欢,可真是为难人。” “我错了,真错了——”孟盛夏双掌合十,尽可能真诚地道歉。真要知道当时从一开始装乖就没现在这么困难的处境,他一定会装出五好学生的范,只可惜觉悟来得太晚,他家里人就没有一个人信他能改过自新。怎么办呢,这不是自找的嘛,孟盛夏知道这点,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嘴上却顺从地应到,“学,都学,你们说的我都学。” “你别嘴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是消极抵抗,”孟依斐太了解他的性子,下意识就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过几天又觉得累了想溜,那时候我可不放你走。”她皱着眉头低声说到,语气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缺钱呢,姐你,现在就是我最大的金主,我能跑哪去呀。”孟盛夏懒洋洋地应到,也没对孟依斐忽然冷硬的态度生出反骨。他看着孟依斐,觉得她这些年来和自己记忆当中的她相距甚远,可她还是愿意关心他,这一点就足够了,“不得乖乖呆Z市给您端茶倒水嘛。” 他虽然心里筹划着来场天涯海角的大逃亡,可牧周文的情况却不允许,只能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浪漫情怀藏在心里了。牧周文现在才大一,能去哪呢?他总不能让对方为自己辍学吧。假如以后牧周文考去了别的城市,他倒有正当的理由离开了。那时候他要带牧周文离开Z市,去对方想去的地方…… “钱赚够了呢?你打算做什么?”孟依斐有些狐疑地盯着他看,打断了他飘远的思绪。 孟盛夏一时语塞,他想了想钱赚够与否的重要性,过了一会儿才坦诚地回复到:“没想过。” 孟依斐叹了口气,似乎为他的“不上进”而遗憾,可孟盛夏心想,他对于绝大多数事情都没有追求,更别提对于物质的执念。既然如此,又何必太过于勉强自己呢?他知道这种心态的自己在孟家实在是个异类,可他目前的确还没有那么需要金钱或是权力。 “小夏,你呀,为什么就没有什么欲望呢?” “欲望?” “你是个Alpha。”孟依斐又叹了口气,她欲言又止,还是选择了沉默。 如果我是个Beta,说不定一切皆大欢喜,孟盛夏的喉结动了动,还是没把这句话孟依斐面前说出口。他转开自己的脸,然后笑道:“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先去吃个饭吧,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你不会是想蹭我一顿饭吧?行啊,回头给你记账上,你工资发下来我就直接扣了。” “姐,不要这么严格嘛——” …… “唉。” “你叹什么气?” “我原来以为只是我们两个人吃这顿饭……” “你啊,还是早点适应这种应酬吧。你得庆幸这几年不用喝那么多,也就那么点量,在你酒量里吧?”替他挡酒的孟依斐双颊酡红,却不像是真的醉了的样子,但酒精还是腐蚀了她的理智,她摇摇晃晃,差点被自己的猫跟鞋崴到脚。孟盛夏想去拉她,她却伸手挡住了孟盛夏的手,自己把高跟鞋脱了下来,用手指提着鞋子往停车场走。 如果不是因为夜色的遮掩,孟依斐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孟盛夏看着她,小心地留意着她的动向,直到他们上了车,孟依斐才豪迈地把自己胳膊搭在了车背上,大声喊到:“开啊,快点!” “姐,你要喝点水吗?”孟依斐真是醉极了,孟盛夏有些愧疚竟让她替自己喝了那么多酒,这时候尽力想要当个贴心的弟弟,“我给你拿。” “装什么呢,”孟依斐拍了拍他的脸,“你是会伺候别人的人吗。”她又倒回椅背上嚷嚷起来,“李潮铭!”她喊出了一个孟盛夏十分陌生的名字,“李潮铭——” “大小姐,今天李叔请了假,我来接您。”司机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听上去似乎有点害怕孟依斐突然发作,“李叔叫我给您备了绿豆汤,您现在要喝吗?” “冬天喝绿豆汤?”孟依斐哼了一声,“我才不喝。” “姐……要不还是喝点吧。”孟盛夏朝司机递了个眼色,“喝了你睡觉舒服点。” “他,他不来接我,不就怕看到我么,还要让我喝这东西……”孟依斐忽然大笑起来,“虚伪,真他妈的虚伪……” 孟依斐这么说着,忽然身体失去了控制,往门一侧一倒就晕了过去。 “姐!” 孟盛夏连忙去看她,发现她的呼吸平稳只是睡着以后,又连忙把她扶了起来,低声警告司机到:“忘了吧,就当今天你没看到,更没有听到。”他重读了听到这个词,司机连忙点头,然后说到:“少爷,我要启动了。” 孟盛夏先把孟依斐送回了家。那个家里没有孟依斐的母亲,也没有孟景明,孟广思似乎也没有回来,打开门只有神色忧虑的阿姨。孟盛夏把孟依斐背回了卧室,又和对方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 他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钟,算不了太晚,但站在门前的时候,他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寂寞感。虽然早上他把钥匙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牧周文的手里,却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会为他留下来。 孟依斐的家里还有阿姨为她亮着灯,可他的公寓如果没有牧周文,流动的就只有冰冷的气息。孟盛夏开始回想,他从高中开始在外住宿,也经历过那些混乱的日子……他放纵自己享乐的过去时光里,不是没有失落和空虚,却从没有感觉过如此寂寞。 孟盛夏推开门,俯下身去脱自己的靴子,他喝了酒,连这样的小动作都让他因为胸膛被挤压,感觉有些呼吸困难。然而正在他和拉链斗争的过程里,却听到一个微小的声音响起:“学长……你回来了?” “你,你没回去?”他听到牧周文睡意朦胧的话,心脏一阵狂跳,连开灯的手都一滞。 “我去拿了行李过来……下周回去方便一些。” “你要一直住到下周?” “学长,你这里不太方便吗?”孟盛夏直接把靴子扔在了门前的脚垫上,没穿拖鞋,就那么踩着地板走到了牧周文的身边去。牧周文坐在沙发上,腿上披着空调被。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到,“那我到时候去找哥哥就好。” “不要去。”孟盛夏突然抱住牧周文,蹭着对方的肩窝,“多陪陪我吧……”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了点哀求的味道,被他突然抱住的牧周文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才拍拍他的后背到:“学长,怎么了?”牧周文嗅闻着他身上的气味问到,“你身上都是酒味……” 他们今天在饭桌上穿插着侃大山与实际规划的聊天里,已经把他的未来制订了出来。他为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这么清晰感到茫然,但觉得背后有人在推着他走,而他的眼前有一个光点,与他相距着一段他似乎能够触碰,却也无法抓住的距离。 牧周文对待生活的态度与他大相径庭,他在这个刹那,终于明白了之前对于对方的意外源于何处。这是他和牧周文之间存在的沟壑,是他紧紧抱住对方,却也无法弥合的距离。 如果他不想在未来被牧周文抛下,就必须跑起来……永远永远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