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宾朋高座
第一百零三章 宾朋高座 那亲兵问道:“族长,你老人家是见还是不见?” 闵惊鸿说道:“见。你速速去洞外传我钧语,即刻放船迎接客人们进来。” 那亲兵应道:“是!”起身飞奔而去。 闵惊鸿吩咐道:“莲儿,你好生陪着殿下,我去打发了他们。” 闵莲君自忖已与方云漪结为伴侣,万俟兄弟必不能善罢甘休,虽然是在自家地盘,但怎能安心让父亲独自对付群狼? 更何况这是他与方云漪的亲事,合该自己出面料理,怎好让爹爹代劳? 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方云漪,硬是横下心来,说道:“爹爹既说殿下性命无碍,便请诸位长老看护于他。我陪爹爹一起去接待客人。” 闵惊鸿知他心意,心中好生欣慰:“我儿成婚有了家,俨然稳重了许多,甚好。” 闵莲君当即命人请来族中诸位前辈长老,简明扼要说明情况。 诸长老前几日都为方云漪疗伤施救,十分清楚他内功根基特殊之处,纷纷说道:“族长放心,我等必当看顾太子龙体安康。” 严惟洲静静守在方云漪的床头,低头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 东迦罗则坐在床尾,说道:“诸位前辈不消戒惧,方少侠行功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和严大侠当然冲在前头。” 闵惊鸿见方云漪身边环绕着华虚门、极乐寺两大人族高手,以及诸位蛇族长老,一切布置妥当,便与儿子一同离开幽竹居。 此时闵氏族人一传十、十传百,尽皆得知狼狐二族登门拜访的消息,小龙山中人人奔走忙碌筹备。 那花厅昨夜才摆过了接风喜宴,诸般彩灯陈设还未撤去,闵惊鸿命人另整席面,迎接新客。 他又与闵莲君一同调派谷中驻军,蛇族亲兵们披坚执锐、排列整齐,屏息凝神隐藏在竹林之中,以防来者不善。 父子俩冠带整齐,与族中叔伯辈亲眷排成一排,守在垂蟒仙洞的洞口小湖边。 其时天色柔暖,白云漫漫,翻涌变幻如海浪山峦。 只听得山洞中舟行渐近,船桨上下拍得水波声响,一排参差不齐的石笋之后划出一艘小船。 一束天光笼上船头,船中两个皮裘长袍的狼族青年站起身来,身形高大,面容英朗,腰胯短剑身背弓箭,赫然便是万俟兄弟! 那小船的前排,大马金刀坐着狼族王者万俟丹金。 丹金身形威猛高壮,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穿着皮裘皮靴,长袍领口滚着一圈灰色风毛,头戴着一副寒狼哮月半面盔甲,狼头雕刻得獠牙利齿,狰狞咆哮之状栩栩如生。 万俟丹金并未佩戴兵刃,眯着烁金狼眸,凝视着岸上诸人,气度沉稳,不怒自威。 小船靠岸,元虹、重陵先行跃上岸边。兄弟俩脚步灵捷,小船晃也没晃一下。 兄弟俩又转身伸手搀扶父王,丹金站起身来,一手搭着一个儿子,一大步跨上陆地。 父子三人行至蛇族队列之前,丹金双手抱拳,单膝跪下,嗓音苍浑雄厚,高声唤道:“本王迟来参拜龙太子殿下,万望太子恕罪!”兄弟俩看父王下跪,也都跪了下来。 蛇族诸人立即侧身避开,不能接受他的跪礼。 闵惊鸿说道:“太子不在此处,还请稍后移步花厅详谈。” 万俟丹金望见岸上一溜儿青衣蛇族,早已看出太子不在岸上,只是礼数上不能有失,行过拜礼,当即站起身来,沉声道:“等人到齐,一起过去。” 闵惊鸿说道:“你是客人,随你罢了。” 丹金深深注视着闵惊鸿的面貌,说道:“闵老弟,十八年了,别来无恙,你还是跟当年一样。” 