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病
灯红酒绿,今晚的会所非常热闹。 我等着休息室空无一人的时候,才穿上了透视的睡衣,黑灰色的材质若隐若现。这是我才从网上买的,露出了胸以上和大腿以下的部位,效果很不错。 我想了想,又穿上了及膝的黑色长袜,没有穿鞋。看着露出的胳膊上淡淡的红痕,终于不再那么吓人,反而在灯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暧昧和别样的性感。接着,我从包里拿出了假发,用夹子固定在头发上后,把假发戴正。 好几年没戴过了,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我把眉毛剃了剃,修了修,果然有了假发的遮挡,脸的轮廓变得不那么硬挺,虽然看的出还是个男人,但至少这样年纪会显得小一些。我并没有化妆,说实话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毕竟我的生理和心理都是个男人。 要想在宴会上脱颖而出,那当然要搞些不一样的。 我刚才看过了,女装的同事几乎没有,即便有,看起来也十分粗糙,扭捏造作,既没学到女性的妩媚,又失去了男人本来的阳刚,不伦不类。 至于女同事们的主场,跟我们的场子也是分开的,这样就避免了些尴尬。 推开门,我穿着袜子慢慢走了出去。 经过食物台的时候,我端起一杯红酒,对着我的胸口浇了下去。很快,胸前就氤氲一片,湿漉漉的,视觉上的冲击再次加码。 这么一通准备下来,我本来想吸引的是今晚的冤大头,可怎么也没想到,撞见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郑云。 “姐...姐?” 我看着郑云,没说话。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涣散,他朝着我走过来。 “jiejie,是你吗?你...回来了?” 郑云走到我面前,激动地搂住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叹了口气,本来以为再见的时候他的病应该痊愈了,可是没想到,还没好。 “我不是jiejie,郑云,是我,林钟意。” 可郑云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抱着我不松手。 “你在干什么!” 我先听到的是男人的声音,接着郑云就被人生生给拉住了手臂,我被推的后退了两步。等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微微吃惊。 “赵岩柊你放手,在我姐面前你干什么!” 没错,眼前这个跟郑云拉拉扯扯的男人,就是赵慵铭和赵维今的大哥,赵岩柊。 郑云的出现就足以令我惊讶,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不清不楚。 “什么jiejie,你又在发什么疯,这他妈是个男人!”赵岩柊摇晃着郑云的身体“你给我清醒一点!” 郑云叫了起来“你胡说,你说谎!你看,她的发型没有变过,她的眼睛,她的笑,她就是我jiejie!” 我看着郑云痛苦的模样,知道他这是受了刺激又犯了老毛病,就走过去。 “郑云,你看看我。” 听了我的话,郑云转过头来。 “你是jiejie。” 我摇摇头,说“不,我是林钟意。” “林钟意?” “对,小林,你还记得吗?” 郑云的眼神逐渐聚焦“我记得小林,你不是上大学去了吗?” 我苦笑了下,说“我退学了,你忘记了呀?” “退学?”郑云皱着眉头,说“是,你退学了,可你为什么退...” 我看着郑云,说:“你跟你的jiejie出了车祸,我去看你们,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退学了。” “车祸...” 郑云的眼睛转了转,然后我看到他的眼眶微微发红,郑云缓了缓。 过了会,郑云把手放在赵岩柊的手上“松开我吧,赵岩柊。” 看到郑云恢复了理智,我也能松口气。 “你刚才说的车祸,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赵岩柊,笑着说。 “如果你愿意支付十万块,我就告诉你。” 赵岩柊的眉峰耸起,但还是在沉默后,说了句。 “好。” 我跟郑云还有赵岩柊,到了阳台上。 夜幕之下,郑云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大概七年前,那是个傍晚,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我看着赵岩柊,他正望着郑云的背影“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郑云陷入了重度昏迷。而他的jiejie,不治身亡。” 那时候我刚上大二,一边上学,一边照顾郑云根本不可能。我本来是想办理休学,可是我被人举报了,只能退学。 那是一封匿名举报信,我被叫到校领导的办公室,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那上面说,我品行不端,高中的时候就给同学下毒。而且,私生活混乱,学校有我这样的学生,风气堪忧。信封里,还有几张当年我被强暴时候的照片。 只是因为拍摄角度的原因,我看起来不像是被迫。 “林同学,虽然你的成绩很优秀,可是如果这件事传扬开来,对你对我们学校,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损害。” 我眼前的这位校长,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他的话说的很诚恳。 当时我交不出住宿费,还是他帮我解决的,前段时间出国交流,也是他的推荐,我才能顺利得到这个机会。 就是那么巧,我在那个学校里见到了赵慵铭。 时隔几年再见,他的模样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沉稳了一些,而且他身边已经有了许多人的拥簇。 我站在他面前,由于太过震惊,连怀里的书掉了都不知道。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炙热,赵慵铭身边的人纷纷看向我。 “哎,赵慵铭,你们认识?” 我看着对面的人,朝着他走过去,我想问一问,为什么当初不来赴约?但又想着我这两年长高了不少,而且又摘了眼镜剪了头发,跟之前不太一样,他会不会认不出我。 我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 “不认识。” 