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受够你了
许裕园把手机上的单机解密游戏打通关以后,他能做的事就只剩下躺在草坪上抽烟。弹吉他的男生其实是梅荀的朋友,他指着露天舞池说:“我们去那边跳舞。” 许裕园摇头:“你自己去。” “我可以告诉你梅荀小时候的事。”吉他男站起身,径自朝舞池走去。 许裕园盯着这人的背影沉默了几秒钟,还是起身追上去了。 音乐像浪潮一般涌来,一对又一对年轻人在灯光下来回晃动身体。许裕园站在舞池中很拘谨,对方抓着他的手,口气随意:“你随便摇摆一下,别踩到我就行。” “我跟梅荀是小学同学,小时候我还去过他家几次。他钢琴弹得比我好,我很嫉妒,回去就改学了双簧管。”吉他男履行承诺,开始回忆起幼年时拜访梅家的场景,“他家里氛围很好,爸妈都很热心。他mama身体很差,所以他从小就很体贴家人。” 他说后来,梅荀十几岁的时候,家里破产,母亲去世,父亲为了逃债去了外地,一个家从此支离破碎。 “以前梅家和方家的院子连在一起,有一段时间我们三个人都是好朋友。”吉他男说,“后来我才知道梅荀讨厌我跟他的朋友走太近,我也讨厌梅荀的烂脾气。我跟他逐渐没话说,不过我们至今都是林林的好朋友。” 深蓝色天空下,宽大的泳池的池水闪烁着宝石一样的银黑色光芒,许裕园越过舞伴的肩膀眺望对岸。场地太大,花草树木和人都太多,许裕园找不到男朋友的身影。 “你也喜欢他,对吗?” 吉他男摇头,嗤笑道:“林林是大众情人,爱上他显得品味庸俗。” 许裕园掀起眼皮,抬头看他:“品味比爱更重要?” “挑选爱人的过程就体现了一个人的品味。” 他们跳了好几轮舞,逐渐熟悉了对方的步伐和节奏。音乐声再次变调,两人抱着转了个圈,互相调换了位置,许裕园看见月亮升起来了,也看见一大片乌云飘过来,停下脚步说:“我们走吧,可能要下雨了。” 人群的包围圈中,方涧林和一个青年在棋牌桌旁边的草地上扭打。方涧林占了上风,把对方按在身下,伸手去抓台上的酒瓶。方涧林没来得及爆人家的头,有人从背后扣住了他的胳膊。 方涧林扭头看到是梅荀,用手背擦了一下鼻血,眼神非常凶狠,示意梅荀松手:“少管我,看我今天不把他打残。” 梅荀把酒瓶从他手中拔出来,丢到一边,抓着他的肩膀怒吼:“你冷静点!你喝多了!在这里胡闹什么?” 方涧林被吼得分神了,暂时被他压制住的青年开始反击,一记拳头由下往上打到他的下巴上,打得他喉咙腥甜、眼冒金星。 梅荀顿时怒不可遏,把方涧林拽开:“一边去。”然后抓起刚揍了方涧林的人,左一拳打脸,右一拳砸他的小腹,不管不顾地揍人,旁边的朋友见状都拥上来劝架:“差不多了,再打出人命了。” 方涧林分开人群,气冲冲地沿着草坪往下走,在泳池边蹲下来洗脸。梅荀过了几分钟才得以脱身,走过去问:“你他妈发什么疯?突然动手打人?” 方涧林站起身,抹掉了脸上的水珠,顺便把掉到额前的头发捋上去:“你听不出来吗?他在侮辱你。” “不需要你为我出头。”梅荀脸色和语气都毫无波澜,“他说我穷,说我巴结你之类的,我根本不在乎。” “你不在乎是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所以我要揍他,就这么简单。”方涧林的嘴唇破了一大块,脸颊也有点肿,可是他丝毫不介意,跟路过的女孩搭讪了几句,要了一根烟来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羞辱你。” 梅荀对这些装腔作势的友情宣言丝毫不买单,冷淡地说:“你只是丢了女朋友心里不爽,浑身躁动,想找机会闹一场。” 方涧林懒得跟他争执这些细枝末节:“好了,别整天像老头一样说教。” 梅荀一副忍耐的表情,沉默地别开了脸。方涧林吐出了一口烟雾,夹着烟的手伸向空中。有水珠落在他的掌心里,他说:“下雨了。” “是吗?”梅荀刚说完,密集的雨点就大滴大滴地砸下来,砸到人的脸上和身上。水泥地板很快湿透了,泳池里水花翻涌。 方涧林好像只是低落了几秒钟,转眼间情绪又高涨起来,手围成喇叭状向泳池对岸的人喊话:“下雨了!我们跳进泳池里去吧!!” 盛夏的夜雨越下越大,宴会的客人们已经顾不上仪态,纷纷向避雨处逃奔。几个被淋透了的年轻人先后扎进了泳池里,方涧林也预备跳进去,他揽着梅荀的肩头亲热地说:“跟我一起来玩吧,像小时候一样。” 刚才玩牌的时候,梅荀也被人灌了酒,现在头还晕着,他摆摆手拒绝,走到熙攘的人群中去,跟着人群一起进屋避雨了。 从走廊到客厅的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人,屋子里萦绕着雨水的腥味、汗味、香水还有各种信息素的味道,梅荀掩着鼻子在人群中穿梭,始终找不到熟人的身影。 闪电划破了夜空,屋里的水晶吊灯由于线路接触不良而闪了几闪,随后,雷声骤响,像是天空被撕裂了一样。 梅荀没料到雨会下这么大,他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心里骂了一句“臭傻逼,也不怕被雷劈”,就拨开人群跑了出去。