闵惊鸿淡淡说道:“我老了,这些年来七病八痛、浑浑噩噩,昔年意气早已消磨殆尽,哪里比得上老哥哥头角峥嵘,意气风发?当年紫霄天群臣之中,你万俟氏拔峭卓越,诸武将都以你为首,如今王者气度丝毫不减当年呐。” 丹金说道:“你还是念念不忘龙廷为臣的那些日子。” 闵惊鸿说道:“尽忠侍君,至死不忘。”对儿子说道:“莲儿还不见过万俟狼王?” 闵莲君慢悠悠下拜行礼,轻声说道:“晚辈莲君见过狼王殿下。” 丹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万俟兄弟满心以为方云漪会出来迎接,没想到落了个空。元虹脸上淡定自若,还不见什么。重陵却露出疑色,眼神扫过来扫过去,四下里搜寻方云漪的身影。 片刻间一艘艘小船满载着狼族武士划出溶洞。众武士跳下小船,或高举狼旗,或挑抬箱笼,一对对排列在狼王父子身后。小船划进划出,往来折返,源源不断似乎无休无止,不一会儿岸边就密密麻麻挤满了狼族武士。 闵惊鸿忍不住说道:“狼王好大的气派啊。” 丹金不语,元虹接口道:“我父王知道闵族长喜欢清静,所以只带了近侍王兵入得小龙山,其余从人都驻留在垂蟒仙洞之外了。” 闵惊鸿说道:“就算你把整座哮月城都搬过来,我又能说什么?少不得把小龙山腾给你们住,怕就怕你们住不惯。” 不一会儿,狼王近侍都排列整齐。又有一艘小船划水而来,还未见到来客,便隔着清幽水声,听得一个青年声音含笑说道:“陆某不请自来,可真是失礼了。” 眨眼间小船绕过石笋,只见陆月归一身红衣立在船头,狐耳狐尾丰满蓬松,一团火红中又夹杂着金色长毛,满面微笑,拱手道:“闵族长等得不耐烦了罢?” 闵惊鸿说道:“月归怎么想起来,到南疆瞧瞧我这孤家寡人?你父亲还好么?” 陆月归笑吟吟走上岸来,行礼道:“老大人这么说,晚辈可就承受不起了。家父一切都好,只是远居西域,很是想念着从前的老朋友们。”转向闵莲君,微笑道:“听说闵公子前往中原参加朝天教千年大典,我本想着,咱们还可以在问鼎峰上叙一叙少时旧谊,没想到公子爷贵人事忙,并未现身。” 闵莲君淡淡道:“当年不过在紫霄天有过数面之缘,陆官人真是客气。可惜我那时遇到了不少麻烦,不得见陆官人一面了。” 陆月归一脸惋惜,点头道:“那可真是不巧了。闵公子难得出门一趟,没能上问鼎峰来,恰好错过了万俟王子们与方少侠的喜事呢。”顿了顿,“——现如今该称为太子殿下了。” 其后几艘小船送来十数名狐族妖修,看服饰打扮都是护卫一流。最后一艘船却载着一只大箱子,从头到底蒙着厚厚的黑布,船身吃水极深,不知箱中装着何物。 闵惊鸿当下将众人引至花厅,八名狐族护卫合力扛起箱子,将箱子卸在花厅中心便即退出。 花厅上首设了三席,闵惊鸿、万俟丹金都坐下来了,还有一席请陆月归入座。 陆月归自称晚辈,坚辞不受,众人让了半天,这一席就虚设给他父亲陆德音,陆月归与闵莲君、万俟兄弟同位。数名有头脸的闵氏族亲在旁相陪,狐族护卫、狼王近侍都守在厅外。 闵惊鸿冷眼瞧那黑布箱子十分突兀,心中疑窦丛生:“不知是狼狐耍的什么把戏?” 他不愿自行开口相询,闵莲君也面无表情视如不见,吩咐仆从上前布茶,说道:“诸位贵客一路辛苦,还请用茶。酒饭简薄,随后奉上,乞望诸位海涵。” 丹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便道:“昆玉鳞之渊源,我尽皆知晓,原是靖太昌那小子从中设局挑拨。他入了魔道,心机变得恁刁钻毒辣。幸得咱们的孩子们沉得住气,才没有中了无涯盟的离间计。” 闵惊鸿敷衍道:“二位狼王子遇事冷静,我家莲儿颇有不足,不敢相提并论。” 