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闪电闪过的时候,三中还在上晚课。第二节课让自习,星禾低着头写作业,头顶风扇呼呼地吹着。紧接着一道雷打下来,霹雳响,雨浇在玻璃窗上,周围窸窸窣窣地开始小声讨论,星禾偏头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雨声很大。 “安静安静。”老师坐在讲台前批改作业,出声提醒。 星禾没动,目光偏一点,落在窗边的那人身上,隔着一个同桌和走廊的距离,很容易看清楚。现在是十月初,天气还有点热,俞怀苛穿着短袖的蓝白色校服,没有受下雨的影响,垂着眸继续写字。但他不敢看太久,只小会儿功夫,便收回目光,不易被人察觉到。 窗外的雨来势汹汹,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星禾想了想,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伞。 星禾只有一把伞,习惯性带着的。 如果他需要的话,可以把伞给他,甚至不用还,自己淋回去也没关系。星禾是这样想的。 下课铃响之后,老师提醒同学们回家注意安全,按时完成作业。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桌椅挪动、碰撞的声音很大,伴随着对坏天气的吐槽,教室里走廊里都吵得不成样子。 “还在写呢,一起走吗?” “你们先走。” “行。” 星禾听到这个对话,抓着书包带子的手顿了顿,又放回去。他想再等一等。也许……也许能一起走呢。 收好的练习册又被他拿了出来,可他已无心再看题。又过了一会儿,教室里只剩下他俩了,只听得见头顶的风扇声在转、外面的雨在下。 可是星禾有一点敏感,他总感觉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吵,因为他很紧张。他暗自骂一声没出息。 直到那个座位传来合上笔盖的声响,他收拾得很快,没装多少书,大概是作业都写得差不多了,只带了些要背的课本和笔记。 他起身走了。 星禾握着笔不知从何下手,他连题目都没读清楚,思绪被俞怀苛的动作打搅得一团乱,他努力装作思考的样子,没有抬头去看。 路过讲台的时候,星禾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投射过来,很淡,很快就收回去了,星禾的睫毛颤了颤。 直到他出了教室,星禾才迅速地胡乱地把作业往书包里塞,笔掉在地上也没空捡,他关了风扇和灯,追了上去。也不算追,就在离他很远的但看得见的距离慢慢跟着。 俞怀苛走到教学楼下就停了下来,他好像确实没带伞。他站在那儿,抬头看了一眼,路灯下的雨像长线一样往下坠,收不住。 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经过,无人在意。 星禾拿着一把蓝色的伞,手心快要渗出汗来,他在自己的裤腿上擦了擦,鼓了很大勇气,上前,扯了一下俞怀苛的校服下摆,像是怕他讨厌似的,动作很轻,只一下。 俞怀苛回头看他一眼,很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星禾的心脏快要跳出来,这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离俞怀苛这么近,他甚至不敢直视面前的人,只是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开口:“你……” 他顿了顿,努力平复紧张的情绪,换了个措辞:“我有两把伞……借、借给你。” 星禾的声音很小,把伞小心翼翼地往前推一点,送到俞怀苛的面前。他比俞怀苛矮,目光垂着落在他胸前的校服徽章,不敢乱看。 星禾没等到回答,他也不介意,他是个很会安慰自己的人。俞怀苛不想要他的伞,没关系的,因为的确没有人会想要他的东西。 他只是想尽可能的对俞怀苛好一点,哪怕这在他眼里无足挂齿,丝毫掀不起波澜。他能和俞怀苛说上一句话,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得寸进尺。 他把手收回来一点,不觉得太尴尬,自我安慰地喃喃:“不要,也没关系。” 可是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并没有收回去,这让星禾很无措,他抿了下嘴,偏过头去,他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好看,皮肤很苍白,没有血色,五官比起俞怀苛而言,实在是过于平凡了。 他被这么盯着,很紧张,甚至很自卑,他宁愿不被俞怀苛看。星禾的右手贴着裤缝小心地攥在一起,仿佛攥得越紧,紧张的情绪越能不外露。 “星禾?” 星禾很明显地僵了一下。从俞怀苛的嘴里念出他的名字,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紧接着,俞怀苛又叫了他一声:“你叫星禾?” 夜里的风混着雨水的湿气灌进来,吹在身上有些凉,星禾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