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舍不得 放不下
小赵是医院的护士，一直对叶枫颇多照顾。何彦不在时也总是托她多照顾着点叶枫。 此次打来也是提醒他明天是叶枫定期做透析的日子。何彦道过谢便挂了。 同往常医院，何彦回家前都先给叶枫打个电话，今天也不例外。很快那边便接听了起来。 “叶枫。”何彦尽量稳住呼吸，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电话那头传来叶枫温暖的声音，“你在哪里？” 何彦笑笑，环顾了一下四周热闹的街区道：“我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你有没有想吃的宵夜？我顺便给你带回去。” 叶枫轻轻地叹了叹气道：“我不饿，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嗯，我马上就回来。” 同往常一样何彦拉了拉衣角，硬扯着嘴角笑着推开了病房门，“叶枫，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粥，你喝点再睡吧。我——” 尽管何彦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可这逃不过叶枫的眼睛。 从他一进病房开始，叶枫就发现了不对，何彦的左脸泛着不正常的红，仔细辨别应该是指痕，衣服也…… 看着刚回来就在病床旁忙活的何彦，叶枫一把拉过了他，何彦跌坐在了病床上。 “何彦，你的脸怎么了？ 何彦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轻触依然让他疼了一激灵。 他笑了笑道：“今天强降温，一下低了好几度，太冷了，晚上更是风大，给冻的。快别看着我了，这都是小事儿，一会儿就恢复了！” “是……是吗？”虽如此说，叶枫当然不信。 可是何彦不说，他便不再多问。 何彦的手真冷啊，他拉过被子把何彦的手埋进了被子里，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何彦。 就那么静静地抱着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彦才打破了寂静，“今天午饭吃过了吗？” “嗯，小赵给买的蔬菜粥。” “你整天不大吃东西，我就怕再给你弄一胃病出来。粥快凉了，你先把粥喝了。”说着何彦起身把打包盒里的粥倒到碗里，端到了叶枫面前又道，”我先去洗个澡。” 何彦拿着睡衣就进了浴室。镜中他一边脸泛着青红，略微有些浮肿，这怎么能瞒得过叶枫的眼睛呢？ 何彦后悔回来，早知道巴掌印这么明显他就会去笑笑家对付一晚了。 何彦拿出牙刷挤上牙膏，几乎是自残式的刷着牙，口腔内流出血丝，疼痛让何彦清醒了许多。 他刷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嘴都有些麻木了，可口腔里那恶心的烟渣味始终像是清洗不去一样让他反胃。 何彦洗完澡出来，只见买的宵夜被叶枫放置到了病房内的桌面上，于是问道：“你怎么没吃？” 叶枫只是摇了摇头，“吃不下。何彦，咱也别在医院耗着了，咱们回家住，透析的时候再过来，何必住院呢。钱也……” “这还叫不严重！你看看你现在……！”不觉间何彦提高了音量，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又努力的克制了自己。 叶枫打趣道：“嗯，生活过得太滋润长胖了。” “反正就是不行，再说了，在医院更方便，我没在的时候也还有护士可以照顾着你，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打好几份工呢。” 叶枫伸手轻抚着何彦的脸颊，“可是，我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我也是会心疼的，心里的疼痛比身体的疼痛更让我难受。” “不用担心，真的，我没事儿。来，喝点粥再睡。”说着盛了一勺送到了叶枫的嘴边。 可是叶枫还是避开了，他是真的毫无胃口，“不吃了，真的吃不下。” “哎呀～吃一点吧，一点儿就好，来，张嘴，a～” 这一招何彦屡试不爽，保管次次都能让叶枫乖乖听话。 叶枫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这是逗小孩儿呢？给我吧，我自己吃。” 何彦这才满意的将碗小心的递到了叶枫的手里，“嗯，那你小心些，还有点烫呢。” “诶？对了，隔壁病房的云姐怎么没在了。我路过的时候瞄了一眼，怎么没人？” 其实何彦也知道，隔壁病房的云姐也已经在医院住了一个来月。起先刚住院的时候就闹过，就在病房门口楼道里。家里人拖都拖不住，就嚷着要回家，不治了。可家里人总归不忍心，左右劝说才让她治疗了这阵子。 叶枫放下粥，愣愣道：“她死活不愿意继续在医院呆着，非说要留点钱给孩子，说她这样耗着只是在白花钱而已。家里人拗不过她，只得带她回去了。其实，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病也就是混个日子……迟早的事儿……” 何彦将叶枫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头发，“叶枫，你一定等着，我会努力赚钱给你做手术的，不用太久，你相信我。” 叶枫落寞地笑了笑道：“现在这样缴费续命的忒折磨人。病来如山倒，还不忘顺便砸伤几个身边的人。就像你，现在过得比我这个病人还累。站在我的角度我理解云姐的想法，反正迟早的事儿……何必花那么多空钱还连累亲人。” 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起初他只想要何彦陪着他，走完他人生最后的路。 可是何彦固执的不放弃他。而他也动摇了，贪心了。 他舍不下，他也想活得久些，再久些，然后同何彦一起白头。 两个老头在很久很久后一起出游，一起去郊外垂钓，一起相互搀扶着直到寿终正寝。 可是眼下的路都快走不动了，谈什么以后呢？ 何彦无声地哭了，眼泪就那么落到了叶枫额前，顺着发丝滴落到了叶枫的鼻尖。 叶枫心中一惊，连忙拉下何彦双手托着他的脸，替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对不起，何彦。你别哭，你别哭。” 可是何彦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连身体都有些颤抖，“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医生说了已经在联系shen源了。钱我会尽快想办法的！只要配型成功我们就做手术好不好？” 良久，叶枫像是把心中积压已久的想法平静地说了出来，“……何彦，你不明白，有的人，有的病，就只有等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的平静，就好像在陈述本来结局。 这平静刺痛了何彦，“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块儿去！” 他不怕辛苦不怕累，可他怕未来没有叶枫。他要叶枫活着，他无论如何也要让叶枫活着。 叶枫温柔的吻去他的泪痕，“你这是要上演八点档啊？快别哭了，看看，都哭成小花猫了。我还没死你就提前来场哭戏预告啊？” 面对突然180度大转弯开起玩笑的叶枫，何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负气道：“反正你以后都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叶枫笑道：“好，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