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耽美小说 - 靳荣(渣攻/双性)在线阅读 - 陈微番外 命如尘微(第一人称,与主线无关可看可不看

陈微番外 命如尘微(第一人称,与主线无关可看可不看

    “我叫陈微,或许我的名字就注定了一切,命如尘微。”

    我在五岁之前,也是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父母疼爱的。

    爷爷奶奶嫌弃我是个双,但我爸爸mama很爱我,对我很好,好得让我后来每一次升起恨意时,又强行压下。

    ——他们也是爱过我的。

    可是后来,突然变了。

    他们做生意失败赔了钱,家里房子没有了,一家人缩在出租屋里。

    我并没有觉得那个出租屋小,甚至因为一伸手就能碰到他们而感到高兴,可是他们不这样觉得。

    他们不再对我笑,也很少回出租屋。到后来,他们去了南边打工,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人续房租,我被房东赶走。

    凭着记忆找到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不想收留我,又怕被人说闲话,于是每天打我,骂我,想把我逼走。

    我那时想的是,只要在亲人身边,只要有一个避雨的地方,挨打挨骂也没关系的,我都可以忍受,可我还是走了。

    因为我从他们口中知道了爸爸mama不要我的原因——在我小的时候有大师来给我算命,说我命中带煞,克亲。

    多么可笑,就因为这一句话,我没有了疼爱我的父母,没有了家。

    原本我不信的,爸爸mama也不信,毕竟五岁之前,他们那么爱我。

    可是后来爸爸mama做生意失败了。他们想起了大师给我算的命,但还是忍了两年。

    我们一家三口一直挤在出租屋,他们终于相信,并决定抛弃我。而我也以为是因为我克父母,所以不敢找他们。

    直到我开始上学,知道了那个算命的人是骗子,只是很多父母或者家里老人不喜欢双性孩子,所以遇到一个就用这一套说辞,反正他不亏。

    什么命中带煞克亲人都是假的,做生意本身就有风险,这跟我没有关系!

    我很委屈,并且决定去找他们,他们给爷爷奶奶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我记住了他们的地址,我的记忆很好,他们曾经总夸我很聪明。

    原本我是希望警察能带我去找父母的,可是我一到派出所,就被爷爷奶奶带走,然后又是一顿暴打。

    我开始流浪,为了不被警察带回家,我每天都需要躲躲藏藏。

    很累,很饿,很痛苦,但我要找到父母的心让我撑了下去。我要告诉他们,我没有克父母,我是他们亲手养大的孩子,被他们千娇万宠了五年,我想要他们摸摸我的头,我就不怪他们了。

    那一年,我十一岁,距离爸爸mama离开我,已经4年。

    我还记得他们的样子,我每天都在想他们,所以我几经辗转终于到了那座城市,找到那个地址时,第一眼就认出他们了。

    我开心的跑向他们,却被爸爸一脚踢开,他们以为我是流浪的孩子,会发病伤害mama,和她怀里的弟弟。

    我有了一个弟弟,他叫陈瑜,怀瑾握瑜的瑜,真好听。

    流浪一年走走停停、风餐露宿受到无数委屈伤痛我不难过,见到爸爸mama被一脚踢开我不难过,知道有了一个弟弟我不难过……可是在爸爸递给我十块钱,让我走远点不要靠近他们时,我很难过。

    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认出我了,却还要假装不认识,把我当做乞丐,打发我离开。

    我在找到了亲生父母的情况下继续流浪,我每天都在求他们别不要我。

    我很听话,很聪明,我会洗衣、做饭、洗碗、打扫房间,我会缝衣服,我可以帮忙照顾弟弟——那个我又羡慕又嫉妒的小孩,成了我乞求留在父母身边的救命稻草,可他们还是不要我。

    这是我第一次恨他们,恨我的父母。

    我捡了别人不要的衣服洗干净晒干,去河边洗了个澡。

    我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找到了法院等了很多天,遇到了一个面冷,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会帮我的律师,告我的父母遗弃罪。

    所以还是读书好,我当时虽然没有读多少书,但我已经知道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了。

    律师大人人很好,虽然没有帮我打官司,我也不懂打官司,但我的父母收到了警告。我被警察带到父母面前,他们答应带我回家。

    ——希望那位律师大人一生平安幸福!

    他们终于没有再把我当流浪儿,给我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新书包,这些,都是我从五岁以后就没有了的,我轻而易举就原谅了他们的不闻不问和抛弃。

    他们说在大城市里压力很大,不能再多养我一个小孩,弟弟太小了不能离开mama,我在爸爸mama身边五年,也让弟弟在mama身边五年。

    他们答应,五年后会接我过去,或者他们回来。我信了。

    他们亲自把我送上回程的火车,三十小时的硬座,抹去了我一年流浪的时光。

    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开始期待重逢的那一天。

    他们不知跟爷爷奶奶说了什么,我没有再受到打骂,但也没有人理我,好像我是空气。我心里虽然难过,但因为爷爷奶奶一直不喜欢我,不打我了更好,不说话就不说话吧!

