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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建议高血压患者观看

    暮成雪的孩子是周清的。

    这个消息一出,周清就是再不想回来也得回来了。一则还是要亲眼看看自己的孩子,二则小弟属实幺蛾子一堆,再把孩子搞没了,损失的可是他自己。

    暮成雪是没有隐私可言的,他的房间门和别的房间门都不一样,只能从外面锁,这就意味着门开不开,是谁来开,都不是他可以做主的。但是周清破天荒地敲门了,暮成雪让他进来,一关门就默默地脱衣服,反而把周清吓到了。

    “你干什么?”

    暮成雪睡衣已经敞开了,正准备脱光,“二少爷不是来上床的吗?”

    没有怀孕的时候,进屋的男人就是为了让他怀孕,怀孕的时候,进屋的男人就是为了单纯的泄欲,横竖都是要被cao,他已经习以为常。

    “我来看孩子的。”周清说,“大哥说这一胎是我的。”

    暮成雪问:“怎么看?”

    孩子的医学报告和B超之类一目了然的东西周清肯定都看过了,自己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能看到什么呢?

    “来看看你。”周清说了这句话,又觉得太不合适了,补充道,“看看你有没有把孩子养好。”

    “挺好的,就前几天吐过一次,昨晚动了一下。”暮成雪坐下来,摸着滚圆的肚子,低下头看不清表情,“二少爷可以问问荀医生,我也不懂这些。”

    “你坐那里别动。”周清总算想到一个缓解尴尬的理由,“我听听胎心。”

    他也不知道孩子几个月有心跳,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跟暮成雪很难找话题,但是他又不想走。一个怀了自己孩子的母亲,几个月前险些被自己掐死,脖子上的淤痕才刚刚消退,现在却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低着头坐在床上,扶着腰把肚子挺起来,给他贴着听胎心。周清突然无端地想,是不是就因为暮成雪太温顺了,他们才会迄今为止对他没有什么强烈的内疚感。

    秦熙熙的裙子沾了奶油,他们几个都要想半天怎么把她哄高兴了别回家告状,暮成雪的前途和未来被他们亲手毁于一旦,他们想的却是怎么不动声色地处理掉他。

    不被爱又孑然一身的命,生来就是很贱的。

    不知道孩子生下来,是不是会有母亲的性格遗传。

    “二少爷。”周清正在胡思乱想,暮成雪很小声地叫他,“好了吗,我腰很疼。”

    孕妇月份大了,带着个几斤重的rou球走来走去是很累的,暮成雪对疼痛的反应一向诚实。周清就起身,放下枕头让他躺下来,他注意到暮成雪大了肚子之后就不能仰躺着,必须侧过来把肚子放下去,就这一个姿势,翻身都很困难,胳膊估计都压麻了。他随口问了句:“一天就这个姿势不累吗?”

    他本意是想说,要不要找个女佣人跟他一起住,随时看护。暮成雪却提醒了他:“不是一天都躺着,我会出去走走的。”

    “哦。”周清又找不到话了,“你白天除了走路还会做什么?”

    暮成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做什么呢?

    一个瞎子,住在除了几件家具和配套的洗手间一无所有的房间里,偶尔出去在走廊上转一转,再回来坐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他在做什么?

    “无聊了就睡觉,但是不能老是睡,作息会乱,对孩子不好。”暮成雪无聊的时候大概一直在摸肚子,他现在手就不自觉搭上去了,“坐着发呆,去飘窗那里吹吹风,一天就没了。”

    “几个月前还能听到有人弹钢琴,可惜我不能出去看,隔着门听不太清楚。”

    这么下去,周清设身处地想想,没有社交,没有娱乐,每天就坐在那里发呆,来了人也是上完床就走,病不找上门都难。别的他管不着,暮成雪肚子里的孩子总不能跟他一起受罪,他觉得还是得想点办法。

    “你能看书吗?”周清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对,“我是说盲文。”

    “没学过,我失明之后就辍学了。”

    周清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得跟大哥先商量一下。本身这个问题现在才引起重视,就已经算是亡羊补牢了。他想到这里就坐不住,招呼都不打就想走,暮成雪轻轻拽一下他袖子,“二少爷。”

    “你要不要上床?”

    “不用,你早点休息吧。”周清心里有事,刻意不去看他敞开的睡衣,“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你摸一下也可以。”暮成雪怕他误会,又解释道,“你来了以后一直问我的事情......我怕我自己想多了,麻烦你。”

    周清一时居然分不出来,到底是安慰几句小瞎子让他留一点痴心妄想最后破灭来的残忍,还是直接把他当个工具用完就扔更无情。他敷衍地摸了几下暮成雪的胸,觉得多说多错,一声不吭地关上门走了。

    荀铮从此不必接上午的预约,每天来陪暮成雪学一小时盲文。本来周朝是托他打听个专门的盲文老师,没想到荀铮技多不压身,虽然谈不上多专业,教暮成雪打发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来的第一天,就问暮成雪有没有想看的书,他可以帮忙找盲文的版本,暮成雪说:“荀医生大学的教材就可以。”

    “专业性太强了,我恐怕没法教,而且你读着也枯燥。”

    “我就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医生不怕麻烦,读给我听下也可以。”

    荀铮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想考医学院。”

    “谢谢你还记得。”暮成雪犹疑着,“但是以后还是别记了......我就是个普通的病人,一点都不重要。”

    荀铮听得出来他的意思,“没事,我现在有一个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病人都是很重要的,因为看病就是医生的职责所在,但是重要的不止你一个,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就不会多想了?”