我停住了脚步,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不认识我。 这句话,就是最直白的拒绝,我难以忍受。 即使换了发型身高变了,可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我来呢? 只能说是,不想认。 怀揣着复杂情绪的我,结束了短暂的交流,回国后就被医院通知了郑云他们的车祸,再无暇去想其它。 “林同学,我不能冒险,希望你能够理解。” 校长的话,让我无法反驳。 诚如他所言,他冒不起这个险,我也冒不起这个险。 我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但因此,我退学了。 说起来,郑云和郑老师并不是亲生姐弟,所以他们其实长得并不像,但是他们的性格同样都是那么好,温柔的像是春风。又都那么善良,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 郑云是郑老师领养的,而那次车祸前,本来是庆祝郑云找到第一份工作,郑老师开车带着郑云去预定的餐厅吃饭。 路上被一辆横穿马路的车给追尾,车被撞飞冲出了护栏掉进了河里。 那辆肇事车辆的驾驶者,服药过量,也就是毒驾。因为生意失败,他就想要报复社会,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他虽然没有当场死亡,可他也是负债累累,根本支付不起赔偿费。 我用郑老师的存款,帮她办了丧事。那之后郑云的住院和手术费,我根本交不出来。 因为车祸,郑云的脸部受伤严重,需要植皮进行整容,身上的肋骨也断了两根,腿也骨折了,如果不尽快进行手术,风险会越来越高,病情随时可能恶化。 这些算下来,可能要三十五万。 三十五万,对于辍学的我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医院出于人道主义,答应宽裕我些时间,我只能白天陪护,晚上打工。 那是夏天,生意最好的地方就是大排档,在那里,我认识了李哥。 “贷款吧,我不算你利息。” 李哥是个好人,虽然他手下不干净,但心是善的。 我向李哥借了三十五万,交了郑云的手术费三十万后,还剩下五万块。手术后,郑云醒了过来,可是他却得了很严重的创伤后遗症。 郑云不认人了。 他看着我,叫jiejie。 医生说这是郑云在自我保护,他的潜意识并不承认郑老师已经去世了。 “jiejie,你怎么剪头发了?” 我摸着自己由于忙而很久没剪过已经有些长的头发,无法回答郑云的问题。 医生最后也只能说是出院让家人朋友多陪伴。 每天,郑云都会问我为什么剪头发。 没办法,我只能是去买了假发,戴上。 这样过了两个月,郑云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他有时候会认错,有时候会叫我的名字。我要打工还债,又要照顾郑云,很快,我也倒下了。 医院诊断,是心肌梗塞,需要安装心脏支架,做个搭桥,叮嘱我平时不要太劳累。 我把最后的五万块,花了出去。 郑云陪着我出院,我的胸口时不时会闷闷的,我不敢抽烟不敢喝酒,就怕加重病情。但是很快,我开始生病。 或许是被郑云刺激到,又或许是我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爆发,我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不是抑郁,而是跟郑云差不多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那是个年轻却很耐心的医生。 他跟我说,不要勉强自己。 “可是白医生,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试着帮我催眠,但是作用不大。鉴于我身体的原因,我只能是借助锻炼,聊天等比较舒缓的方式来缓解,药物会加重我身体的负担,长久了会形成依赖。 为了治病,也为了我跟郑云之后的生活,我又向李哥借了十五万。 我背着五十万的债,心里反而变得平静。关于负债的事,我一直瞒着郑云。他也问过我钱的事情,我骗他说是用的郑老师的遗产,他没有怀疑,毕竟他也不知道郑老师的存款到底有多少。 而那之后,我没有再去白医生那。 这样过了半年,我除了在受到刺激的时候,会紧张的手抖,其余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 但是,郑云的病情却加重了。 我陪着郑云过了四年,有时候会戴上假发,当他的“jiejie”。有时候清醒过来的郑云,又会崩溃的大叫。这样的生活,不论是我还是郑云,几乎都已经快要到极限。 终于有一天,郑云不辞而别,我找不到他,可债还是要还的。 李哥看着我每天累死累活不过只能挣到那一点工资,就问,我要不要去鎏金会所。 鎏金会所,潞城的销金窟。 那虽然是做皮rou生意,但来钱快。李哥同情我,说会给我安排一些普通的客人。 我考虑了一周。 还是答应了。 在鎏金会所一呆,就是三年。 “你整过容?” 赵岩柊的声音,划破了夜色。我看着郑云的身体抖了抖,有些疑惑。 郑云点点头,却并没有转过身。 “那你整容前,脸上是不是有胎记?” 我皱着眉看赵岩柊,他怎么会知道,郑云之前脸上有胎记。难道...他们七年前就认识? 郑云转了过来,他看着赵岩柊,说。 “你...终于发现了?” 赵岩柊的声音变得有些不一样,他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往前迈一步。那种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奇怪。 他们两个之前,关系不一般。 赵岩柊的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郑云没说话。 “他们都说,你出车祸死了。我找不到你,我找了你很久...”赵岩柊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朝着郑云走过去,完全不顾忌我在场,将郑云搂住。 “你还活着。” 郑云回抱着赵岩柊,拍着他的后背。 “赵岩柊,是,我还活着。” 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像是破镜重圆,久别重逢,总归是件好事。 我不好留下再打搅他们两个人,就从阳台回到了室内,并带上了阳台的门。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这声音是...? 我抬头,看着正挑眉俯身笑得一脸痞气的人。 是他。 林昕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