他刚跑到走廊,就看到方涧林穿过雨幕跑进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方涧林浑身湿透了,从头到脚都在淌水,冲梅荀说着什么。雨声太大,门廊里也挤满了人,梅荀没听清。 方涧林提高了音量:“去找许裕园!我们回家吧!” “找死吗?这种天气开车回去?” “路上找个酒店也行。”方涧林抬起下巴指了一下客厅里吵闹的人群,“里面又挤又臭,我不进去。” 梅荀疲惫地捏了一下眉心,提醒他:“你还没见到梁思远。” “不管他。刚才在泳池里,小桃跑过来吻我,我整个人都懵了……”方涧林烦躁地原地转圈,抱着头说,“这群人吵得我脑袋爆炸,我现在就要走。” “外面很危险,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难道你想留下来?等到明天早上,陶家人可能会隆重招待我,到时候我会很尴尬。” 梅荀揪住他的湿透的衣襟,怒道:“你也知道尴尬?你从头到尾都很离谱,脑子不正常才会跑到前女友家里撒野。” “不要一直都冲我发火。”方涧林推了他一把,“有空骂我,你还是赶紧去找人吧!” “我会找的。我真是受够你了,也受够了你的朋友们,你的女朋友们,你的宴会,你所有的突发奇想,之类之类的……”梅荀因为太激动,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要觉得别人围着你转是理所当然的。” “这算什么?真心话时刻吗?”方涧林靠近几步,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你以为自己很完美?你脾气烂,阴晴不定,总是我迁就你,总是我主动找你。你什么都看不上眼,谁都不关心,谁都不需要!” 梅荀借着酒意口不择言,一股脑儿往外丢词语:“你天真幼稚自我为中心,恶毒浮躁冲动,整个人被宠坏了,习惯玩弄别人的感情!” 方涧林被震撼了,他怔了好一会:“我真是好心没好报,亏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疼,原来你这么嫌我?” “你不遭人嫌吗?”梅荀刚说完,他脸上就挨了一拳。 alpha天性凶暴,不等过脑子,拳头已经自动回击,往方涧林高挺的鼻梁上砸。 梅荀揍方涧林这一下,比自己挨的揍要重多了。方涧林一下子就涌出鼻血,他捂住鼻子,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 梅荀也说不上来自己这些年忍耐了什么,但他实在是忍耐了太久,也忍耐得太多了,那些郁积已久的情绪,他早就想畅快淋漓地发泄一次。 方涧林也被气得血压飙升,脾气怒涨,丧失了理智。两人你一拳我一腿的,下手完全不顾轻重,很快就都挂了彩。 围观的要么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么根本不敢劝架,少有的敢上来劝架的,他俩就默契十足地同时吼出声:“滚!别打扰我们!” 方涧林占了年龄优势,身材也更结实,可alpha是造物主的宠儿,体能的优越刻在基因里,两人一时难分胜负,直到许裕园冲过来:“你们两个在干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眼看梅荀又挨了一拳,许裕园真的急了,冲上去护住梅荀,挡住方涧林的拳头:“你不要欺负他!” 方涧林说:“没有欺负,我们互殴呢。” 许裕园已经摸清了方涧林这个人的脾气,遂抱紧梅荀的腰不撒手,鼓足勇气大声说:“你是大哥,怎么能打他?” “谢谢你提醒我。”方涧林走过来,双手抓着许裕园的肩膀,要把他从梅荀身上撕下来,“你真应该听一下他是怎样骂我这个大哥的。” 许裕园像牛皮糖一样贴在梅荀身上,刚撕开这只手、另一只脚又马上缠上去,说什么都不放开。 梅荀极度不耐烦:“许裕园,松手。” 许裕园闻到了梅荀身上的浓重酒味,努力劝说道:“你喝得好醉,你不要冲动,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梅荀说:“又不是打你,别多管闲事。” 小情侣在那拉拉扯扯,架都打不了,方涧林气得踹了罗马立柱一脚。一阵冷风卷过来,方涧林打了一个喷嚏,深觉狼狈到家了,想独自开车离开,又发现眼镜不在。 方涧林抓住一个穿制服的佣人,语速极快:“麻烦去泳池的北面帮我找眼镜,黑框的,也可能在草坪的棋牌桌上。” 佣人好像丝毫不畏惧外面的暴风雨,“我是新来的。请问北面是哪一面?” 方涧林给他比划方向:“这幢房子坐北朝南……” 许裕园踮起脚,捧着梅荀的脸,低声说:“你的脸破了一大块,我去找医药箱给你包扎一下。” “走开,你好烦。”梅荀推开许裕园,走到方涧林面前,把眼镜从裤兜里掏出来,没好气地说:“在我这里。” 方涧林反应很大:“cao,原来是你拿了?” “自己一天到晚丢三落四还怪我?” “要你管吗?想打架?” 这两人喝得烂醉,活像两只好斗的公鸡,时刻要互殴起来。许裕园实在忍无可忍:“你们两个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