    他们一开始每三个月寄一次钱来,让我好好读书,后来半年寄一次,最后是我实在没钱了,开口跟他们要,他们才会给。

    而政府给的补贴一直有人领,但我从来没有拿到手过。

    我一直努力读书,用优秀的成绩单证明自己不是吸血的水蛭,哪怕我知道,他们按照法律本来就应该养我至少到我成年。

    我每天都数着日子,直到五年后,我十六岁,这是我第二次恨他们。

    因为害怕多年不见他们对我陌生,我隔一段时间就会拍自己的照片他们,却没想到,他们是那样教我的弟弟的。

    ‘吸血鬼’、‘挨千刀的’、‘要把mama害死’,从一个五岁的小孩嘴里听到这样的词,我难以置信。

    原来,他们是这样指着我满怀期待发过去的照片这么骂的。

    见我又找了过去,还是他们搬过一次家的地址,他们不再假装,冷漠恶毒的看着我,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知道,我是一个会亲自状告父母遗弃罪的人,所以他们不得不养我,这应该就是他们说我‘吸血鬼’和‘要把mama害死’的原因吧?至于另一个词……我想,那应该是他们的期望?希望我千刀万剐?

    我不再对他们抱有期望,第二天又去找他们时,我冷漠的要求他们必须每个月给我转生活费,政府发下来的补贴也要给我,我要坐实‘吸血鬼’这个称呼。

    如果mama没有被楼上掉下来的玻璃砸伤的话,我就不会心软,也不会再次生恨吧?

    楼上的玻璃突然落下,朝我砸来。

    我当时陷入对父母的失望中没有发现,是身体突然被撞开。我看见mama倒下,弟弟在她怀里大哭,才后知后觉——原来我离死亡那么近。

    虽然不知道没有人居住的楼上为什么会有玻璃落下来,但我又一次原谅了他们,尽管我知道mama推开我是为了护着当时在我旁边用脚一边踹我一边骂我的弟弟。

    我为什么总是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呢?不然我就不会知道玻璃是‘不在家’的爸爸本来想扔出来直直砸向我,却因为手滑没有拿稳提前掉了下来差点砸到他们的宝贝儿子而不得不‘救’我一命。

    人的心应该是rou做的吧?可我觉得他们的心是铁做的,我的是石头做的,哈哈哈哈!我不再原谅他们。

    遗弃罪,故意杀人罪或者是杀人未遂?够他们吃几年牢饭了吧?可我不甘心。

    我怀着恨意回到只有我一个人的家,渡过了十七岁生日,然后,遇到了几个人。

    不被疼爱,不被重视,一个人成长,一个人生活。太难受了,当时的我有很强烈的倾吐欲,于是后来他们找到我,说可以帮我报复我的父母,我轻易的就信了。

    直到被迷晕,我在冰冷的废弃厂房里醒来。身体被划了一刀,很痛,很痛。

    他们对我说,最好的报复方法,就是让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在折磨自己,我或许是信了,又或许只是单纯想要折磨自己。

    毕竟,我的父母不爱我,自然也不会心疼我。

    甚至,他们是想过杀了我的。报复?呵。

    但是我的自我折磨里不包括不明不白的怀上一个孩子!

    我在昏迷中醒来,我以为他们是切除了我的器官去卖,尽管恐惧、痛苦,我都可以强作镇定不在意。

    又或者是要利用我去做一些不好的事——在流浪的那段日子里,我见过很多悲惨的流浪者,被迫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可是我没想到,我身上的刀口,在我的肚子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而这颗种子,被明码标价了——十万块钱。

    恨可以让人冲动到放弃生命,但不能让一个少年人去接受一个未知的生命。而这个生命,被标上了一个价格,在不久的将来,会去到他的“买主”那里。

    太可怕了,我害怕起来,想要偷偷打掉这个孩子,想要脱离这群人的掌控。

    他们发现了我的意图,我受到了一些“教训”。于是我只能像被散养的牲口一样,看着肚子渐渐鼓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交货’,但我知道我最初是怎么有的他,我想,方法应该差不多吧?在孩子快要足月的时候迷晕我,然后在一个黑诊所,或者又是那个废弃厂房里,刨开我的肚子,取走他们的‘货物’。

    到时候我又会在哪呢?是被他们良心发现的送到医院救治,还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等死,我不知道。

    我不再像之前那样自暴自弃,任人宰割。曾经在学校里我总爱做一个透明人,一是因为没有人理会我,二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但是现在,为了保护我自己,我频繁的出现在别人视线中,不管是不是讨厌,我要让别人知道这个班级,这个学校,这个区域,有我这个人在,我想要我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我不能不明不白消失。

    我表现得像一个被吓傻了的蠢货,绞尽脑汁的尽可能保全自己,摆脱他们。一大笔钱就这么打水漂他们当然不愿意,但最终因为一件染血的衣裤加上他们心虚不敢闹大,他们放弃了。

    摆脱了一重恐惧,我怀着来自肚子里的这份恐惧看着肚子日复一日的变大。明明影视剧里的胎落得那么轻易,为什么我都见血了,他还在。而明明一盒打胎药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却一直没能做决定。

