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一刻,他又起了
“木将军!”顾星舒闭了闭眼睛,将那些不堪全部藏了起来,他颤声道,“能否听顾某讲完,将军再给定罪。” 木公已经打开了一扇门,寒风凛凛,一股一股的冷气撞在了顾星舒心上,他就地而坐,也不准备起来,浑身很冷,可都抵不过心冷。 如今能帮到他的人只有木公了,今天他能独自来见自己,说明木公也瞒着楚萧,他也对当年的事情有疑惑。 “公子!” 顺滕见门开了,连忙跑进来将坐在地上的顾星舒扶起来,将他的披风系好,起身就要去找木公,胳膊却被顾星舒拉住了。 “去告诉二哥,我晚点回去。” “公子,你身体……” “去!”顾星舒沉声道,“不要让我再讲一遍。” 顺滕气急败坏却又不能发作,他起身将火炉搬到顾星舒身边,路过木公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出去把门顺便关上。 顾星舒望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疤,他清楚知道如今接下来的话讲了,他可能就会露馅了。 但他必须讲,只要他不承认,没人可以把他当做顾星舒。 上一世他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他要为了自己辩解,他要为自己申冤! “你所说的那几百名妇女,并非顾星舒送给达尔罕的,那是顾星舒夺回城池时达尔罕让自己亲卫去村庄抢走的人。” “有什么可以证明?”木公依旧是这句话,他只认证据。 “没有证据。”顾星舒已经平复好了心情,他淡淡道,“能够证明这一切的人……当年都死了。” “顾星舒之所以没有按照约定杀了达尔罕,正是因为他发现了被关押的那些大楚姑娘们,只怪他太善良了想要救那些孩子,所以才答应了纳达尔玛的条件。” 再次讲起那些过往,顾星舒已经麻木了,如同他此刻已经冻麻的双腿,想要站起来,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上一世顾星舒努力想要为楚萧平定天下,到头来也是丧失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那些信他不知道是谁写的,他不在乎,因为楚萧只要足够了解他,那些信仔细看看就能发现破绽。 木公一直站着听,暗处有个黑影也在听。只是俩人的心境完全不同。 木公甚至过于震撼,因为顾衡知道当初辽东的所有事情,就连那些话都是一字不漏说出来,他开始怀疑,盯着失神的顾星舒看,试图找出破绽。 而站在暗处的黑影,早已溃不成军,撕下痛苦面具将已经缩在角落里。 “那你又怎么解释他和朝中大臣私通?” 顾星舒安静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那是比哭还难听的笑声:“朝中大臣?顾星舒一介匹夫而已,要不是因为皇上,他可能连皇宫大门都不知道在哪里,他怎么会和大臣勾结?” “你们说他私通,他和谁私通?去问问那个人不就知道了。” 木公不清楚他和楚萧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导致顾星舒被乱箭射死,最后一口气也在跳崖自尽。 他并不是同情,而是惋惜那么英勇的一个将军落得如此下场,太过凄惨。他觉得当年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只单单就为了那么几份信来定罪,最起码也是先押进大理寺,等事情查明以后再做处理。 可当年听回去的士兵说,那天林子雄似乎很着急要顾星舒死,根本不听他解释,也不传话,只不过是问了一句为何要杀他,林子雄就已下令乱箭射杀了顾星舒和五百亲兵。 事后只传顾星舒死了,为国捐躯,林子雄被五马分尸,但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被五马分尸,这些原因都没有,也从未听人提起过这背后调查出来的事情是什么。 如今看来,皇上怕是有意在维护谁。 顾星舒是被顺滕搀扶着离开的,出了院子他便酿跄倒地,糊了一脸的雪。 他趴在雪地里,没有挣扎,也丝毫感觉不到痛,仿佛这一刻,他顾星舒,又死了。 “公子!我背你回去。” 顺滕扶起顾星舒让人趴在他背上,就这么一步一步将他背回了客栈。 他虽然小,却知道公子很在意顾将军,他没见过,但听说过公子和顾将军长得很像。有时候他就想,是不是因为公子生病的那段时间,顾将军托梦给他,让他替自己找到真相,为他平反。 所以公子知道顾将军以前的事情,了解当初他为什么如约回来,甚至还能让辽东的木将军亲自回京来见他。 顺滕感觉到自己后背湿了,顾星舒在他背上哭了,无声的流泪……大概是大雪吧,雪花维护着自家公子最后的一点尊严。 ** 木公站在门口看着俩人消失在黑夜中,眼里情绪不明,站了一会他才重新将门关上,对着那黑暗处单膝下跪。 “请皇上恕罪。” 良久后,黑暗处走出两个人,正是楚萧以及他的心腹段笑天。 “起来吧。” “谢皇上。” 楚萧过去站在顾星舒适才坐过的地方站了会,盯着那早已灭了的碳火问:“他说的,你们信吗?” 