    暮成雪好像松了口气,“嗯。”

    他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希望,自然要杜绝一切妄想的空间,不能有人对他太好,好一点点,就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有资格要求什么,最后落得难堪,没有必要。

    周肆以前觉得这小瞎子没人疼没人爱,说不定会跟这医生有点什么,没事就偷偷过去看戏。结果令他大失所望,暮成雪和荀铮面对面地看书学习,气氛肃穆如灵隐寺诵经殿,看的人只想当场皈依,更别说有什么暧昧之情。他一个痛恨读书勉强毕业的人,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暮成雪那么喜欢看书,盲文不够用,还拜托荀铮给他录音,没事就在那里带着耳机听。周肆私下拿来听过一次,一大堆中英文混杂的医学术语,一听就想睡,不知道暮成雪听这些是干嘛的。

    不过听声音并不是荀铮,而是不同的人,有男有女,环境嘈杂,还有提问和回答。看来荀铮是把大学上课的声音全程录下来给他听了。小瞎子听起劲了,他进门都没反应,周肆扯了他耳机,他才赶紧说对不起,又去手忙脚乱按暂停键。

    “你又听不懂,听这个干什么?”

    暮成雪有点不好意思,“英语和思修能听懂的,专业课......可以慢慢跟。”

    “不是,我是想说。”周肆大大咧咧地问他,“你这整的跟自己还能上大学一样,听这个有什么用?”

    他话一出口,人就虚了,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暮成雪能不能考上医学院是一回事,但是自己扼杀了他继续读书的可能又是一回事。暮成雪不知道他家和志华商场的关系,但周肆作为一个买断他后半生剥削他剩余价值的人,在这里说他上不了大学,未免戏谑得过于残忍。

    暮成雪听了这话,愣了很久,然后慢慢按掉录音,把耳机放到一边,开始脱衣服。脱完自己的,又来给周肆脱。

    “对不起,三少爷。”他说话的声音还很正常,“我以后不会耽误事情的。”

    周肆却意识到他不对劲,脸明显比之前要白,解扣子的手有点发抖,他低头一看,暮成雪跪着的两腿之间正在往下淌血,滴到床单上漫开到他视野里。

    小瞎子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是很平静,好像一点疼都感觉不到。周朝和周清听到消息马不停蹄放下事情赶过来,看到周肆熟悉的脸,只想仰天长叹:妈的,每次都是他。周肆上辈子可能被暮成雪杀了全家砍了头,不然为什么这辈子天克他。

    这次周肆真不敢人如其名地放肆了,乖的跟个鹌鹑一样,医生说一句他点一下头,不一定记住了,但态度表现得还可以。周朝直接跳过他问暮成雪:“怎么回事?”

    暮成雪还是老样子:“是我不对。”

    “别他妈上来就揽锅。”周清难得说句粗话,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他又怎么搞你了?”

    荀铮及时解释:“没有外部冲击的痕迹,他应该是受到什么精神刺激了,情绪波动太大。”

    暮成雪脸上一点哭过的痕迹都没有,看来是越往回憋越影响身体。他肯定不会主动招惹周肆,一定是周肆说了什么让他着急了,又不能表现出来,忍着忍着就忍出了毛病。

    他以前还挺喜欢暮成雪乖巧听话这一点。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清冷着脸,把周肆拎了出来,留大哥在屋里看着暮成雪,开门见山问他:“现在就我们两个,你说清楚,你怎么刺激暮成雪的。”

    他觉得大概率是拿他家里人说事,但是周肆口嗨他家人不是一次两次了,暮成雪要是每次都这样人早气没了,哪能活到今天。

    周肆支支吾吾:“就……他不是在听那个课吗,我进屋都没发现,我挺生气的,就说他……”

    “我问的就是你说他什么了。”

    “说他……又上不了学,听课有什么用。”

    他说了这句话,就感觉二哥要打自己脸,站好了闭眼挨打。他二哥半天没动静,最后坐下来,破天荒管他要了根烟抽。

    “我是想打你,但是打你也没用。”周清怕护士来念叨,速战速决抽完,一脚碾了毁尸灭迹,“因为打了你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你还觉得暮成雪就是上不了学,怎么事实还不让人说了,对吧。”

    周肆果断点头,周清继续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给他找人上课?无非就是找点事给他,不让他天天发呆搞出病来,跟上不上学有关系吗?”

    “他上不了学,听个课程录音还违法了?就是图一乐的事情,大哥当年苦口婆心劝你好好读书,你嬉皮笑脸答应了然后出去飙车,他说你什么了?还不是掏钱送你出国?到他这里,都不用混文凭,能打发时间就算了,你跟他那么较真干什么?”

    “我没跟他较真啊。”周肆纳闷,“我就是觉得他没必要较真,听那么入迷,搞得跟马上考研究生一样,连大学都进不去,听这个有意思吗?”

    周清意识到自己举的例子不恰当,又换了一个,“你上次拍卖会是不是没抢到那个南非的钻石?”

    “二哥,那个叫破碎之心——”

    “我跟你说,你天天看这个钻石被谁买了,被谁收藏了的报道有意思吗,反正你又没抢到,这玩意儿又不是你的,你生不生我的气?”

    “肯定生气,但是真不至于气成这样。”

    周清发现跟这个小弟很难讲清楚这件事,索性不说了。周肆倒是小心翼翼问他:“二哥,你那么关心暮成雪的想法,你该不会心疼他吧?”

    “你可别这么想吧……他这人也不用你心疼啊,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

    “今天差点流掉的是我的亲生孩子,周肆。”周清冷冷道,“你能对你的亲生孩子这么冷漠,我不能,我还在意能不能延续这个家。”

    “为了避免你误会,我把话放这里,只要不影响暮成雪生育,其他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过问。你自己把握这条线,不要惹毛了我又来怪我不给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