    我天真的把他交给命运,命运让他存在,却没让他留下。

    当他会动时,我突然之间感受到了生命的奇妙,原来,孕育一个生命是这个样子的。

    太孤独了,我开始跟他说话,他有时候会踢踢我,好像在跟我对话,我越来越舍不得。

    我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留下他,并且学习如何养胎,希望不会太晚。

    他的出现曾经让我厌恶,惶恐,深恶痛绝,可是在冰冷黑暗的出租屋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是他让我不那么孤单,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希望。

    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擅自做了决定。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因为不懂也不敢去医院检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只能凭借仅有的生理知识去养他。

    我只知道十月怀胎,因此我决定等第十个月的时候请假偷偷去远一点的医院。我攒了钱,五千块,应该够让医院帮我生下他。

    我没想到他会那么急着出来,那几天我已经在找医院了,可我还是晚了。

    很痛,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痛。

    比我从废弃厂房里醒来那天还要痛,比流浪的时候受到的踢打还要痛,比知道爸爸mama有了新的孩子还要痛,比知道爸爸mama想要杀死我还要痛,比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对我不闻不问还要痛!

    ——原来生孩子那么痛。那么为什么会有人舍得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顺着脸颊滑落的是什么?是汗,还是泪?

    啊,或许不该这么说。

    他们没有不要自己的孩子,他们给他读一学期3万的幼儿园,给他买最新的玩具,陪他参加每一次亲子运动会——他们只是不要我。

    太痛了,我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可我出门扔垃圾没带手机,我只能撑着力气爬上楼梯回到屋子里。

    那个时候我在想:我不怕被人发现了,随便是谁,来个人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是谁都可以……

    没有人,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连抬起手敲东西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真的是个幸运的人,我的小孩也是个幸运的小孩。

    我虽然不懂,但是我知道生孩子时没有力气是会难产的,很有可能大人小孩都死了。但我的小孩很懂事,他自己努力的出来了,即使我没有什么力气帮助他,他还是出来了。

    他的哭声很响亮,他一定很喜欢这个世界。我尽量把他放在我的校服上,不让他接触冰冷的地面。

    我太不争气了,如果我能清醒着多撑一撑该多好,那样也许就会发现有人路过,可以求人帮帮我,或者我能拿到手机叫救护车。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人,因为我已经晕过去了,应该是大量失血导致的。

    醒来后发现我在医院时,我是惊喜的,我得救了!那么我的孩子应该也得救了吧?他是不是被医生放到保温箱里了,还是育婴箱?我不太懂,但无论怎样都好,只要他还在我就很满足了。

    可是我的愿望落空了,没一会儿,我的老师进来了,告诉了我是被房东救了,但是我的小孩……在出租屋的时候就没了。

    我当时的反应不是平静,我一点都不平静。我想哭,想大吼,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一切,为什么在我决定放下痛苦好好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夺走了我的希望!!!

    他特别有活力,即使在前几个月我讨厌他,故意不吃东西,甚至恶意的蹦蹦跳跳时,他都坚持下来了。

    他出生时那么努力,他应该很想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听到了他响亮的啼哭,他在告诉我,告诉这个世界,他来了!——可是,他又走了。

    他小小的身体被留在了一棵树下,我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去接受我的希望消失的现实,去回忆我这无比失败的十几年。期间我知道别人也和我有同样的遭遇,毕竟那群人需要‘货物’,目标自然不可能只有我,但我一直保持沉默。

    知道刘云天自杀时,我想过要不要揭开这个可怖的真相,可我犹豫了很久。

    那天的阳光很好,我难得出了门,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去了街上。

    看着曾经父母带我去过的商场,那个时候商场还没有这么大,我知道它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我还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然后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很好看,很温柔的人。

    他抱着一个漂亮的小孩夹娃娃,又给他夹到了一只可爱的大象。

    如果我的孩子还在,等他长这么大了,我也想带他来夹娃娃……

    我以为小孩是那个人自己的,没想到却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有的人对不是自己的孩子那么耐心温柔,有的人却不要自己的孩子,还想要他死……

    那个人真的很温柔,也很善良。他对我说,“善意是一个轮回。”

    我想起了帮助过我的那个律师先生,我的人生里也并不全是抛弃和伤害不是吗?也有人帮助过我:我遇到的警察,流浪时分给我半个馒头的大叔,在得知情况后特意将政府补助亲手给我的阿姨,还有我的老师,房东……

    我接受过帮助,感受过善意,那么我也应该做出正确的决定。

    如果善意真的是一个轮回,希望每一个对他人抱有善意的人都能有好的生活,希望我那个无缘的小孩,下辈子能有一个健全的家。

    噩梦散去,云销雨霁。我想了又想,最终决定离开学校。

    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可以保留学籍退学,我辞别了老师和房东,揣上那没能救得了我的孩子的五千块钱,一路向南。

    然后找到了我的光。

    我想,我的确是个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