段笑天不语,因为他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顾府三公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玩跨子弟。 木公则一直在沉默,或者说他在思考。 楚萧转身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当年的事情,他说的可是真的?” “回皇上,基本无差。”话罢,木公又不解道,“那,当年的书信,到底是谁传来的?他的亲卫跟在自己身边,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传信。” 当年顾星舒走后没几天许虎的信便送到了他手中,而且告诉他最近一定要严防,可能要发生大事,具体什么大事许虎没说,只说让他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当时他以为顾星舒需要他里应外合,但信的内容却是其他。 许虎是顾星舒的兵,当时他该跟着顾星舒留在达尔罕部落,但那天他却跑来送信,而顾星舒适才说了,许虎从未离开过达尔罕部落,不止他,他带过去的五十人,没人离开过那里。 所以,这份信,以及送信的人,极有可能都是冒充的。 那么首先一个问题就是谁敢这么大的胆子,明目张胆送信,挑拨,其次甚至连人都装扮到了一模一样,若是没点权利的人,怕是做不到这么只手遮天。 如今这天下放眼望去,还有谁比皇上大? 木公脑海里过滤了一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看了一眼楚萧。 难道……木公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一时间后背居然出了冷汗。 话一出,楚萧便沉默了,因为只有他清楚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的太晚,他还是间接性害死了顾星舒。 木公是个聪明人,见楚萧没说话,他转个弯便想到了是怎么回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后,他很快又恢复正常,突然下意识问:“皇上,顾将军,真的会叛国吗?” 楚萧猛地回头盯着他,那眼神就像一头饿狼看到了rou,危险四伏,不知何时会惹怒他扑过来将自己吞入腹中。 木公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问了不该问的,当即跪下请罪。 “皇上恕罪,臣多嘴了。” “多嘴?”楚萧哼笑一声,“当年可是你斩钉截铁告诉朕,这就是顾将军的亲笔信,你还告诉朕从他帐篷里搜出了纳达尔玛的贴身衣物,可刚刚朕听这顾三公子的话,这些可都是没有的。” 木公心头一震:“皇上明鉴,臣所说句句属实,绝对半点虚言!” 其实楚萧心里早就有了结果,明鉴不明鉴在他心里早就不重要了。 他挥挥手,示意让他退下:“朕就不留木公在京多逗留了,好好守着辽东,朕不会亏待你们木家。” 木公手心捏了一把冷汗,抬头快速扫了眼段笑天,后者面无表情,领命退下后,当晚便动身回了辽东,一刻也没耽误。 说白了木家和楚家的关系只是太祖那辈。如今楚家谁做主,他们木家心里自然清楚,有句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木家和楚家要开战,那也不能是他木公这一代将军! “主子,回去吗?”段笑天询问。 楚萧弯身将地上散落的信件收起来,弹了弹上面的灰,不由恍然道:“当年朕要是相信他,该多好。” 段笑天看了眼楚萧手上的信没说话。 他跟在楚萧身边不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很清楚,大家都以为楚萧当年杀了林子雄是为顾星舒报仇,只有他清楚并不是,林子雄只是做了一个替罪羔羊,他身后的人,也就是正真要了顾星舒命的人,如今还好好活着。 当年给顾将军陪葬的,是那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两万御林军,当天在空寂崖的,一个不差,顾星舒怎么死的,他当年便替楚萧怎么一个个杀了那些人。 一箭穿心,当场死亡,全部扔下了空寂崖,这不仅是在报仇,也是在宣誓主权,他楚萧才是皇帝,谁都得听他的!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喜欢被cao控,楚萧更是如此。 楚萧将信扔在已经灭了的碳火上,低声说:“顾衡,再去查,查清他以前和如今有何不同,还有,将朕把这个东西扔了。” 段笑天过去,楚萧扔在他手里赫然是一块月牙玉佩,他不解道:“主子,恕臣愚昧,这不是主子随身携带之物吗,可是爷不喜欢了?需要属下再为爷去寻一些回来吗?” 楚萧转身出门,只丢下一句话:“最好让顾府三公子捡到。” 段笑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楚萧这是要开始钓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