丹金沉吟道:“说起那无涯盟名不见经传,这些年却悄然孳生,给靖太昌整治得好不厉害,倒是不可不虑。闵老弟,你以为呢?” 闵惊鸿说道:“无涯盟乃人族妖修伙同而成,若不是为了追害太子,他们断不会离开中原,跑到妖族领地兴风作浪。无涯盟这次在武威关吃了大亏,靖太昌十有八九要退回中原,我等妖族可就鞭长莫及了。还是要瞧朝天教、华虚门那些个中原名门,如何出手料理了这群魔头。” 丹金说道:“无涯盟多是人族,领头的盟主却是咱们妖族,可见他们并无人妖之分。倘若无涯盟就此流窜四方,时而潜进妖族领地,时而躲藏中原地界,人修推给妖修,妖修推给人修,大家都等着对方出手除魔,岂不是放任毒流肆虐?那无涯盟三番两次加害你我心中挂怀之人,既然撞在我们手里,怎能不除之而后快?” 闵惊鸿说道:“难道狼王殿下要千军万马杀到中原去除魔卫道?只怕人家不领你的情呢。到时候魔修的影子还未找到,人修大军就先来找你问话。” 丹金微微一笑,说道:“闵老弟,我此番前来南疆,本来是想着多年不见,借着澄清昆玉鳞之事,咱们老朋友好好会一会。没想到将近小龙山之时,我这两个儿子赶来迎接,我却得知了许多大新闻,更是紧着要快快见你一面。无涯盟之事从长计议罢。”说着拍了拍手,一队狼族近侍抬着箱笼流水价进来,丹金说道:“拜山薄礼,你且收下。” 闵惊鸿谢了一声,吩咐左右收下拜礼,尽是北漠特产的毛裘药酒、奇珍异宝之物。 陆月归也命手下抬送礼物进来,但比起狼族拜礼,未免清减了许多,他歉然起身道:“晚辈难得出远门,离开问鼎峰之后,想到家父时常挂念闵族长,兴之所至,不告而来南疆,是以仓促间未曾备得厚礼,还望族长见谅。” 闵惊鸿点了点头,闵莲君说道:“情谊可贵,陆官人不必介怀。” 陆月归话锋一转,说道:“前日机缘巧合,晚辈偶然撞见狼王队伍,又偶然得了一件重礼。闻得太子出世,晚辈喜不自胜,斗胆代表狼狐二族,将这件重礼献给太子,恭祝太子喜乐安泰。”他一边说着,丹金一边在旁缓缓点头。 闵惊鸿望向那大箱子,说道:“太子生性烂漫单纯,不知狼王和陆官人这件大礼送不送得着。”厅中众人心里都嘀嘀咕咕,不知所谓大礼是为何物。 丹金站起身来,说道:“太子喜与不喜,一见便知。老弟且请太子尊驾出来,我等先拜见太子再说。” 闵惊鸿坐在位子上不动身,淡淡说道:“太子只怕是出不来了。” 丹金皱了皱眉毛,说道:“他若不愿出来,我就去参见他。” 陆月归的狐狸眼细窄斜飞,流露出踟蹰之色,说道:“殿下虽然贵为太子,但他与狼王子结为伴侣,那就是狼王的小辈了。太子如今端坐不出,却要狼王前去拜见,似乎……似乎不大合乎规矩啊。” 万俟兄弟却深知方云漪的为人,并非如此高傲无礼。元虹眯了眯眼睛,说道:“敢问闵族长一句,为何总是推三阻四不让云儿出来?难道他……出什么事儿了?” 闵惊鸿说道:“丹金你先坐下,听我一言。” 丹金不肯坐,狼眼灼灼,居高临下盯着闵惊鸿。 闵惊鸿哼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在问鼎峰与二位狼王子结为伴侣,确实是天大的喜事,但那时谁也不知道,方少侠的真身是龙太子,也就更加没人知道,当年龙皇帝曾亲口将太子许婚给我儿莲君!” 丹金一怔,疑道:“此话当真?”万俟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惊疑不定。 闵惊鸿说道:“我还能骗你么?”接着将龙宫元宵联姻之事又说了一遍。 万俟兄弟都大吃一惊!重陵的狼尾巴下垂指地,一脸愕然看向哥哥,浑然不敢相信。 元虹面不改色,心中飞速盘算:“他现在提起当年的婚约有何用意?难道是要抢亲么?”